------------ 第一章·舍身取义遭人弃 尸沉湖泊焕重生 我叫林清尘,曾经,是某游戏公司一名正儿八经的游戏特效师。 却,只因为我设计出来的特效,始终无法达到让老板满意的效果,便被强行炒了鱿鱼。 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 为了能有个适合的饭碗,整整一年,一直在向各大公司投送我的简历。 不断的面试,不断的碰壁,却始终没得得到一丝录用的机会。 “这都是命……” 我灰心丧气的走在郊区的小路上,右手拽着那绿色瓶装的啤酒不住的往嘴里灌。 大抵是近日喝的有些上头,摇摇晃晃着,恍恍惚惚间,我忽而想起了一段幼时在学校学的诗词,便郁郁的沉声念了起来。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我下意识的 两手一伸,却发觉荷包早已空空如也。 我不禁尴尬的笑了笑。 原来,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想要长醉……没有金钱,同样亦是办不到的。 没有钱,没有工作,以至我在这车如潮海的繁华都市,却连间一平米的杂物库都租不起,终究风餐露宿,浪迹街头。 我从不曾想,我活了有二十一年,竟有朝一日,会落魄到这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凄凉境地。 方还清明的晴空,转眼就被阴云所覆了去。 天空下起微雨,如这无情的世道一般冰凉。 我慌忙琅琅锵锵的找了座拱桥底,拖着我的行李,只身躲了进去。 方从包里掏出一件干衣服,正想换上,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尖锐的惊呼声。 “救……救命啊……” 听见有人喊救命,我忙好奇的从桥底探出头去,却见不远处,有好几个长的歪瓜裂枣、粗犷不堪的中年莽汉,正围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打转。 “小姑娘……” “这里可是郊区,你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他们讥笑着,你一手我一手的,在那女孩子身上揩着油。 忽有一粗野男子突发奇想,咧嘴笑道。 “小姑娘,你叫了这般久,口不渴么?” “不如这样,哥哥们请你喝酒如何?免费的,不收你钱,只要你把哥哥们陪高兴了……” 那可怜的小丫头,似是被他们吓得不轻,倒退两步,却误撞进了另一个流氓的怀里。 那个流氓似乎是个小弟,他看了看那个身材最为魁梧的流氓,咧嘴一笑,只手将少女的缚在她身后动弹不得。 而那魁梧的流氓,十分开心的微微颔首,随即捏着女孩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将他尚未喝完的酒顺着女孩的小嘴灌了下去。 晶莹剔透的酒,顺着女孩的嘴角流淌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裳。 她此时,还未曾注意到到桥下的我,纵是她的位置离我不算太近,但我却看的见,她宛若死灰般的眼神里,透着的无尽绝望。 我终是无法冷眼旁观,我无法想象若是我置之不理,这个花一般年纪的女孩,会被他们摧残成何等凄惨的模样,故而我仰头忍不住猛的灌了一口酒,壮了壮胆,拎着玻璃瓶,大喊着就朝那群流氓冲了过去。 “你们这群流氓,赶紧给我住手!” 也不知是我脚程太快,还是他们反应太慢,此时,我已然跑到了流氓头子身后,对准他的后脑勺就是一瓶子撼了过去。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头往外涌。 这时他才察觉到痛,反手摸了摸后脑勺,见自己摸了一手的血,十分气愤。 “臭小子,你居然敢打我……” 他好不优雅的啐了一口唾沫,额上青筋暴跳,对着他的小弟们就是没好气的一通嚷嚷。 “都愣着做什么?” 那领头的见他其他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不由得火冒三丈,抬脚便寻了一人的屁股猛踹一脚。 “还看什么……打他呀!” 收到命令,那群小地痞这才缓过神来,叫嚷着冲了过来,你一拳我一脚的往我身上招呼。 许是被打的鼻青脸肿,我竟心中忽生懊悔。 “没学过功夫,还学人家逞英雄……” 我开始暗笑我自己的愚蠢。 但是,这条路……似乎是我自己选的啊。 若是不去救她,她……会死的吧? 站在一旁的地痞老大,换了一手捂着头,又颇心疼的看了看右手上的血,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他冷着眸子,总觉得只是被大的鼻青脸肿,还是太便宜我,故而也跑过来踹了我几脚解气。 “看来是办公室里坐的久了,竟把我身子养的柔柔弱弱的。” 头一次,我竟觉得自己如此不经踹。 他只颇为随意的踹了一脚,便把我踹翻在地,之前揣在兜里的诺基亚也随之掉了出来。 听见声响,只见他疑惑的低头,颇为嫌弃的瞥了一眼我的手机。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用老式的‘砖头’手机。” 那流氓头子冷笑一声,猛的一脚,将我的手机踹进了湖里,随即拽起我的领子,讥讽道。 “穷鬼一个,也学人家逞英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随即,他对着我的脸又是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揪着我的领子往湖边走。 此时,我已然被揍的几近昏厥,费力的微睁开半只眼眸,却看着那姑娘惊愕的捂着自己的嘴,兀自趁乱跑走了。 “走了也好……” 我自嘲的微微翘起了嘴角。 我想笑,起码我做了好人,一命换一命,至少那姑娘平安无事。 但,这一暗笑,却是牵扯起了我满脸的伤,疼得我呲牙咧嘴。 地痞揪着我的领子,在蔚蓝的马赛湖边拖出了一条血路,然后将我的头沉进马赛湖边沿的湖水里,用脚踹踏着我的头颅。 “劳资让你逞英雄!” “你再逞一个我看看啊!” 就这样,他踹了我大半日,最后,嚷嚷着要拿我祭屈原,就命人将我扔到了湖里。 我感受着我的身体在一寸寸的下沉。 饥饿的湖鱼们嗅到了血腥的味道,成群结队的向我游来,一寸寸的撕咬着我的血肉。 “我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么?” “就为了救一个我素不相识的人,活生生的搭进我自己的性命?” 来自身体的疼痛,让我的头脑无比的清醒。 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手机,顺着头顶的那一束光,不断的下沉。 虽然便宜,但那好歹是我目前唯一的东西了,我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它,将它揽回我的手中。 可湖底那无尽的黑暗,似是要将我这残破身躯里仅剩的一点希望,一点点的冻结、剥离、抽干,竟让我动弹不得,提不起一丝气力。 恍惚间,我似是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好久,我等了好久好久,都不见手机沉重的砸进我的怀里。 终于,最后的一丝生命力被这冰冷的湖水彻底耗尽,我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若有来世的话……” 我想。 若有来世,我情愿我没有这菩萨般的好心肠。 我再不要做那什么烂好人了,哪怕是做个坏人……只要我能活下来,我都无所谓了。 ------------ 第二章•天降神器去开荒 美女弟子傍身旁 “如果真的还有来世,我情愿去做个坏人……” “只要,我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人生有的时候感觉很长,长的似乎活着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可有的时候感觉又十分短暂,短的就好像还什么都没做,它便扬长而去了。 我颇为疲惫的闭上了眼,满心都是不甘。 濒死的那一瞬,我想了很多,回忆了很多。 有我的父母,有我的朋友,有我的上司,有我的同事,有那群流氓,也有那个抛下我仓惶离开的小姑娘……他们有人于我有恩,但更多的,却教会了我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隐约间,我似乎听见我的手机在震动,似是很近,又似是离我十分遥远。 也是此时,耳畔响起了一道十分机械的男声,没有丝毫语气语调,冰凉的仿佛没有生机一般。 “欢迎来到《天方X潭》的仙侠游戏世界,我是你的引导者“系统”。” “系统?”听得来者自报名讳,却是惹的我暗笑:“这个名字还当真是……起的好生随便。” 可是《天方X潭》,这是个什么游戏,我怎么似乎生前从不曾听说过,也不记得昔日公司是否曾开发过这个游戏。 还未等我想个透彻,它一连串的提示音便打断了我的思路。 “叮咚!” “绑定角色——林清尘。” “绑定身份——浮生派平阳峰峰主” “初始修为——金丹” “新手礼包——奖励法器“清明剑”一柄” “哦,还有新手装备啊……”听闻有新手礼包,我又惊又喜。 原本我还在想,去一个未知的世界,我手无寸铁的该怎么在那边立足。 意想不到的是,系统竟十分贴心的给了个装备,能力背景都是现成的,修为也不低,听起来感觉似乎还不错。 没有让我赤手空拳的去开荒,让我忽然觉得,这系统待我似乎还是极为不错的。 于是,我便十分开心的,耐着性子不断听着它“嗡嗡”的在我耳边闹腾。 “游戏目标——请以人渣反派的身份为目标,努力的保全自身,成为游戏主角“苏辛”的最终Boss。” “友情提示——要符合Boss角色设定,坏事做尽,不得对旁人心慈手软,否则系统将给予一定惩罚。” “干坏事?”我闻言,不禁微微一怔,仓惶道: “可我从没做过坏人,我怎知这任务该如何做?” “系统会自动发布任务,完成任务,可领取一定奖励。”系统君解释道: “新手任务,前期有引导系统,如新手在一定时间内无任务进展,系统将自动开启引导模式。” “有新手引导?”听见系统这般解释,我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放了下来:“既然有引导,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但是,如我要兑换什么的,当用什么办法唤你出来?” “至于心中默念一声系统便可。” “还挺方便的。”我微微颔首,道:“那就进入游戏吧。” “叮咚!” “正在加载游戏界面……” “正在进入游戏世界……” “角色契合,完成……” 随着系统冰冷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微微睁开了的双眼,一股疲惫之感骤然涌上我的四肢百骸。 显然,我已进入到“系统”为我安排的角色中了,虽然身体能动,但弯曲手指时能明显感到僵硬,大概是契合这副本不属于我的身躯,还需要些许时间罢。 但,同我想象的不一祥的是,我睁开眼帘,首先看到的……却不是屋顶,不是床帘,不是灯光,而是…… 一张颇为白皙俊俏的小脸。 那是一个小女生的脸,长长的眼睫微掩着她水汪汪的大眼,小巧的红唇颇为完美的镶嵌在她的面上,显得十分活泼可爱。 “师尊,你醒了?”忽然见我睁开眼眸望着她,她竟一时娇羞的有些不知所措。 见我挣扎着要起身,她慌忙轻柔的将我扶起。 我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来,背靠着檀木的床架,疑惑的打量着这个古色古香陌生的陌生房间,饶是我先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心里依旧免不了存着那么一丝的慌张。 大抵,对于这个未知的地方,未知的人,和即将发生的未知的事,我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恐慌的吧。 我悻悻的轻拨开白纱层叠的床幔,抬眼正看见不远处的矮柜上摆着一面龙凤云纹雕花的黄铜镜。 铜镜里,倒映着我附身的这副身躯的面容。 肤若凝脂,发如泼墨,眉若柳叶微蹙,目若桃花初绽,唇色微微泛白若含霜,而今又这般慵懒的倚在床榻之上,越发显得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只可惜,长着这阴柔倾国的宛若女人的面孔,长衫之下,却是一片男人的身躯。 此时,我只身着一身单薄的中衣,到的确显得有几分病态,便从旁取来一件淡蓝色的薄纱外罩,头顶以白巾束冠,果然便换了分气质,飘飘然宛若谪仙。 这张脸生的这般俊俏,我透着铜镜,竟看的有几分呆了。 “师尊?” 少女见我起身便开始发愣,不由得担忧道: “师尊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师尊你若是不舒服,我去青阳峰喊杨师伯再帮您看看……” “无妨……”我偏头,看着她可怜兮兮自怨自艾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软:“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我微微笑着,动了动胳膊,以示我没事。 却不知是我哪句话说出了差错,惹到了这个花一般年纪小姑娘,她竟似黄河决堤般的大哭了起来。 “师尊,都怪我,我就不该好奇跑去知空林去看昙花。” 她嘤嘤的泣着,哭的梨花带雨,不禁让我这单身的大半辈子的人手足无措,不知当从何哄起。 “若不是我无意间触发了守护昙花的知微阵,就不会连累师尊救我,还受这般重的伤……” 听得这句话,我这方才明白,为何我方醒来时会倍感精神疲惫,甚至面无血色身体颓弱……感情,这副身躯的原主,竟也是个同我一般舍身取义的滥好人。 ------------ 第三章·挂机调戏良家女 琇莹自刎悔莫及 “无妨。” 我颇为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此间事便就此揭过,从此便毋须再提及。 她做了什么事,同我无甚太大的干系。 而这副身躯的过往,同我亦无甚太大干系。 虽说是占据了'他'的这副皮囊,可'我'终究是我,冒充也做不了旁人,倒不如随意些,就只当是强势过重得了场大病伤及神元,失了记忆,记不得旁人,也记不得从前便好。 只是,我瞅着铜镜中倒映的我的面容,却只觉得这张面孔太过温和好看了些,以至于我都无法将它同人渣反派这个设定联系在一起。 我生时虽不大爱看,也无甚时间看些小说话本,但多少也听旁人说过几句,那些个反派……不是长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就是贼眉鼠眼诡计多端,或是长的英气俊美邪魅非常。 可惜,这几条,似乎都与我不太沾边。 这张面孔,怎么看都像是个十足的乖孩子,且纤细瘦弱,看着委实不大像是个能拿的动剑的,若投个女儿身,怕是能激起不少男子的保护欲罢。 况且,在我到来之前,这尊身躯既然能舍命救人,也足以见他从前也的确不是什么坏人。 只可惜,我往后要走的路,却是同他之前的形象大相径庭,知怕是往后要给这尊身躯抹上不少黑了。 “叮咚……” 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机械提示音,我便知大抵是系统又有事找我了。 “现在开始渣反之路的第一项新手任务,请问是否接受该任务?” “接受。” 我答的毫不拖泥带水。 我想,新手任务一般应该不会有什么难度吧,若只是纵火,我倒是狠的下心,纵火烧间无人的空屋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杀人,我的确此时还没有杀人的胆量,但新手任务不是还有个引导功能么,往后一回生二回熟应当是会习惯的。 正当我满心期待的幻想着我威风凌凌踏在枯骨山上的模样时,系统的话差点没让我气的大口喷血。 “叮咚,玩家已成功接取新手任务。” “任务一,睡了自己的女弟子——琇莹。” “蛤?睡徒弟?”我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是什么鬼重口味的任务……” 我笑的十分尴尬,连同嘴角亦是微微抽搐着,似是在同我一般不满,上窜下跳着想要系统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我实在看不懂,系统这闹的到底是哪出戏。 不过,它既让我睡,那我就睡好了。 生前,我活了二十一年都不曾摸过女孩的手,而今……便只当是上天亦可怜我这个单身汉,给我发发福利罢。 “琇盈……” 我低头轻声唤着: “你愿意……做清平峰的师娘么?” “师尊?” 此时,她见我转醒,正准备去替我端药,却忽然听我支支吾吾的说了这么一出,只以为是自己幻听,微微的有些发怔。 而我此时只想着这反正也不是我的身躯,便壮了胆,轻拉着她的手,趁机一把将她猝不及防拽到床上,揽进怀中,轻柔的在她耳畔低声道。 “琇盈……” “你愿意……做我的妻么?” “我……”她似是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显得有些犹豫不决,雪白的小脸飞快的爬上一抹绯红。 琇莹那丫头……害羞了。 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二十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竟同一个女子靠的这般近,近到我的心脏竟也开始有些不太安分的替我欢呼雀跃着。 然而,也是这时,系统竟十分煞风景的出现,无情打乱了我的美好心情。 “碍于玩家——林清尘于十分钟内依旧没有丝毫任务进展,系统将自动开启新手引导模式。” “新手引导模式?” 我微微愣了愣,那不就是等于是我开了调情的自动挂么?我毕竟第一次撩妹,有些生疏,系统既愿意帮我撩妹,让我涨涨知识,我又何乐而不为? 我正美滋滋的想着,忽然脊骨一凉,背后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从身体剥离开来。 我悠悠晃晃漂浮在半空之上,眼看着我那副无主的身躯,竟兀自动了起来,僵硬的两手变作只手的捉住她的手腕,腾出的右手,顺着她的脸庞划过,轻挑着她的下颚。 “琇盈……从今往后,做我的人可好?” 他轻浮的咧嘴一笑,随即,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一松,食指如瘙痒般顺着她的下颚,十分自然的向着她的咽喉滑落。 “师……师尊。” 不一会儿,琇莹的脸庞愈发红润,活像熟透了的苹果。 我半空中漂浮着,盯着我这位莫名得来的便宜女弟子看了很久,不得不说,这系统撩人的技术简直是绝了,分分钟就能拿下一个妹子,想必这游戏的设计者,多半也是个痴汉。 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这便宜长的十分眼熟,但又偏偏想不起来像谁。 就在这时,床上忽然传来了琇莹的惊呼声。 “师尊……不可以……” 我回过神来,正看着那副身躯不怀好意的伸出了他的狼爪,将琇莹的衣裳似了个粉碎。 “真吵……” 看着少女在床上挣扎着,宛若一条离水的鲤鱼般胡乱蹦哒,他颇为嫌弃的啐了一口唾沫,随手将床帘撕扯了一片下来塞进她的嘴里。 然后,颇为得意道:“这不就乖多了?” “早这样多好,从了为师,你又不吃亏。”他诡谲的咧嘴狂笑着,笑的十分阴森慎人。 三荀过后,那个可怜的女孩,却早已被凌辱的不成样子。 亦就在这时,那股力量又出现了。 他生生的将我猝不及防的又拽了回去,再待我睁开眼眸,却只看见琇莹瑟缩在床脚,紧拽着残破的床帘努力的遮挡着她不堪的身躯。 我能清晰的看见她嘴角微微渗透出的血迹,不由得微微心疼,心底暗骂这系统到底是器械,不近人情,做的……都不是人事。 “琇莹……” 看着她这副凄惨的模样,我不由得心头微微泛酸。 “我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开始暗恨自己,当时就应该早些动手。 若是我当时没有由着系统利用我这副身躯胡来,兴许,我多说些甜言蜜语,也是能哄的她心甘情愿的。 若我能横下心来亲自动手,至少也比系统那个没有感情的家伙来的温柔些…… 我颇为心疼的伸了伸手,却只见那丫头拽着床帘,瑟缩着往后挪了几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嘶哑的叫喊着,一边恐惧的叫喊,一边慌乱的往床边挪移着。 忽的,她低头看到了我放在床边的清明剑,当机立断拽住剑鞘,将剑从里头拔了出来。 “我!恨!你!” 她面目狰狞,如同一只发狂的小兽,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便拿着我的佩剑抹了脖子。 她的血液顺着银白色的剑刃喷涌而出,喷洒到我的衣物上,将我那雪白的中衣染了个通红。 我怔怔微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的血渍不犹得有些发懵。 ------------ 第四章·无意迁怒骂主角 梦魇之罚将始临 “琇莹……” 我又轻唤了一声,却从此再不见她的回答。 抬起头,只看见她身体瘫软的倒在我的床榻之上,满身的伤痕,脖颈的血痕,和那怒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神,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杀人了。” 我惶恐不安的想着,她受辱的那一幕,她含恨自刎的那一幕,还有她濒死前,咬牙切齿的那一句“我恨你”,就像是一个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不……不是我的错,那些腌臜的事,分明都是系统那家伙惹出的祸患……” 此时我依旧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有些发懵,我想为自己找个借口,替自己掩盖这个事实。 我亦有想过先藏尸,然后再寻个机会,悄无声息的将这可怜的孩子偷偷的好生葬掉。 偏偏好巧不巧的是,殿内的大门正大开着,一位年轻的少年走了进来,他头顶着“主角”两个金灿灿的大字,宛若主角光环一般,彰显着他在这场游戏里特殊的地位。 能得游戏系统如此厚爱,怕也只能是我在平阳峰的另一位弟子——苏辛了。 “师尊……” 那孩子在门外,远远的对着我盈盈一拜,拜十分恭敬。 看得出,他是个十分温驯有礼的孩子,只大抵,他是还没看清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罢。 微弱的晚风,轻荡开残破白纱层叠的床帘,缓缓的向他揭开这夜残酷的真相。 他的师傅,害死了他最亲近的师姐,而此时,我衣不蔽体的模样,亦是尽让这个半大的孩子看了去。 然而,更让他不可置信的是……琇莹的尸身此时就躺在我身旁,猩红的血将我白净的床榻染了个通红。 窗帘上,清明剑上,我的中衣上……全部都是,他师妹的血。 “师尊……你这是在……”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失声道。 显然,他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他那一向温润谦逊的师傅,会做出这般惨无人道之事。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无法逃避,无法躲避。 “我在做什么,你看不出来么?” 我冷笑着转过身,佯装淡定的正襟危坐于床榻之上,毫不避及的在他面前若无其事般的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襟。 晃若,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可是,这一切真能像没发生过一般么? 饶是我如何佯装的淡定,可我那不断扑腾的心跳,每分每秒的都在提醒着我。 我杀了我的弟子,用那种极其残忍的方式。 他终缓过神来,稚嫩的眸子里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师尊,琇莹师妹可也是您的弟子,您怎么能……” “怎么能什么?” 我大抵也明白,他也同我一般无法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无法想出能让他自己信服的结果,便只想在我这边,讨要个能让他信服的说法。 可偏生的,我此刻大脑有些凌乱,自顾不暇的努力着平复下自己慌张的情绪。 现在的我,真的无法想出,并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可这孩子,却偏偏不合时宜的不断的提醒着我,我杀人,杀的是他的师妹,我的弟子。 羞极成恼,彼时我心中的怒火便如滔天骇浪,淹没了我的理智。 气急败坏的我,竟阴沉着脸,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弧度。 “苏辛,你别忘了,你也是我的弟子……” 我伸出手了,就近摸了一樽白玉杯盏,顺势在他的面前砸了个粉碎。 “滚出去!”我嚷道:“今日的事,你若胆敢透露半个字出去,就莫要怪为师未来将你杀了以绝后患!” 气话终究是气话,这孩子,可是这游戏的主角,没了他,只怕我的得提前领盒饭。 只是,这孩子虽然是游戏主角,但他现在却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心智低的可怜,也大抵是原来的'我'温和,从不曾这般大声的训斥过他。 故而,还没骂上两句,他便自顾自的哭哭啼啼着跑了出去,没了踪迹。 “恭喜玩家林清尘,完成新手任务【睡了自己的女弟子——琇莹】,奖励渣反经验值1000,中二币100,武器“谷雨剑”一柄,请再接再厉。” “中二币?” 我听着这个奇怪的称呼,很是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 “系统内部通用货币,可以在【兑换】界面兑换各种稀有武器,名贵药材,稀有丹药,亦或是菜谱、丹谱、曲谱、秘籍之类的……” “而经验值用以提升游戏玩家自身等级,等级越高,修为越高,解锁可兑换的道具也会越多……” 不得不说,这系统的解释十分清晰到位,让我忍不住都想给系统点个赞。 但琇莹的事,终究是个隔阂,我只能忍住揍它的冲动,虽然……我也的确揍不了这个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听的东西。 新手奖励被默认的收进了道具栏,系统说只要我默念使用,道具就会自动出现在这游戏世界中,方便得我不犹得满心喜悦。 但,也是这时…… 这家伙也给我带来了一个噩耗。 “介于玩家方才威胁游戏主角而破坏游戏规则,系统将继续游戏玩家——林清尘违规操作惩罚。” “介于玩家目前处于新手状态,系统会将惩罚调节最低惩罚——梦魇。” 我长吁,这个惩罚……听起来好像蛮“吓人”的样子,便连同这惩罚的缘由,也委实强词夺理的让人有些唏嘘。 不过,事实是,我也的确对苏辛丟了狠话。 这惩罚……似乎也不算太冤,只盼望系统它能念我初来乍到,不知者无罪,从轻发落。 至于往后,便只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吃些苦头买个教训,尽量不触苏辛的霉头便是。 方祈祷完,系统就将我的身体强制性进入休眠状态,将我的神识拉入梦境之中。 待我我微微睁开眼眸,诧异的打量着这片蓝天白云青山碧水鸟语花香的锦绣之地,心中,竟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片美丽如同幻境般的地方同“梦魇”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 第五章·接天莲叶无穷碧 失之五感太吓人 此时,我恍恍惚惚的漂身立于湖心中央,宛若神仙一般,虽不能如古传说那般步步生莲,但……每走一步,脚尖便会在蔚蓝的湖面上轻点出道道涟漪。 见在此处没有重心,不会下沉,我便信步向着岸边走去。 我不知这个梦境究竟是源于何处,又因何人何处被造化出来,只知这近湖畔处,田田莲叶郁郁葱葱,恍若能接天碧日般。 粉嫩的莲花正一瓣瓣的向外舒展着,恍若方睡醒的小姑娘,正朦朦胧胧的揉着眼,伸着懒腰,无限惬意,以至于我竟一时看的入迷,甚至下意识的用手指轻轻触了触花瓣,似要将这个迷糊的小姑娘戳醒一般。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我似乎真能碰到它,那从指尖传来的柔软且微凉的触感,竟意外的十分真实,不禁让我有些颇为讶异。 此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微风,同我拂面而过,清新且微凉,舒适的让我不犹得惬意的眯起了眼。 我沉浸这这绢丽的天地之中,竟一时兴奋到忘乎所以。 穿梭来莲花群中,我恍若湖畔的蜻蜓,同这些美丽的仙子们纷飞起舞,轻柔的亲吻着它们柔软的花瓣,贪婪的嗅着这沁人心脾的芬芳,偶尔兴起还会折下几个莲蓬,拨开莲子塞去口中那一刻,竟还会些许的饱腹感,不禁让我觉得有些稀奇。 不成想,这区区的一个梦境,没能真实到这种地步。 而在湖畔的岸边,还长着一大群比人还要高的花白芦苇,它们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着,我顺着微风,随着它们的舞步,擦过雪白的穗子穿过了这片温柔乡。 随后,一颗茂盛参天巨树闯入了我的视线,它上面,还稀稀疏疏的吊着几颗开了花的青藤,分在浪漫。 我手轻抚过这巨树灰褐色的粗糙树皮,深吸了一口这自然的芳菲,侧头看那色彩斑斓蝴蝶纷飞,万里花海齐绽,顿时觉得美的好不真实。 我不禁感慨:“这里好美,美的就像是一座仙境。” 也是在这时,耳畔无情的响起那道熟悉的机械音,宛若那法场的判官,冰冷无情的宣读着它的处决。 “游戏惩罚,现在开始。”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我被惊的有些发怔。 再等我平复了心情,恍过神来,却只莫名觉得手底一空,脚底也是轻飘飘的。 “我分明在站在草地之上,花丛之间。” “我分明还抚着树干,怎么会突然一点触感都没有?” 我有些茫然,心底亦微微泛起一丝不安,我总觉得,好像又什么很可怕的事即将来临。 紧接着,世界忽然变得寂静起来。 鹅黄色的雀儿,依旧站在那灰褐色缠着青藤的枝头,一张一合的张着它乌色的喙,可无论我如何靠近,甚至想方设法的爬上了大树,却始终是听不到它一丝啼鸣的声响。 那鸟雀儿似乎是注意到了我,大抵以为我要对它图谋不轨,慌慌张张的扑腾着翅膀飞远去了。 而那一瞬,我所能看见的一切,也似是被它瘦小的双翼拽走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的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就像是突然被人关去了灯光。 我不知我现在身处何处,是还趴在树梢上,还是在失去光明的那一瞬间,失手坠入了泥地? 我无力的伸了伸手,却是什么也摸不到。 周围,也是一片如同死亡般的寂静。 我害怕极了,忽然鼻尖晃过一阵清新的气味,似是叶间露水的味道,还有混有泥土沉浊的气息,随着时间越就,那花丛芬芳的香气对我便愈发浓厚。 五感失了三感,我的嗅觉忽然变得异常敏锐,似乎还能隐约嗅到风的气息,想象着它自天边来,微微摇曳着花朵的模样。 我贪婪的嗅着自然的芬芳,大抵也猜到我当时多半失足跌进了泥里,所以不单泥土的气味更为浓烈,同时嘴里还有一股苦涩之感,多半是因我当时受到惊吓,脸先着的地,所以才顺带吃了些土。 我正自嘲的幻想着我当时的不堪之像,忽然,鼻尖那一丝花草的香味也随风而逝,我竟是什么味道也闻不见了。 嘴角仅余的微笑,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我看不见,听不见,嗅不着,也摸不着。 就好像,一个在无尽黑暗世界中漂浮的孤魂野鬼。 “对了,还有味觉……” “我的味觉应该还在。” 舌尖那一层泥土的涩味,让我感受到我的味觉还尚在,可随着时间推移,大抵是那些泥土大多混着唾液咽入了腹中,所以口中之味越发的淡了。 为了证明我还是存在于这世间的,为了证明我还有一感尚在,来勉强安慰我慌张的内心,我不犹得抬起自己的手臂,如同发了疯般的撕咬着。 感受着那在舌尖流淌着的,微咸宛若铁锈般的血腥味道,我欣喜若狂,越发大肆的撕咬着,如饮甘霖。 仿佛,我饮的不是自己的血。 而是,取之不竭的琼浆玉酿。 直到最后,那一丝微咸的味道也从我的舌尖消逝了,我的心情也跌至了谷底。 这一次,真真是彻头彻尾的五感尽失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在这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我绝望咆哮着,声嘶力竭。 尽管,我明知不会有人听得见我的哭诉。 尽管,我明知我自己尚且听不见那嘶嚎。 我只是……害怕极了。 五感尽失,我甚至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亦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样别扭的活着,简直让我生不如死。 我哭嚎着,哀求着系统结束这惩罚,甚至一遍再一遍的发着毒誓,发誓我会努力将我所能的到的最好的东西全都奉献给他,此生再不会让苏辛受上半分委屈和苛责。 然而,我始终听不到系统的半分回答。 而我,终究是将自己折腾到精疲力竭。 我的世界,仿佛是时间与空间都停止了流动般,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样也好……” “就这样吧……” 我疲惫的想。 再不抱任何希望,再不做任何挣扎,我的心也随着这无尽的黑暗沉寂了下来,宛若死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系统的声音陡然如同天籁之音一般出现在耳畔,宛若忽然闯入的泉流般,将我沉寂如死潭的心惊起了一片波澜。 “游戏惩罚结束。” “即将将玩家传送回游戏世界……” “终于……结束了么?”我释然道。 ------------ 第六章·24k纯金主角 称号不要太晃眼 这一系列的惩罚,终归是结束了。 我疲惫的睁开双眸,看着那雪白的帘帐,听着屋檐外传来的窸窣雨声,只莫名觉得那床榻硬的有些硌人,被褥却出奇的柔软…… 一时间,竟莫名觉得颇有些失真。 屋还是我的屋,但……这张床榻,又似乎不太像是我的。 整张床似是被人调换了一般,连同房间也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我还在揣测,到底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忽的,却见一张略有些陌生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 “哟……你可算是醒了。” 他盯着我,还用两指粗暴的撑开我的眼皮,来回翻看着。 “情况不算太差,眼瞳还能动,看样子八成是神志清醒过来了。” 说话那人声音细且绵长,语气略显轻浮,头顶青白色长冠,身着墨绿色中衣,外罩白底墨绿色锦布镶边竹纹长衫,身上还透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左手轻摇折扇,恍若常年放荡不羁的公子哥。 他那撑着我眼睑的右手放撤了下来,又顺势搭上了我的手腕,食指在我腕间的青筋上轻按着,眼眸微眯,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我不知他究竟是何人,欲对我做何事,只是,我方被系统罚完,好不容易醒过来却被人这般的莫名折腾,最气的是,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只听身旁忽然响起了另一道十分陌生的男音,同先前那人不同,声音沉着且浑厚富有磁性。 “如何?”他轻声问道。 “性命无虞。”我面前那人似是看出了什么,轻笑着收回了他的手,只得意洋洋的将左手那只纸折扇挥的愈发勤快了些。 “好在的是,清尘师弟只是折损了大半修为,并未伤及元神。”随即,他颇为鄙夷的侧目嚷道:“荀师兄,我早就说过按我的方法治绝对管用,你们偏不信我。掌门师兄你也是,居然还帮着荀师兄拦我……” “你们可曾想过,若是再拖严重下去,清尘师兄怕就不是只损些修为那么简单了。”只见那人微微皱着眉,连带的整间屋子气氛都随他变得压抑了几分。 此人说的清尘师弟,多半指的是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我的床头,除了苏辛,还杵着两个看上去颇为眼生的人。 一人云纹银冠束发,身着白色中衣,白底蓝色鹤纹长衫,蓝锦云纹束腰,脚蹬深蓝色尖头长靴,眼眸微眯,若有所思的同时,眼神始终在我同我面前之人间游移着,大抵,便是方才同他问话之人。 而另一人,金冠束发,身着深褐色中衣,外罩白底金丝镶龙腾祥云纹锦衣,腰束白底金丝镶边雀纹锦布,脚蹬深褐色镶金边圆头长靴,衣着华丽,气宇不凡,眉眼细且长,温润谦恭之色流转于眉目之间,只差眉间一点,便能旁人错认成菩萨亦或真仙现世。 大抵,这位就是眼前这人口中的掌门了。 而那眼前之人见我神色恍惚,便十分奇怪的收了折扇在我眼前晃了晃:“发什么愣呢……清尘师弟,你该不会真伤及元神,痴傻了吧?” 我微抬起眸子,茫然的打量着眼前这人,心底却讥讽了自己不知多少回。 按琇莹生前说的,我在穿进这副身躯之前,这副身躯的原主还在知空林里,救他那因一时兴起跑去看昙花的徒弟,估计,伤的还不轻。 知空林是什么地方,我几乎没有一点映像,只大抵能猜到,能伤到金丹修士,那那里一定很危险。 至于当时他有没有伤及元神,伤的重不重,同我没有半分干系,至少现在鸠占鹊巢的我,元神好的很。 而眼前之人见我神色恍惚,半天不语,墨绿色的眸子不犹得闪过一丝慌乱。 “清尘师弟……你可还记得我是谁?”他恍若受惊的小兔,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 但是……对于他,我真的一点映像都没有。 见我不语,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迫不及待的又指了指他身后杵着的那两人。 “那他们呢?”他焦急的问道。 可我是当真不知晓他们是谁,原宿主并不曾将他过去的记忆留给我,而系统也不曾告诉我他从前接触过哪些人,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便也不敢出口乱说话,怕坏了事,只能继续保持缄默。 “那他呢?” 他手持折扇,焦急的指了指门外。 只见那人身材矮小,白布束发扎的马尾,身着蓝色中衣,外罩白底湛蓝色棉布镶边竹纹外褂,腰束湛蓝色棉布,外加落缨金绳。 白皙的脸蛋,如墨染的桃花双眸略带一丝忧郁,但一切,却看起来是那般的熟悉。 “苏辛……”我兴奋的喊到。 这个人,就算是化成灰我都会认得。 毕竟,他头上顶的“主角”那两个24k纯金,比钛合金还要亮的两个大字,太过晃眼。 “他还是记得他的徒弟的,看来神志还没有毁完。”随即,他张了张嘴,轻摇折扇,对着门外喊道:“苏辛……你家师尊可是在喊你呢,你当真不进来看看他?” 听见有人在唤他,苏辛这才悠悠的转过身走进房间,对着那三人恭敬的行了行礼,道:“苏辛见过掌门、荀师伯、李师伯。” 苏辛在他们身后伫足,离我有十丈之远。 这个孩子,大概是被之前的事给吓坏了,所以现在都不肯走到我身侧,甚至吝于喊我一声师尊了。 眼眸低垂,甚至于从始至终都不曾瞥过我一眼。 可我却好想将他拉到我的身边,好好瞅瞅这个被系统选中的宠儿,而他却偏撅着不肯靠近床榻,我此时身体疲软,连手也抬不起来,更别说把他拽到我跟前来了。 我正想着该拿他如何是好,怎料耳畔陡然再次响起了“系统”那道冰冷的声音,吓得我小心肝不禁跟着微微颤了颤。 “它不会没玩够,还要继续惩罚我吧。”我如是臆想着。 对于之前的梦魇,我已然产生了心理阴影。 可它早已如同掌握了我命脉的寄生虫,使我却无法选择逃离,现在的我还没有活够,纵然它是要玩我,我怕是也只能受着,乖乖的任由它摆布折腾。 我誓死如归,打算如同烈士般慷慨赴义,却在这时听它淡淡道。 “解锁NPC角色,清乐峰峰主李时中……” “解锁NPC角色,清言峰峰主荀勉建……” “解锁NPC角色,浮生派掌门杨清安……” 庞大的信息,忽然如瀑布流水涌入我的脑子,以至一时头痛欲裂,竟让我难受的捂起了头。 ------------ 第七章·被怀疑走火入魔 苏辛唤师似哭丧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在浮生派收的最后一位门徒了。” 碧瓦金屋之下,他的师傅给了他这么一句承诺后,便匆匆离去了,说是要出去云游,谁知这一走,便再也没回来。 按辈分,他是亲传里最小的一名弟子,上面有十一位师兄,师傅走的匆忙连法号都不曾替他起,后来,只得大师兄替了师傅的活,继了“清”字辈,取字“尘”,还顺带替师傅教导、照顾他。 当时,他还年幼,不知道这辈分有何分别,只知常有外门师兄弟指着他的“清”字说三道四,他这才知晓,自己本不该是“清”字辈,这样取,无非是见他无父无母师傅又无法照顾,便把他划的离自己近些,方便照顾。 却不想这一殊举,却是无意间,平白给他添了不少是非,常有人骂他是走后门进的嫡系,甚至诨言传他是大师兄家丫鬟偷生的异母兄弟,所以才托着杨家世代出仙门的份儿被送到这儿,又不敢明言怕丢了家丑。 但那些话,无非都是些无凭无据凭空捏造的污蔑之词。 他父家姓林,是昔日京城里有名的名门,母亲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女,却因被污,扣了个莫须有的罪证,被诛了九族。 而他当时,竟因年少贪玩在外躲过了一劫,替他死的,是当日去他家还书那客卿家的孩子,那孩子同他年岁相妨,被割了舌剜了眼刺穿了心脏的死在他父母的怀里。 而他,独自在门口踌躇的时候,却被前来拜访的老者看到了。 他二话没说,捂着他的眼将他抱走,将他带上了九琼山,带进了浮生派,便抛下他独自走了,说是去云游。 这一去,便再不曾回来,直至约两年后,忽然传来了师傅在外仙逝的消息,浮生派无主,众人便将大师兄捧上了掌门的宝座。 昔日,还有大师兄常常来他的平阳峰,教他习剑陪他说话,可自大师兄成为掌门之后,常年忙于九琼山大小政务,便再无人来这平阳峰了。 后来,他孤寂难耐,便寻了借口说要出去云游,新掌门便只当他在山里闷久了,想出去散散心,便答应了。 几年之后,他却在外捡了两个资质不高的乞儿回了山门,新掌门体谅他这些年总是一人窝在山里太过孤寂,便也允了他收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入他门下,从不曾过问半分,也不准旁人提及。 苏辛性温谦,喜静,而同苏辛恰巧相反的是,琇莹虽是女孩,却格外的活泼贪玩,经常拽着苏辛跑到别处玩耍,偶尔还打着她师傅的名号跑出山门玩耍,听闻知空林近日有昙花盛开,便拽了苏辛偷跑去门派禁地看昙花。 若不是知空林阵法有异动,且林清尘当时就在知空林附近,偶然撞见被阵法所困的琇莹,只怕再晚些,那丫头的小命就彻底没了。 “然而事实是,那可怜的丫头,最后还是栽在了我手里。”想至此,我不由得又开始自怨自艾了起来。 琇莹的死,仿佛成了我迈不过的坎,扎入心底的一根刺,以至每每不经意的想起那个活泼的小丫头,我便恨不得取把刀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看看究竟是黑是红。 而此时,李时中见我忽然之间脸色煞白,一时也慌了神,颤言道:“林清尘那小子……他该不会还真的伤到神志了吧。” 说着,他慌忙伸手去拽苏辛,却只见苏辛竟十分惶恐的试图躲开。 “你这孩子,躲什么?”李时中抓了几次抓不中,不犹得颇不耐烦的骂了起来:“琇莹的死,我多少也有些耳闻,可你在你师尊身边学艺数年,他的脾气秉性你还不了解么?若不是一时失察走火入魔了,他哪里会对自己的弟子下的去手?” 说着他便自顾自的叹了声:“你年纪还小,大抵你师傅也没告诉你们,那知空林法阵里封着的月影昙花有多可怕,他能活着把你们都捞回来便已是万幸了,你怎能还同他计较这些无意之失?” 李时中说至此处,眼见苏辛神色微微动容,他便继续讲道:“方才的事,你也听到了。你家师尊多半是为了救琇莹时,为了抵抗阵法罡气动了内力,导致月影昙花的“影子”缠身,从而走火入魔还伤了神志,可他连我们他都不记得了,却独独记得你……” 他恳求道:“苏辛,而今能唤醒你家师尊神志之人,怕是也只有你了。” 见苏辛依旧沉默不语,低着头泪水连连的可怜模样,却少了方才的几分抵触,李时中慌忙将苏辛一把拽了到他的跟前,柔声劝道:“好孩子,你的师尊他最在乎的怕就是你了……你同他多说些话,随便说什么都可以,让他多听听你的声音,试试看能不能唤醒他几分神志。” 说着,他便将苏辛抱到我身旁坐下。 苏辛噙着泪花儿偏头呆呆的望着我,看着我眉头紧皱,随着时间的推移,面上愈发煞白如同糊了面粉儿似的,眼眸紧闭,连唇色亦开始渐渐泛白,他这才觉得,李时中的话,似乎并不像是在唬弄他。 “苏辛,苏辛……”我又是无意识的,哆嗦着轻唤了两声。 终于,他内心最后紧绷的那一根弦,被这轻轻的一唤,唤的竟松软下来了。 “师尊……” 终于,苏辛哭了,还是一把扑到了我的身上,哭的梨花带雨,连一旁看着的那三位都不禁微微有些汗颜。 “我怎么……莫名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太对呢?” 李时中见状,又展了展他手里的折扇,微眯着眼轻摇了起来。 一旁的掌门只是眉宇轻皱,目光始终不曾从我身上挪移开过半分,而另一边的本该是闷葫芦的荀勉建,却竟是破天荒的开了口。 “难道你不觉得,这听起来……似乎更像是在哭丧?” 此番话,不出则已,一鸣惊人,惹得诸人皆偏头目瞪口呆的望着他,李时中折扇轻摇,砸了砸嘴道:“师弟此番话还当真犀利,只小心,莫叫林师弟听了去,当心他醒来先剜了你的舌。” ------------ 第八章·梦里报复扔锈剑 苏辛泣声唤师尊 关于“林清尘”从前对这三人的记忆被强行灌入我的脑海,数千百年的记忆间陡然重现,如走马灯般不断的放映着。 “林清尘……” “清尘……” “清尘师弟……” 数以万计的声音在我脑海内不断的徘徊着,叫嚣着,膨胀着……仿佛要冲破我的大脑,碾碎我的心脏一般疼痛的令人感到窒息。 我捂着头,在床上蜷缩着翻来覆去的滚动着,本想着这样兴许自己会好受些,却不想,竟只觉得似乎疼痛较之之前竟更甚了些。 “系统,我信你邪……” 我含糊不清的低声暗骂了一句,弓着身,猛然将脑门往墙上一撞,总归算是感觉世界顿时清净了许多。 又是梦魇,又是被强行灌输记忆。 而且,还是一次性灌输连带算上自己共四人份的,那不知多少千百年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最为可怕的是,“系统”那家伙竟也不做些删减,竟连荀勉建蹲茅厕向掌门借竹片擦拭这种没营养的细节都不曾放过。 “我说系统,你就不能精简一下么?”我抗议道。 “不能。”它答的,当真是十分干脆利落。 “算你狠。”我内心十分沧桑无助的给它竖了个大拇指,点了个赞,而后当即被它气的一口老血喷撒而出,两眼直冒金星,而后翻了个白眼,便精疲力竭的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总感觉,好像是一个人…… 又感觉,好像是很多人…… 可是,那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仅此而已。 这个梦,做的依然很真实。 此时的我,白衣翩翩,负手持玉笛立于船头,感受着湖畔微风轻拂脸颊,嗅着清风送来那沁人心脾的莲花芬芳。 忽而,只听得“扑通”一声,我慌忙的回过头去,迎面却看见苏辛抬着头,用那种十分懊悔沮丧的眼神,泪眼汪汪的看着我。 “师尊……”他哽咽道:“我刚才划着划着,忽然手滑了一下,不小心把桨掉到湖里了。” “哦。”我颇为冷淡的应了一声。 忽而,想起之前系统折磨的种种事迹,都是因眼前的这家伙而起,一股邪念自心底升起,让我不禁生出想要报复的年头来。 “反正是在梦里,折腾的又不是苏辛本人,应当不妨事吧。”我如是想着。 良久,我终于想出个很好的捉弄他的点子,不禁嘴角微扬,冷笑道:“既然你把桨弄丢了,那你就拿剑划吧。” “哦。”只见苏辛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竟真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用那点窄的可怜兮兮的剑刃,在浩荡的湖面上一点一点,吃力的划动着。 原本我也不过是一时气话,想不成这小子竟真信了,拿着他那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窄口铁剑,竟真的凭着毅力一点点的将船划到了岸边。 只可惜,沿路,他的铁剑因在水中浸泡时间太过长久,便开始一寸一寸的生着锈。 等到了岸边,他已是沾了满手的铁锈,而他的那柄配剑,却早已废掉了,锈的再不能用。 可是,锈的是他的剑,同我有何干系? 我既存了要好生捉弄他的心思,不好好将他整哭让他难受,岂不等同于我先悖了初衷? 待船靠了岸,我提着衣角,率先踏上那片青青草地,原本心情正好,忽的,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十分幽怨的声音:“师尊,我的剑坏了……” “坏了就坏了吧。”我满不在乎的随口应道。 此时,我嗅着自然的芬芳,漫步在葱葱郁郁的花田之间,负手把玩着手中的玉箫,心情极好,便也一时懒得理他。 我又在田间的小路上,轻哼着舒缓的小曲,心情极为舒畅的走了两步,却迟迟不见他屁颠屁颠的跟上来。 回过头,只见苏辛抱着他怀里的那柄锈剑,委委屈屈像个孩子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着。 “不就是一把剑么。”我冷哼一声,颇不耐烦的转过身,飞快的走到他身旁,拽过他怀里的那柄锈剑就往湖里扔,激起一道道水花。 眼看着剑沉入了湖里,他却无可奈何,不犹得哭的愈发难过了。 “哭什么哭。”我怒骂了他一声,捉过他的小手,不由分说的直往岸上拽。 “一把铁剑而已,心疼什么?”见他哭的这般昏天黑地,一副没出息的模样,我颇为鄙夷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等回了山上,为师亲手给你铸一柄新的不就成了……” “真的?” 苏辛紧拽着我的袖子,一把将鼻涕眼泪都糊了个干净,而后眼巴巴的,瞪着一双无辜卡姿兰的大眼可怜兮兮看着我。 我颇为嫌弃的瞥了一眼那生生被他玷污了的洁白衣袖,颇为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真的。”我叹道:“为师何时骗过你?” 而这孩子,简直是个小戏精,一听到我亲口承诺了,他颇为开心的几近手舞足蹈,咧嘴笑道:“那等师尊同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兑现承诺哦。” “好。”我没好气的胡乱应着。 听着那小家伙在我身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叽叽歪歪个没完,我不由得被他气的有些微恼,可思来想去,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恼他啰里吧嗦的,还是在恼自己竟这般没选择,三两下便被他可怜的模样,弄的缴械投降了。 我正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忽然,我觉得手里一空,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我开始有些不安,待我悻悻的回过头去,果真发觉方才还被我拽在手里的苏辛,此刻,竟消失不见了。 “我该不会,竟把一半大孩子给生生牵丢了罢?”想至次,我便愈发觉得可怕,能不知不觉的把个大活人弄丢,足见我最近粗心大意都有些近乎老年痴呆了。 “苏辛……” “苏辛!” 我环顾四周,皆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不禁慌乱的一遍又一遍的叫喊着他的名字,却始终不见他回答。 “难道……他走了?” 我似是还没晃过神来,只觉得自己脑子一时有些晕晕乎乎,直至好好的晴空忽然下起了微雨,那落在我脸颊微凉的雨滴,让我忽然想起,我方才……似乎丢了他的铁剑。 被他视若珍宝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被我一气之下扔进了湖里,沉的无踪无影。 “所以……我大抵,是真把他惹生气了?” “所以,他大抵觉得他在我心底,同那把锈剑一样可有可无,所以一时失落想离开我了?” 我俞想俞多,俞想俞乱,俞想俞慌。 “那我呢?” “他就这样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陌生的地方,我又该怎么办?” 玉箫从我的指尖滑落,摔落在泥地里砸在坚硬的石头上,被摔了个粉碎,但我此刻却已无暇顾及它了,只双腿一软,跌坐在草地上,环抱着膝盖哭出了声。 哭的一声更比一声高,一声更比一声撕心裂肺。 忽然,在我耳畔隐约间回响起了苏辛的声音,总觉得似乎离我很近,又似乎……十分遥远。 “师尊……”他低声泣道。“往昔,是我错怪你了,你回来吧……我求求你快点醒来,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 第九章·子非鱼焉知鱼乐 子非我焉知我苦 不知为何,听见这番话后,我竟莫名觉得我的心头无比的沉重,似是一车巨石沉甸甸的压在我的胸口。 隐约之间,似乎莫名的,还透着一丝微凉,好似一颗冰椎深深的扎进了我的心口,妄图将我一寸寸的冰冻。 我微微打了个寒战,刹那间,被那股莫名的凉意冻了个清醒。 而我方睁开眼眸,就瞥见苏辛那个憨憨的大脑袋,竟是真真切切的压在了我的胸口上。 “难怪梦里我觉得我心口沉甸甸的,喘不来气,苏辛这家伙,差点没把我压的背过气去……” 我吃力抬起手,轻轻的戳了戳他的小脑袋。 “苏辛……” “你这是要弑师么?” 我没好气的开口,还刻意将“弑师”两个字咬的特别重,总算是将熟睡的苏辛,吓得一个踉跄竟醒了梦。 “谁要弑师?”他似是还没睡醒,微眯着眼四下张望,慌里慌张的喊叫道。 “你啊……”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枕在我心口上,差点没把我给压背过气去。” “对不起师尊,我不小心睡着了,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我看着他泪眼汪汪的模样,忽然想起在梦里感受到的那一丝透心凉,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心口,果真摸到胸口的衣襟,竟全被他的眼泪淋了个通透。 “你哭过?”我怔怔的低眉望着他。 “啊?”他的神色显然有些慌张,支支吾吾的替自己辩解道:“我……没有……” 此时的他,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兔,说话的字里行间都是扭扭捏捏、含含糊糊、断断续续的,明眼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他此刻,摆明了就是被戳中心思,心虚了。 “当真?”我微眯着眼,当着他的面,揪着我胸口的衣襟扯到嘴边浅浅的舔了一口,戏谑道:“这味道是咸的,显然是你眼泪的味道……你方才的确是哭过,眼角的泪痕都没擦干净,莫非你是因为我才哭的么?” “才没有……” 他捂着脸,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迎面正撞上端着药碗进来的掌门师兄——杨清安。 苏辛将掌门师兄撞了个满怀,差点把他手里端着的药给打翻,气的师兄腾出一只手揪着苏辛的小耳朵,另一手牢牢地托着药碗,将苏辛那直往屋里使劲儿的拽。 “小腿乱蹬蹬的,你往哪里跑呢?”他一边走,一遍训斥道:“浮生派规训第五条第三例,派内重地,如禁地、祠堂、大殿、长老宫邸……禁疾行。” “掌门师兄……他方上山拜师不久,还没抄过门派规训……”看着掌门气冲冲的模样,我当下只觉得他可怜,心头一软也不曾多想,便慌忙替他开解道。 “原来是这样啊……”掌门似是若有所思,随即对苏辛沉声道:“既然不懂门规,那你就回屋去,拿上你的纸笔墨砚,去那门派入口处的规训石,把本门派的规训抄一百遍吧。” “是,掌门。”苏辛应道。 眼见苏辛神色黯然的退了出去,我忽然松了一口气,不过是罚抄而已,又不限时间,只要抄完便可早日回来了。 既不是体罚,便不用担心他那瘦小的身影能否扛得住打了。 我正胡乱猜测幻想着苏辛挨打,可怜兮兮的唤我救命的场面,忽而掌门师兄端着药碗,无声无息的坐到我身旁,差点吓得我一个哆嗦。 “你想起我是谁了?”他舀了一勺碗里的汤药,轻轻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我想着,这掌门昔日同“林清尘”感情甚好,应当不会也没有理由害我,便皱着眉将勺内腥苦的药物一饮而尽。 “想起来了。”我不假思索道。 由于这药的味道太过浓烈刺鼻,我竟一时心急喝的快了些,一不留神呛入了口鼻之内,不断的咳嗽着。 掌门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一边帮我拍背顺气,一边淡淡道:“想起来便好。” 忽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字里行间内竟多了几分哀怨:“你原先唤我时,速来不会在'师兄'前面加上'掌门'这两个字的,怎的生了一场病之后,就同我如此生份起来?” “是么?”我微微怔了怔。 他大抵只以为,我在知空林里落下的病症还没有好透,便兀自叹了气,又改口道:“一个称呼而已,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若是喜欢,便是再加些别的尾缀也无妨。” 说着,他又抬头,看着我的额头,伸出手似是想摸一摸,却又意识到不对,慌忙收了手,低声道:“你额头……还疼么?” “啊?”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本以为至多也只会摸到一块淤青,亦或是头顶一个大包,却不想摸了摸去,竟只摸到一圈不知裹了几百层的纱布。 我这才想起,当时系统强行把大量信息灌入我的脑海,导致我最后觉得识海无法承受,痛苦到撞了墙。 想到这,我不禁幽怨道:“系统,你难道不打算给我个解释么?” “解释什么?” 不知何时,这系统似突然有了灵魂一般,我竟听出它言语中透露出的那一丝不屑。 “还能解释什么?”我没好气道:“你一次性把那么多没用的信息强行灌进来,差点没要了我这条小命……你就不能把事情精简一下么,不要连茅坑递厕纸这种事都往我脑海里面塞好不好……” “好。”出乎意外,它今日,竟莫名答应的十分爽快。 期盼了良久后,终于等来系统的那句话:“系统新版本《天方夜谭》2.0更新完毕……NPC角色相关记忆载入模式,修改为自动删减不重要情节。” 我方暗喜这系统还算人性,还能体谅体谅我的苦处,来个升级修复Bug。 却不想,好戏竟还有后头,只见“系统”悠悠道:“为方便玩家尽快融入游戏角色……” “所以呢?”我兴奋道:“是系统再升一级,还是给钱、给经验、给装备?” 我正无尽的幻想着有钱、有装备的美好生活,却被系统无情的泼了个冷水:“游戏开发者决定,将所有NPC对于该角色相关记忆,全部一次性给予玩家,希望玩家再接再厉!” “啥?”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奖赏,我不禁微微发怔:“所有的……一次性都给我?那我不是又要来一次爆脑……” 我真的……快被这个该死的无良系统气哭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我,焉知我之苦?“系统”君啊,你什么时候能放过我啊…… “系统……” “大哥……” 我欲哭无泪的慌忙求饶道:“我错了,求放过好不好?” ------------ 第十章·妇女掰苞两家分 男子不食终饿死 这一次,我只觉得,我似乎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很多看上去很陌生的景,有很多莫名觉得很熟悉,却又的确很眼熟的人。 我总觉得,记忆这东西是不会骗人的,虽然,那是前任'林清尘'的记忆,而并非是我的,可是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呈现给我的记忆里,似乎少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许,是那段时间,他出过什么意外,或者自我逃避形的舍弃了某段不好的回忆,亦或者……是有些东西,“系统”给自动删减或隐藏了,虽然,我其实并不想怀疑一个没有情感没有实体的机械。 它似乎并没有那个动机,亦没有那个能力和权限,排除这些在外,那就只有可能是游戏Bug了。 “月濯……”恍惚只间,我似乎听见有人这么呼唤,却不知唤的究竟是谁。 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脑袋也晕晕的甚至有些隐隐作痛,整个人有些飘飘然如风中弱柳,摇摇曳曳的。 那人似乎觉得有些我情况有些不对,慌忙唤了另一个人:“孩儿他娘,你别光顾着剥苞谷了,过来看看月濯他这是怎么了……” “孩儿……他娘?”我闻言,竟一时吓得微微有些发怔。 我在这个游戏世界的身份不是“林清尘”么,根据之前系统导给我关于“林清尘”的记忆来看,他本应该是林家被家主偏爱的庶子才对,怎么忽然又变成姓月了呢? 难道真的是游戏Bug? 还是说,是“系统”误将旁人一个视角的记忆传给了我?可这看起来似乎又不太像…… 我的手脚甚至身体都可以在这个世界自由活动,随后,我忽然慢慢的,能看的清眼前的景物了。 我此时身处的,并不是之前记忆中出现的林家府邸,而是一座茅屋。 我此时站在院子中央,身旁不远处还有一口不深的井,井旁还有一桶刚打满的水,它就在我手边,大抵是“我”方打了放在那里的。 我映着水桶看了看自己的倒影,似乎,此时的“我”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半大孩童,但模样,却同“林清尘”记忆中四五岁的样貌如出一辙。 四五岁能独自打来井水,说明这孩子身体应当不是很差,可为什么他会突然晕眩?又为什么,我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不禁叫人暗自称奇。 “能有什么……”只听远远的传来一道妇女的声音,声音粗厚,还颇有些不耐烦道:“至多不过是天闷罢了,他那颓弱的性子还不都随你,还没干两活儿就先喘上了,都是你给惯的……” 说着,那妇女便颇不满意的对着那男人啐了口唾沫,不满道:“姓月的,我说你给这家里挣过几两银子,带过几回娃儿?倒吃我挣的米,还成天就只知道捣鼓你那几句酸诗,还不如隔壁村的王秀才实在,起码那一副对联儿还能换几钱回家糊口……” “我……我那是洁身自好,不争……”那穿儒服的男人听了,似乎有些不太乐意,涨红着脸还想同她争辩,却只见那妇女陡然脱了脚上的露趾的棉鞋朝着那男人身上扔去,却不想没砸中,给扔到我身侧了。 “不争?”那妇女冷笑一声,随后骂道:“我看你是不争气,连补屋漏的茅草钱都挣不回,要你做甚?” 那一对夫妻,仿佛就是欢喜冤家般,你争我吵着,妇女没了好心情也不剥苞谷了,那男子本拿枯枝在地上写了句“天造万物心不尽,生得虎妻祸人间”,随即眼见妇女走了过来,慌忙用脚将那行字糊掉了。 可那举动,却太过明显,被妇女看了正着。 “怎么,又写骂我的诗呢?”那妇女走过来,偏头看了地上,可她不识字,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偏过头,只皱着眉瞪着他家男人也不说话。 这一下,却把男人弄的更慌了,是不是的看看地,又看看他老婆不敢说话。 “月沉,我鞋呢?”那妇女盯着他看了叙旧,俞看眉头皱了俞深,俞看俞觉得生气,终于忍不住了吼了一声,吓得那男人慌忙低头给她找鞋。 “鞋……鞋在这里……”他在身旁找不着,回过头见鞋子就在我身侧,慌忙自己跑了过去,轻轻的拾起鞋子,小心翼翼的双手托着,将鞋子捧给了她。 那女人拾起鞋子,正想将那鞋子刷他身上,男人下意识的想躲却又不敢,他惶惶的睁开眼睛却没见鞋子打在自己的身上,而是被妇女穿回了脚上。 “今个儿是濯儿的生辰,亦是你的生辰,我不打你……”随即,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回去继续剥着她的苞谷,哀声道:“这怕是家里最后的一根苞谷了,今个儿是你爷俩儿的生辰,你们便一人一半分了罢……” 男人微微张了张嘴,本想问她打算吃何物裹腹,却只听那妇女又道:“吃了这根苞谷,咱们便散了罢……濯儿是月家的后,我便给你留下,我只把莹儿带走,如何?” 男人微微怔了怔,看着他的妻将苞谷放进沸水里煮了煮,而后撇了一半递给他,他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接过了那草根苞谷吃掉了。 那妇女见男人吃掉了那草根苞谷,什么也没说,只是皱着眉将她手里的另外草根苞谷强塞进我手里,默默的走进了屋子,牵出一走路跌跌荡荡的小女孩儿径自的走掉了,从此以后,便再也不曾见她回来。 自从妇女带着长女走后,那男人便从此郁郁寡欢,一蹶不振的在床榻之上度了数日,再不曾下地写过半句诗,再不曾开口说半句话,纵然月濯偶尔行乞觅来些许食物,他亦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不肯吃,只消得数日却是人比黄花瘦,生生的将自己饿死了。 临死之前,那向来不开口的男人,竟忽然沙哑的给他留下了六个字:“京城……琼台……林家……” ------------ 十一章·记忆梦境两难辨 苏辛泣师怕别离 “京城……琼台……林家?”我接过他递的玉佩,喃喃的默念着男人咽气前断断续续留下的那句话,却是越想越觉得糊涂。 这户地处偏远山脉,窝在深山老林子里的穷人家,同远在京城声名赫赫的林家究竟有何瓜葛?而这近乎同幼时的“林清尘”长的一模一样的“月濯”,两人之间又有着什么关系? 我越想越觉得糊涂,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得愈发模糊了起来。 这梦境宛如被墨水浸染的画卷,整一点一点的逐渐消失,最终归为一片漆黑的虚无。 大约是这场梦将要醒来的征兆,我便也再没多想,亦不再将这件事放在自己心上折腾自己了,毕竟,梦境只是梦境。 不管它是“林清尘”记忆的一部分也好,亦或者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噩梦,它都同我没有太大的瓜葛,我只要看好苏辛这个小家伙就足够了。 这家伙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很多时候并没有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好坏,分不清善恶,就像是一张纯白的纸,而“林清尘”昔日,也只教了他如何泡茶,泡一杯好茶...... 我实在想不通,在这个优胜略汰、强者为尊的时代,他不应该更多的是去修习功法,练习剑术么? 在浮生派里,好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就过筑基了吧,可“林清尘”却半点功夫也不曾教他,着实让人有些头疼。 “看样子,还是只能我自己带了......”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系统那家伙抠门的很,他那里的功法都是要中二币兑换的,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多中二币去换本好点的功法给苏辛,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教些“林清尘”记忆中的剑法给苏辛先抵着,然后自己去想办法赚钱。 可想到这里,问题就来了? 目前所知的,只有做任务来获得中二币这一条渠道,如果没有主线或支线任务,我不就等于断掉的经济来源?无奈之下,我只能颇不情愿的又把系统唤了出来。 “系统......”我轻唤道。 “我在......”它亦回答。 这默契的一唱一和,竟莫名的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莫名觉得它竟有了几分人的灵性,不禁微微有些惊讶。 “它怎么可能是人。”我思虑再三,终究是否定了自己心中的念头缓了缓神,二话不说直接进入正题道:“系统君你可知道,除了做任务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可以赚中二币的办法?” “有啊。”它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主线任务或支线任务可赚取的中二币是最多的,除此之外意外触发成就或是打劫、杀生、屠城、祸国......只要是做坏事都是有一定中二币的。” “杀生?”这话听起来有几分吓人,却也是存在诸多歧意的,比如杀动物、杀魔物、杀人等都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本还想继续追问详情,却不想系统竟先不耐烦了起来:“杀生就是杀生,你是杀人也好折花也罢,只要是折杀具有生命的东西都算作杀生,所奖励的中二币是看它对游戏世界的价值来判定多少......” “价值?”我闻言冷笑,这话说了可不就等于白说么?价值原本就是一个很空泛的东西,但能确定的是,如果能杀掉一个声望地位高的人,亦或者已自身之力让一个世界走向覆灭,那可都是有钱拿的。 可供选择的余地忽然多了起来,我不由得略显兴奋,毕竟折花摘药也有中二币可拿,只要积少存多,我就不需要去做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坏事了,想通了之后,我兴奋的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一帘雪白的帷帐,我缓缓爬起身来,却不想无意间偏头看见了趴在床边熟睡的苏辛。 见他在一旁蹲的可怜,我慌忙下了床,想将他抱到床上去睡着,却不想在我的手方碰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刹那,竟然意外的把这个敏感的小家伙惊醒了。 “师尊?”他抬起手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糯糯的喊道。 看着这个如同小羊羔般软绵的小家伙,我忽然心底一软,微微笑道:“我在。” 眼见他开始悠悠的转醒,我忙将他打横抱到了床上躺着。 看着他苍白的脸庞,眼底还挂着两道浓重的黑眼圈,为等我醒来竟也不眠不休,生生将自己熬的如同熊猫一般,心底竟微微的有些泛酸,多了几分心疼。 “你......守了我整整一夜?”我迟疑的问道。 “师尊......不是一夜,是整整七天七夜。”他躺在我的床上,眨了眨他水汪汪的眼睛,叹道:“师尊,您这一次昏迷了好久,都快把掌门和师叔伯们急坏了,” “是么”我轻声的笑着,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小脑袋,道:“可如今,为师已无大碍了,你也切莫担心,晚些,为师自会去拜访下他们,让他们放心” 只可惜,系统这回着实将我整的够呛,这个老没良心的“系统”竟将这些杂七乱八的东西,宛若甩包袱般一股脑的塞进我的脑海,差一点要了我的小命,没被他整死,当真得算我命大。 我正暗自庆幸着,我还能在这个世界多活上个一年半载,却不想这个颇不安分得小家伙竟翻身爬起,将我扑了个满怀,两个小爪子促不及防得环上了我的腰肢,紧紧得攥着我的衣服不肯撒手,晃若怕我忽然在他眼前消失了一般。 “怎么了?”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竟连带着声音也微微有些发颤。 他的小脸紧贴着我的衣襟,忽然胸口传来一阵温热且潮湿的熟悉感,我便大抵猜到,这个心灵脆弱的小家伙,多半是又哭了。 “师尊,你知道么?我这些天看着您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之上,几近快没了呼吸,我忽然特别害怕,害怕您会忽然离我而去。” 我怔怔的看着苏辛在我胸口,埋着他的小脑袋,又一次将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身,而后抬头仰望着我的眸子哽咽道:“师尊,我已经失去小师妹了,我好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您也随之撒手人寰离我而去......” ------------ 十二章·夜半练剑遇时中 昙花虽枯却犹在 “傻瓜,有什么好怕的?”我伸手,轻柔的抱着苏辛,淡淡的笑道:“这世间,人终有一死,或轻如鸿毛,亦或重如泰山,但重点并不是你为世人带来了多少,而是你……觉得自己做了多少事无愧于心。” 可是话刚说出口,我却忽然后悔了。 过去的我总喜欢给人灌“鸡汤”已然成了习惯,那些安抚人心总是张口就来,可细细想来,似乎我同我的话总是截然相反。 我的人生,分明是在不断的后悔中度过的,想至此,便不免总有些黯然神伤。 “睡吧,你年纪还尚小,本不该想这些。”我试图岔开话题,来缓解我心中的尴尬,便改口道:“以后,慢慢长大了,也自会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别人的话终究都是参考,切记,勿负了自己的本心,好好睡吧,明天起来练剑。” “好。”他轻轻的应了声,随即十分乖顺的闭上眼睡了。 那睡的……可还是我的床,我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失策。 我并不想再凑上去与这半大的毛头小子同睡,亦不想睡他那张小的可怜卧床…… 窗外,夜色正浓,梦之中人睡的正憨,却独独对于我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罢了,出去练剑罢。”我幽怨的叹了声,映着莹莹的月色,提上搁置在床边的清明剑,轻声踏出了屋门。 夜色如漆如墨,那一轮皎洁的雪月,轻柔的将它的微光洒落在这片灰褐的沃土,伴着万物入眠。 而夜半还睡不着的我,选了一处林中的空旷地方,猛然将清明剑从鞘中一把抽出,趁着晚风摇曳,削落叶试剑。 可是,饶是他试了许久,却始终将他体内的灵力参杂无他的剑意之中,远远达不到削树木石林如削泥般的效果,只能凭借着手中软绵绵的剑法,勉勉强强的削掉面前枯黄的落叶而已。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闭上双眸,再次进入识海去回忆“林清尘”过往的那些记忆,试图能找出他无法使用体内灵力的缘由。 “林清尘”的这副身躯好歹也有金丹修为,况且在知空林中,他为了救琇莹,也曾动用过灵力,没有道理现在会用不出来? 除非,知空林有什么能封住灵力的东西,亦或者是,他救人以后重伤被人封了灵力。 “这个浮生派,处处都透着古怪。”我不悦的皱了皱眉,忿忿的将剑插会了鞘里。 就在这时,竟听见不远处有人笑道:“才这么一会儿,这就不练了?” “嗯,不练了。”我随口应道。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的身影便从林中映着月光逐渐显露在我面前。 头顶戴绿冠,还总爱穿那一身绿,分明是一张白皙俊俏翩翩少年郎的脸,却总爱纸扇轻摇,露出那一副老谋深算意味深长的笑容,旁人甚至都勿须看,只嗅的那一身的独特的药草味儿,便也认得此人便是“林清尘”的师兄,景阳峰峰主——李时中。 李时中也不过是元婴修为,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但他凭借着他那一手绝佳的诊脉技术和炼药技术,致使他在浮生派的地位并不低。 毕竟,仙人偶尔也会有个三病两痛,更别说修真者于他们而言亦不过是大半个凡人,夸张的说,李时中于他们而言便是神一半的存在,是除掌门以外最受尊重的一个人。 可是,就算“林清尘”生前同他的关系也很一般,没道理他会大半夜的跑到平阳峰的地界,来跟我在小树林子里玩偶遇。 我越发的想不通,便借机试探道:“师兄怎的夜深了亦不去休息?” “同你一样,大半夜的睡不着,出来散散心。”他嘴角轻扬,微微笑道:“怎么,师弟不欢迎我来你平阳峰转转?” “岂敢。”我无奈的赔笑道:“既是一家人,师兄想光顾我这方寸贫瘠之地,自然也是可以的。” 本是挺普通的一句话,此时却听起来更像是挤兑,好在李时中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却提议道:“既然今夜你我都无法入眠,不如一同去你的知空林转转?” 大半夜的跑到我的地盘晃荡,还想趁着月色正浓,约我去我先前出事的地方散步,我越发觉得此人怕是来者不善。 “不去。” 我微微皱了皱眉,转身正想回我的小屋,却不想他竟一把拽住了我的手,低声笑道:“你当真不想知晓,你灵力的缘由么?” 说着,他便捏了法决唤来了一柄剑凌于脚下,一路拽着我仿佛生怕我逃走了一般。 待到了知空林,他这才将我放了下来,随手一挥,那柄剑便颇有灵性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飞走了。 “那是......你的剑?”我微微有些差异。 我原以为这家伙成日将那把纸折扇捏在手里,还以为那才是他的武器,却不想,他竟然也是个练剑的。 而李时中听见我的话后,忽然神色复杂的看着我:“不然呢,你莫不是以为浮生派还能让你拿把扇子到处飞?那看起来多不雅,不丢了这名门大派的脸面?” 说完,他便合了折扇,轻点着指了指前面。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道金黄色的法阵,法阵的中央正是那朵月影昙花,只是,此时的他早已不像“林清尘”记忆中的那般雪白无暇,而是早已花谢凋零,失了周遭那道淡蓝色的光晕,枯萎的花瓣无力的挂在枯黄的枝叶上,伴随着凄凉的阵阵晚风摇摇曳曳。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我疑惑道。 “我带你来这里,可不就是为了看这个罪魁祸首么。”他淡淡的笑道。 然而,当我看着先前开的娇艳,映在圆月之下,迎着阵阵晚风,宛若翩然起舞仙子一般的月影昙花,却变成了眼前这已了无生机的枯花模样,我顿时失了兴致。 却在这时,耳畔又响起李时中清朗的声音:“这朵月影昙花,其实并没有死,它一直……就在你的身上。” ------------ 十三章·被人坑到知空林 月影昙花嗜人血 “在我身上?”我被他的话惊的一时失了神。 我并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但我心中,依旧隐隐的觉得……此人,决不可信! “在我身上就在我身上吧。”我随口笑道:“虽然我并不知这东西又什么益处,亦有什么害处……用不了灵力,我不是还能用我这双手么,只要人还活着能执剑,这点小事倒也无妨。” “你倒也是想的开……”他嗤笑了一声,便迎着苍白的月色,又扇起了他的那把白纸扇。 但,我这时才注意到,他今个儿竟换了一把折扇。 同上次的不同,这一把是乌檀木作骨,贴的是沂水镇特有的苏纸,用乌墨同朱砂同绘的秀丽山水,透着那月光,看上去却莫名的有些瘆人,恍同尸山血海一般。 “你这折扇……” 我微微张了张嘴,方想问问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怎的画风如此诡异,却不想我话还未完,他便低头瞥了一眼折扇,随即含笑道:“这把折扇是我画的,画的是十峫山……” 他兴奋的拿着纸扇,凑到我跟前晃了晃:“如何,我画的像否?” “我没去过十峫山……”我尴尬道。 “也对,你自上了山入了门,便再也不曾出去过了。”他十分惋惜的感慨着,忽而低声轻言道:“远江天地外,横卧碧水丛,不尽游人来,仰叹十峫红。” “十峫山的日落,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有机会,我会带你去看看。”李时中看着我微微笑了笑,随即将灵力灌注于纸扇之上,只轻轻一挥,那护花的法阵刹那间便消失无踪了。 他不急不缓的走上前去,将昙花一把摘下递到我面前,笑道:“你嗅嗅,这株花和你身边是不是一个味道?” “有么?”我将信将疑的接过昙花,轻轻嗅了嗅,那枯黄的花枝上竟意外的还残留着些许淡淡的香气,嗅之令人心旷神怡心情舒缓。 只是,美丽的花朵往往都会带刺,便是它而今早已枯死,那刺却依旧短且尖锐,在刹那间扎破了我的手指。 鲜红的血滴从我指尖涌出,顺着它枯萎的花枝缓缓滴落,忽然之间,天旋地转,周遭的景象竟在那瞬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而那手中的昙花竟趁机利用它扎入我指尖的尖刺,开始贪婪的汲取我的血液,我这才意识到,我被面前的这个人暗算了。 “可恶……”随着血液逐渐缺失,我的身体亦开始逐渐疲软麻木,终究倒在了那满地的枯叶堆里。 我感受着眼皮越来越沉,却无能为力。 而就在我即将睡去的那一刹那,那昙花原本枯萎的叶子竟渐渐舒展开来,原本摇摇欲坠的枯黄花瓣竟然重新绽开了。 只是不同于先前,开的竟然是红色的花朵,娇艳欲滴,恍若被血液浸泡过了一般,周遭散发着鲜红的光芒,将原本皎洁的月色,亦映成了赤红之色。 “果然,你的血是不同的。”恍惚之间,我似乎听见李时中“桀桀”的笑着,笑的特别阴森,格外瘆人。 再待我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了。 方醒来,我便被苏辛那小子没轻没重的抱了个满怀,哭着闹着,非说我为他遭了不少罪。 我本就方醒,人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再被他这么抱着摇来摇去的,竟把我晃的有些眼冒金星了。 就在这时,我竟忽然瞥到,当日害我在知空林里晕倒的罪魁祸首,此刻竟悠哉游哉的坐在不远处,低头盘弄着昨日那朵邪门儿的昙花。 “噫?你醒了啊……” 他原本似在沉思,忽然被苏辛的哭闹声给惊动,这才注意到我已悠悠的转醒,慌忙把昙花丢在桌上,摇着折扇凑过来给我把脉。 “师伯,我师尊他怎么样了?”苏辛瑟瑟的开口问道。 “没什么大碍,无非只是贫血而已。”他轻笑道:“只消多吃些红枣,喝点红糖水什么的,十天半个月就能补回来了。” 我鄙夷的瞥了他一眼,我贫血……那都是谁害的啊。 要不是那朵不详的花,我怎会沦落到而今这部田地? 我越想越气,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竟又跑回去把那朵花拿到我跟前,道:“往后,这朵花便是你的了,你可要收好。” 收什么收! 我心里顿时开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侧过身去,屁股对着他,忿忿道:“这种邪门儿的东西,还是莫要留着了,当心变成祸患!” “祸患?”他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略有些哭笑不得道:“原来你是怕这个……那月影昙花显然是认了你为主,这才解了先前埋藏在你身体里封锁灵力的禁制,不若你自己试试看,看你体内的灵力能不能使出来?” “真的?”我侧回身来,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随即试着缓缓将体内的灵力流转于指尖,却不想竟一时没控制住力度,灵力忽然喷涌而出,扶摇直冲云霄,竟将我房里的屋顶捅了偌大个窟窿。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苏辛趴在我身上,惊慌的看着我,李时中亦是被吓得目瞪口呆,才只是十来天不曾使用灵力,也不至于一上来就先掀了自家的屋瓦罢。 “示威……肯定是示威……”他战战兢兢的喃喃道:“这家伙,八成还是觉得我坑了他,又觉得打不过我,所以才气的把自家的屋顶都给掀了……” 然而,在场却无人知晓,我当真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使用灵力没收住手而已啊,可偏偏我又不能说。 我总不能告诉他们,我不是你们所认识的“林清尘”,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你们都只是仙侠游戏世界里的Npc,只是一群会移动的数据。 这太可怕了,说出口,只怕他们真会觉得我失了神志,亦或是邪魔附体,指不定会单独将我给关起来。 所以,这种事,他们愿意误会,就让他们误会去吧,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为好,免得又多平添了些许事端。 ------------ 十四章·临时开紧急会议 原来是虚惊一场 一股磅礴的灵力,忽然从平阳峰发出,直冲云霄,若不是因为“林清尘”是从掌门——杨清安亲手带出来的,只怕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这是一场敌袭。 “掌门师兄,您当真不去平阳峰看看么?”席间说话之人便是留阳峰峰主——鲵凃,一身素白衣衫,腰间别有一把银白色的宝剑,其剑鞘之上刻有卷云纹路,丝丝凌寒之气微露,其间还刻有“霜降”的字样。 他正襟危坐于杨清安右侧首座,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杨清安,似在等他发号施令前去捉拿擅闯浮生派的贼人。 被鲵凃这么一说,原本来殿堂议事的众人皆纷纷慌张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妄自猜测着是不是沧幽派又打着比试的名字,攻上山门挑衅来了,而除了杨清安之外,最为淡定的便是只有荀勉建一人了。 荀勉建闻声,偏头望了望高坐于正中的杨清安,随即,两人相视一笑,便已各自猜出了几分原委。 荀勉建眼见师兄只是轻声笑着,却不说话,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泯了泯手中白釉茶盏泡的碧螺春,淡淡道:“慌什么……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而已,便由着他们晚辈闹腾去,也方便他们历练。” 这一说,众人却越发慌了,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提拔起来的子弟就那般莫名的折了,这才纷纷想起让那个医术高超的李时中过去看看,有他在,只要那些小家伙还能吊着一口气,他都能把他们之后摆弄的活蹦乱跳的,他们也就无需像现在这般担心了。 可饶是众人将整个子偕殿看了个翻来覆去,看的个望眼欲穿,却依旧看不见李时中的半分影子,只见得末座那两张空落落的椅子。 “噫?今个儿不是议事么,李时中那家伙又跑哪里去了?” 忽然有人多嘴问了一句,之后那子偕殿内便似炸开了锅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聒噪不休了。 “那李时中不是酷爱药草么,多半又是偷溜出去采药了罢。” “今个出这么大事,他还去采什么药啊,若是我家那些个子弟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只能自个儿想办法给他们吊着命,等他回来呗……” 可是问来问去的,却始终没有人提及同样没来落席的林清尘,这个最末进门的小师弟,仿佛被众人彻底淡忘了一般。 而另一旁的荀勉建,却早已是脸色铁青,隐隐有要发作之势。 “这群泼皮……”他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成天就只晓得指望着李时中那一双手救人,也不想想他们几个门下都多少门徒,他哪里救的过来……” 荀勉建的声音虽然压的颇低,却架不住他身旁之人颇好的耳力,将他的话尽数听了去,当下便发作道:“你什么意思?李时中那家伙,但凡肯多带几个徒弟将他的医术传授给他们,我们也不必指望着他一个人!” 他的声音嚷的颇大,其他人闻声,瞬间也反应了过来,跟风道:“对啊,整个浮生派就他一个人会医术,我们不指望他,难道还指望你......可笑,你懂医术救的了人么?” 就这样,众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同荀勉建争吵起来,气的荀勉建青筋暴跳,他忿忿的偏头瞥了一眼杨清安,见他也在颇为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当即便止住了,任凭众人怎么骂亦不做声了。 偏偏荀勉建虽不说话,众人却依旧喋喋不休个没完,杨清安便猛地一拍桌子,这在将众人吓得停下嘴儿来。 “都闹够了没有......”杨清安轻蹙着眉头,扫了一眼殿内逐渐安静的众人,轻咳了两声道:“管或不管,救或不救,那都是师弟他自己的事,是不是该等他回来自己拿主意?” 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理儿,但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众人面面相觑,眸光中尽是惆怅之色,就在这时,忽然李时中来了,纸扇轻摇从殿门外缓缓而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发如颇墨,肤若凝血,眼神黯然无光,时而掩袖轻咳,眉间微蹙皆似病态,而那人身后还跟着一约莫十来岁的半大小子。 那孩子他们都认识,无非是林清尘门下的苏辛,因先前琇莹常带着他在门内四处玩耍颇为调皮,倒也被他们记住了,但是中间那位,他们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咦?清尘,你怎么来了......”先认出来者的,果然还是只有同“林清尘”相处最久的掌门。 而另一边,一直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发火的荀勉建,此时听见杨清安忽然提及我的名字,这才下意识的殿门外望去,果真见我颤颤巍巍的被苏辛搀扶着走了进来,慌忙起身来迎我。 “师弟......你既身体不适,怎的不在屋里再多休养几日?”他从苏辛手中将我接过,扶到左边末座坐下,复叹道:“原本我想过两日去平阳峰上探望你的,却不想你竟今日便匆匆来了。” “没办法,整日窝在屋里太闷了,故而出来走走,后来听师兄说今日晚间有紧急议事,我便随六师兄一道出来走走。”我脸色苍白的哭笑不得道:“顺便过来同大家道个欠,之前大家看到的那股灵力......其实是我放的。” “你放的?”杨清安忙问道:“好端端的,你忽然乱放灵力做什么?” “我这不是太久没使用灵力,有些生疏了么?”我尴尬的赔笑道,而苏辛则十分乖巧的站在我身后,默不作声。 “原来是虚惊一场......“ “把大家吓得.......还以为是苍幽派打过来了呢。” 众人见无事,皆是徒捏了一把汗,听得掌门作了声,这才作鸟兽散了去。 荀勉建从我的身旁经过,微微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忽而见杨清安正在往这边看,只撇了撇嘴,什么也没敢说,径自走了。 ------------ 十五章·同为昙花区别大 一噬人血一封灵 我见众人皆已散去,本也想起身回去,却听这时杨清安对我沉声道:“清尘,你先留下。” 李时中闻言微微有些惊讶,杨清安大抵只是以为李时中担心我的身体,便淡淡道:“时中,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同清尘说。” 无奈之下,李时中只得不舍的瞥了我一眼,随后轻叹了一声,摇着纸扇先走了。 有什么事,非得留下我一个人单独讲?我有些茫然,内心始终惶惶的有些不安,此时,李时中早已走的远了,杨清安见状,这才低声道:“师弟,你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么?” “真的没事了。”弄了半天,原来他只是担心我的身体,我这才发觉是我自己多虑了,便笑道:“六师兄说,我只是因卧的久了有些贫血,每天食些补气血的东西,过几日便会好了。” “原来如此。”他微微颔首,笑道:“若只是贫血,这倒好办,晚些我差人多送些补气血的珍品到你的修雅阁就是,只是,你释放的灵力......“ 他忽而再一次提及我先前释放的大量灵力之事,我便猜到,他八成还是有些不信我先前说的话,我便只能无奈道:“师兄,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你当真没遭遇什么敌袭?”杨清安似乎还是有些不大相信,追问道。 “真的......没有敌袭,师兄你是知道我的,向来不怎么下山也不曾同人交恶,哪有什么人会闲来无事去袭击我?”说着,我又偏头瞥了一眼苏辛,淡淡道:“当时苏辛和六师兄就在我身旁,他们亲眼看着我放的。” 言罢,苏辛也木讷的点了点头,而杨清安深知苏辛的脾性,自然也信他不会撒谎,此间事,便如此轻易的被一揭而过了。 费尽心思打消了杨清安的疑心,我这才被放了回去,杨清安原本见我身弱还想送我,我只笑了笑,说有苏辛搀我回去足矣,婉拒了他。 随后离了子偕殿有十里远,确定此处不在杨清安所能感应的范围之内后,我便一改先前的病态,沉默的聚灵于之间,随手捏了一个传送法阵将猝不及防的苏辛先送了回去。 此间之事,颇多存疑,李时中的话,我终究是不敢全信了,如此,便只有我自己先去藏书阁翻查下古籍才能心安。 于是,便捏了个法决凝于脚下,将自己送到了藏书阁,有着身上平阳峰峰主的令牌,守门的子弟也不拦我直放我进去了,翻找了许久顺带还看了不少浮生派的招式功法,而后,终于在一架布满灰尘的书柜上,找到了一本名为《奇花志异》的书。 那上面的确有关于月影昙花的记载,同李时中说的一样,那朵花通体皎白,只有满月之时才会绽放一次,周身护花之气有封人灵力之效,但......至多也只能封几日而已,而从“林清尘”遇见月影昙花直至昨日,显然已过去半月有余,没有道理会拖这么久。 果然,李时中当真是瞒了我不少事,我继续向后翻却发现书籍的中间,竟被人撕去了一页,也不知是那人当时太过仓促,竟将那页撕得特别难看,恍若被狗啃过一般。 “究竟是谁这么没良心,撕也不撕整齐一点儿。”我兀自叹了口气,将整本书翻尽也没有找到除月影昙花外更相近的描述,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丢失的一页书上。 翻遍整个藏书阁,却依旧找不出这“月影昙花”嗜血的缘由,我勉为其难的合上古书正准备还回去,忽然注意到,原来这书竟还有一页,只是因潮湿又长时间无人翻动,竟同后书封黏作一处。 我小心翼翼的将此页缓缓揭开,这才看到上面写的竟是“九幽月夜昙”,它同月影昙花几乎长的一模一样,且可噬人精血从而延长花期,噬血之后花色会由月白色渐渐变为红色如血染一般,当从采摘者身上吸足养分后便可永生,离土不枯遇水不腐,若采摘者随身携带,生死存亡之际还能护魂。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稀世罕见的好东西,但......书中却至始至终没有提及,这九幽月夜昙能同月影昙花一般封人灵力。 而在书的最后,终提及到,这“九幽月夜昙”对生存之地的要求极为苛刻,多产于沧州十峫山,显少能在其他地方生存。 “沧州......十峫山?”看见这个熟悉的地名,我不经陷入了沉思,不久后我这才想起,似乎作夜我在林中练剑之时,李时中便同我说过,说他的折扇上画的便是他的故乡——十峫山。 所以,从始至终,这九幽月夜昙的出现绝不可能是一场意外,而整个浮生派也只有李时中这么一个十峫人,只是令我有些想不通的是,如果从遇见这朵九幽月夜昙开始便是他的设计,那么他究竟为何要费尽心思的让我得到这么一个只对自己有益的东西? “这个人,身上的谜团太多,不得不防。”我微微的挑了挑眉,小心翼翼的将书本合了上去,塞回原处,同守门的两个弟子打了声招呼,便捏了法阵,径自回到了平阳峰。 方至自家屋内,脚下还尚未站稳,忽然一道黑影扑面而来,吓得我一阵哆嗦,再定睛一看,却是苏辛这个小家伙又粘腻了上来。 “师尊,您去哪里了,让我好担心。”苏辛哽咽道。 看着他泪眼汪汪的模样,着实让我有些于心不忍,便摸着他的小脑袋道:“慌什么,为师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么?”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松开了环着我的双手,拽着我往厅内走,这时我才注意到桌边的地上竟放了好几个大筐子,里边盛的朱枣、墨耳、苋菜、九色菩提子、枸杞等补气血用的食材药材都足矣让一个不曾辟谷的人吃上数月了。 这一看,便也晓得定是杨清安派人送来的,他还当真是说到做到,只是这量……委实是有些太多了,还得我浪费灵力去做个法阵,免得它们只消两三日便全都烂掉浪费了。 ------------ 十六章·晕车党强教御剑 还好苏辛领悟强 果然,能随意使用灵力的感觉真好,虽然捏法阵的确耗灵力,可架不住快啊! 最最主要的,是不用像之前去知空林那样御着剑飞来飞去的,又浪费灵力,又浪费时间。 忽然之间我心情大好,直拽着苏辛嚷嚷着要教他练剑,却不想这小子竟颇为煞风景的同我丢了句:“师尊,你能行吗?” 虽然他只是出于担心我的身体,随口问问,可这问的方式,也太耿直了吧,我可是男人,能有什么不能行的? 于是我忿忿从筐子里随手掏了一颗朱枣,当着他的面儿,狠狠的咬了一口:“不就贫血么,多吃两个朱枣三两下就补回来了,男人,绝不可以说自己不行!” 但真带他去了院子里练习,我却有些慌了。 可能是先前没人管,那家伙经常被琇莹带着到处疯闹,每回路上被杨清安碰到,就会被逼着练几个时辰的基本功才放他们走。 以至于,这家伙剑练得不错,吐纳灵气也不需要我教,可偏偏……杨清安却没有教他御剑。 “御剑……又是御剑……”我暗自惊慌道。 当真不是我不会御剑,亦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我TM晕车啊! 做游戏特效可以一桢一桢的来,可是御剑……我一回想起李时中带我去知空林那会,驾着他的剑拽着我翻来覆去左摇右晃的样子,便觉得心有余悸,甚至有些恐惧恶心。 “要不,不教了?”我有些开始想打退堂鼓。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了“系统”冰冷的声音:“开启新主线任务——御剑之术,任务目标:教会苏辛能凌空御剑飞翔即可,任务奖励:中二币1000,经验1000,功法御女心经一部。” “御女心经?”我闻声,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身为一个纯爷们儿,我会需要这种女子攻略? 不过,现在还依旧是个单身的我,好像还真需要这种东西,但更多的,是为了积攒中二币。 “好吧,一切为了中二币……”我一要牙,当即教了苏辛御剑的法决,随后以指聚灵,将清明剑从鞘中唤出,凌于脚下,将苏辛一把拽了上来索在怀中,想带他体验一把御剑的感觉。 也不知是否是我灵力用的过猛的缘故,清明剑竟不听使唤的忽然“嗖”的一声,驮着两人如坐火箭般直沖云霄。 一路上,都只有苏辛一个人在那里兴奋的叫喊着,问东问西的,而早已头晕目眩的在答了他几个问题之后便闭口不谈了。 待到在院中平稳落下之后,我慌忙将清明剑收回了鞘里,苏辛兴冲冲的转过身来,却只见我无力的怀抱着清明剑,脸色煞白的蹲在地上,狂吐不止。 “师尊,你怎么了?”见我脸色铁青,那小家伙一时慌了神,左瞅瞅右看看的,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看了……”我无力偏头,瞥了他一眼,虚弱道:“我晕车……” “晕车?” 苏辛闻声目瞪口呆听得一头雾水。 我这才意识到,好像我一时情急,竟将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话语给顺口带了出来。 无奈之下,只得赶忙岔开话题:“苏辛,为师方才教你御剑的窍门,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他闻声点了点头,随即有模有样的学着我先前的模样,将灵气聚于指尖,随即御剑于脚下,有模似样的凌空飞了几圈,而后缓缓落地。 “‘叮咚’,任务完成!”可即使系统将奖励发放下来了,我也感不到半分开心。 我早就做好了教他一万遍的觉悟,却不想他学的竟是这般快,这时我才恍惚想起,好像他是游戏主角,过目不忘有个金手指很正常。 没想到,1000中二币就这样轻易的到手了,虽然现在还什么都兑不了,可攒的久了,便是飞灰也能积聚成沙海。 “嗯,很聪慧,学的很快......“我按捺住心中的惊讶,一本正经装沉稳道:“你天赋很高,但切记不可骄傲,漫漫修仙路,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是,师尊。”苏辛终究是个孩子,只随便夸个两句,他便十分开心了,操着他的灵力御着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晃的我头都晕了。 我本想让他先下来歇会儿,忽而他御着剑从我面前一晃而过,我这才注意到他脚下御着的,只是一柄十分普通的铁剑,许是用的久了,上面锈迹斑斑,同我先前梦境中被我一把扔进湖里的那柄一模一样。 “剑都锈成那样了,以后还是别用了。”我随口道。 “不要!”他忽然惊慌的停住,慌忙从剑上跳了下来,把剑收回了鞘里护的死死的,蹙眉道:“师尊,您莫不是忘了,天苍可是您送我的见面礼,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天苍?”我感到十分疑惑,原来这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居然还有名字,可苏辛说是我送的,为何我会一点映像也没有? 按理说,“系统”折腾了我两回,应该把“林清尘”相关的记忆资料都传输给我了才对,可为什么有些事我却依旧无从知晓? 苏辛惶惶的抱着他的天苍剑回了屋,而我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可藏书阁里并没有书能解释记忆出现断层的缘由,而李时中我又信不过,这一折腾竟又是一夜未眠,最终实在忍不住又跑去了天阳峰,想找掌门师兄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线索。 我捏了法决将自己传送到天阳峰入口处,准备徒步上去,一来是为了彰显对师兄的尊重,二来最近我也的确太懒显少动弹,便只当是为了身体能快速回复,散散步运动运动。 却不想方抵达山门处,便见一人头顶墨色乌纱冠,身着玄色长衫,外罩一玄紫色披肩,雷厉风行的驾着一柄幽紫色长剑横冲直撞,吓的山门外守门的子弟连连躲闪,几近险些被撞到。 “一群不长眼的东西,尽知道挡路。”他恶狠狠的瞪了那群弟子一眼,吓得他们低着头再不敢多言。 ------------ 十七章·幽咽婉转花涧赋 弦断思乡隐不言 他的声音颇为响亮,昂昂不动的低头瞥了我一眼,嗤笑道:“咦?这不是林师弟么,看你如今神采奕奕的同昨日病怏怏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啊。” 这嗓音,似乎有些耳熟,我这才想起,好像此人便是我的十一师兄,六师兄李时中的弟弟——李时谦。 “拖掌门师兄的福,送了不少大补之物予我,今日这才好了些。”我轻声笑道。 “是么?”他依旧嘴角微扬,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早已替他道出了心中的不悦,旋即冷笑道:“看来掌门师兄当真是对你关怀备至啊。” 而离他不远处,李时中的身影在半空之中愈发清晰,李时谦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他身后御剑渐渐飞近的李时中,眉头却是皱的越发深了。 “又不是糯米糊糊,总黏那么紧作甚?”他暗骂一声,瞪了一眼身后的李时中,慌忙捏了法决御着剑,逃也似的飞走了,而半空中的李时中似乎注意到了底下我,朱唇微启正想同我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那李时谦似怕被他追上,又催了些许灵力加速着越飞越远,当下便也顾不上说话了,一咬牙又催了些灵力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我微微抬头,看着他俩同天尽处雪白的云团一道,如涛涛江浪般翻滚着、追逐着,竟颇觉得有些好笑,只大抵觉得李时中虽然爱奇珍异草,可对他这弟弟的关注度却也不低于它们。 “若我也有这么个哥哥就好了。”我不经感慨,忽而又想到知空林那晚李时中笑的格外可怕的模样,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战,瞬间将自己心中的这股可怕念头否定掉了,只手提着清明剑,向着子偕殿旁的方向走去。 信步绕过碧瓦红墙的子偕殿,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五色缤纷繁花烂漫的嬉春园,几株粉嫩的桃树点缀在郁郁葱葱的松柏林里,将小巧玲珑的六角凉亭掩映其中,我拂着碧瓦石墙沿着零碎小石铺就的小路缓缓走去,抬头便间六角凉亭的纱帘之下,林清安正端坐于一把乌色古琴前,用他修长的玉指轻拂过七弦,或勾、或挑、或抹......琴声时而委婉悠长,时而铿锵幽咽,隐隐之中透着些许孤寂,似有许多想说却不能说的情思无从寄诉,欲言又止间,竟让听者莫名有些感同身受的黯然神伤。 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段无可言说的伤痛过往,从不曾想,他竟同我颇像是一类人。 他弹的有些忘我,闭眼轻抚,弹的如痴如醉,滴滴泪珠轻划过他沧桑的面颊,在他面前的七弦琴上炸裂成一道道小小的水花,忽而他的手越弹越快,琴声渐渐变得铿锵嘈杂起来,如同万人叫嚣百鬼同嚎,杨清安的眉头亦是越蹙越深,皓眸越闭越紧,恍若同万人厮杀不敌却又不得不战一般。 就在这一刻,琴弦忽然之间断掉了,那最后铿锵的一声恍若城破一般,将他从他的噩梦之中惊醒。 他微微低头,下意识的掩袖擦了擦他面颊上的泪痕,忽而发现琴边多了一道影子,他这才惶惶的转过头来注意到了在他身后站了许久的我。 “清尘?”见来者是我,他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强笑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作声?” “我才方到你这留春亭不到半刻,见师兄琴弹得正酣,我便不忍打扰。”随即,我想了想又道:“师兄可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哪有。”他方欲言又止,忽而又想起“林清尘”也是个颇懂音律之人,自听得出他掩藏在这琴音之中的心境,便尴尬的笑了笑,低叹道:“无所谓什么好或不好的,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福祸两相依,福祸两难疑......更何况,我既已入了浮生,往昔种种,早已同我没了干系。” “真的没有干系么?”杨清安的话,令我百思莫解。 很明显他的心底,一定藏着一段不忍割舍的十分伤痛过往,所以他才会选择用抚琴来缓解他心中压抑的痛苦。 根据“林清尘”的记忆,他弹的应该是珈华那边的《花涧赋》,此曲本该幽咽婉转,描写的是一名官家女子家中忽逢变故,流落在外无人可依无处可去,最终不堪受辱自缢荒郊的故事,可后半段的铿锵之音显然是此曲先前没有的,大约是他忽然联想到过去,不经意加上去的。 杨清安既不提,自也有他的不可说的原由,见他神色怅然,我便也不敢多问了,直接道明了来意。 “师兄......”我轻声道:“你可知有和功法或外物可封人灵力?” “你问这做什么?”他疑惑道。 “只是好奇。”我随口应付道。 “当真只是好奇?”他满腹狐疑的望着,沉声道:“若只是好奇,你大可去问时中,他对这方面研究颇多。” 我闻声当即心下一沉,如今整个浮生派,我最不可不防的就是李时中这个笑面狐狸,本就害怕这一切是他的阴谋,我怎可能还大大咧咧明目张胆的去质问他,那不是羊入虎口? 杨清安见我神色复杂,便知我大约是有何不可直言的难处,便叹道:“要说能封人灵力的外物,大抵也只有那月影昙花了,除此外便只有封灵阵......封灵阵可大可小,小可封一人灵力,大可封方圆百里,须依据自身实力或一定外物方可发动,且被封印者自身灵力阻塞是会有感觉的。” 灵力阻塞?可是当我细细回想,似乎我的灵力并没有阻塞,它依旧可以在我体内流动,只是无法外放而已,所以并没有封灵阵的阻塞之感。 除了月影昙花和封灵阵之外,还有可能是蛊虫亦或是诅咒,但蛊虫入体也是有迹可寻的,而诅咒这种东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太现实。 所有目前所知的东西,都同我所遭遇感受到的大相径庭,我越发觉得,这件事定是有心人有意为之的。 ------------ 十八章·花涧赋后有秘辛 羊与水饺皆想得 若不是掌门师兄,我怕是也早忘记我其实也是个会弹琴的,昔年尚还活着的时候,周末常去琴行学古琴,只依稀带教的是个女老师,却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的。 而很凑巧的是,这“林清尘”竟也会七弦古琴,依他的记忆来看,他是在林府的时候学的,家里还特地为他请了个教琴的先生。 回至屋里,我忙将“林清尘”藏于角落的古琴又翻了出来,古铜色的琴身上布满了厚重的灰尘,甚至于星星点点长了些斑苔,显然是许久无人打理的缘故。 我寻的块布,替它擦尽了灰尘,旋即将它轻轻的平放于几案上,学着杨清安的模样弹起了他所弹的《花涧赋》,当真发现他竟隐约之间,改了不止一处音调,整首《花涧赋》听起来再不像是一个歌女的自怨自艾,而更多的却像是彷徨、愧疚、懊悔、自责、挣扎、绝望……以及掩藏于其中浓厚的怀念之意。 “师尊,你这琴音怎的听起来像是虹悦城的调子?”本在一旁沏茶的苏辛忽见我弹琴,竟一时惊出了声。 “虹悦城?”我有些茫然不解,这《花涧赋》不是出自嘉华么,怎么又同虹悦城扯上了干系? “师尊,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苏辛一边将沏好的茶往我手边递,一边感概道:“数十年,虹悦城还是一小国的都城,那里的国主擅谋略有仁心,将治下治理的井井有条繁华昌盛……” 可是那个国主有仁心却不防人心,他的弟弟使诈佯背地里联合它国将这片富饶的地方一举攻占,并围了城以百姓官员们胁迫他退位,当时的国主不愿投降受辱,又不忍百姓受难,便写的退位诏书而自己弹了一首《花涧赋》后,便抱着他的琴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世人皆传闻他死了,凉的透透的,据说是他的弟弟亲自探的鼻息确定他死透了才惶惶上的位,可他没有治世之能,不出两年,最终还是国破了,胡骑踏平川,铜木摧高门,不知烈火焚烧之际掳走了多少妇女,亦不知铁马弯刀之下又平添了多少无辜的亡魂。 感慨之余,我轻按着琴弦,止了音,方怅然的接过苏辛奉予我的茶,轻泯了一口复缓缓将茶盏搁在了琴边。 “师尊,可是我今日沏的茶味寡了些?”茶且尚温,见我忽而不饮了竟将他沏的茶晾在一旁,心情便也不免低落了几分。 “非也。”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暗自舌尖轻卷,试图将那盏清茶留下的涩味淡去。 怅然的看着西边斜阳缓缓而落,将远方的天际照通红,恍若团团烈火灼灼我心。 我并不属于这里,并不是他真正的师尊,亦不好饮茶,纵然我而今有了“林清尘”的记忆,可我终不是他,喜好品行都不尽相同,终有一日是露出马脚,终有一日苏辛他自会知晓真相,届时我又当如何同他解释? 是夜,又是一番辗转难眠,不得已,我便用着家乡的笨办法,或是数羊,或是数水饺,却不想不仅睡不着,反而越数越精神,越数越饿得慌。 “羊和水饺,我都想吃啊......”我心烦意乱的翻身下了床,捏了法决想试试能否不用御剑直接将我传送出浮生派,好找户酒家开开荤。 却不想在结界处,竟被其给强行拦了下来。 “谁?”我当时光想着酒肉,一时心急也没注意到这儿竟还有旁的人,尴尬至于我下意识的想跑,却被那人捉贼似的迅速拿捏住了我的臂膀,让我动弹不得。 “哟,是不是清尘师弟吗?”正在我犹疑之际,那人忽然嗤笑道:“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大门这作何?” 我悻悻的回头,发现那人竟是李时中,我这才略略放下心了,毕竟若换做是杨清安,怕是免不了要被一通责罚。 “那你呢,你在这儿作甚?”他见不是外人,便也松了手,我方转身同他问话,却瞥见他手里提着一葫芦,里边竟隐隐的迎风传来淡淡的酒香。 “是酒?”当真是瞌睡便有人递枕啊,我忽而眼前一亮,眼疾手快的将他手中的酒劈手夺了过来,大口的灌着。 “你不是不喝酒的么?”他惊愕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模样,吓得一时失了神。 “你晓得我不喝酒?我那不是有个徒弟,怕他学坏一直忍着在。”我正感慨着,忽见李时中身后一模火红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一时没看清,便只以为那是门派里豢养的什么奇珍异兽在四处蹦跶,便也没太放在心上,再饮时却发现那酒葫芦早就空了。 “这么快就光了?”我十分惆怅的将葫芦塞回李时中手里,忽然想到这家伙手里带了一壶酒,肯定还有存货,便又贴着脸笑道:“你还有酒吗?” “就这一口,全让你喝光了。”他微微蹙了蹙眉,颇不甘心的倒了倒葫芦,却始终不见一滴酒淌出,这才黯然神伤的死了心继而道:“我跟你说,你这几日可千万别出去。” “为何?”忽然见他难得这般一本正经的说话,我竟一时有些不大习惯。 “你难道不知道吗?再过几日就是巡武汇演了,是内门弟子比武晋升亲传的大日子。”说着,他便悄眯眯的贴了过来,附耳道:“你当真不打算再收几个弟子扩充一下?” “扩充什么?”我迷惑道:“我觉得现在就很好,整个平阳峰就我同苏辛两人挺好,清净。” “还真是不解风情。”他苦笑了声,将酒葫芦别在腰间,从怀里掏出了他那把绘了十峫山的扇子又扇了起来,低声叹道:“可怜咯,听说今儿从外门新晋的多都是些女娇娥……” “有好看的么?”我疑惑道。 “自是有的。”月色下,他同我相视一笑道:“我便知你小子同我是一道的,既是人怎么可能会不食一点烟火。” 却不想,就是这般无心的一句话,却生生的被有心之人给记了去。 ------------ 十九章·挖人不成加比试 李时谦满心套路 我便知这浮生派向来是不大太平的,昨日夜里才同李时中说的话,竟莫名叫有心之人听了去,还传的沸沸扬扬的,不消几日便连向来深居简出的掌门师兄也晓得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好在掌门师兄对此竟意外的没多大反应,反而还颇为赞成。 现在这年头修仙早不是修的个清心寡欲,修的是六根清净,那是和尚不是仙人,仙力再高深终有尽时,在修仙者眼里,找个道侣双修继而诞个活泼可爱的小仙童传承衣钵也不是不可以的。 翌日,我还想着苏辛的剑也学的差不多,阵法也学了些许,便想着偷个懒补个眠睡到日上三竿后再起身,却不想那子偕殿前的铜钟竟又被敲响了。 根据浮生派的规矩,铜钟响一声是峰主议事,饶是我再贪恋床榻的余温,也不得不强迫自己爬起来。 我整了整衣衫,提了清明剑便捏了法决将自己传送到老地方,照例准备步行上子偕殿,却不想这苏辛竟也捏了法决跟了过来,我一阵惊悸,竟一时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像一张白纸,愣了半晌这才惊慌的开口道:“苏辛,今个是峰主议事,你个亲传弟子跟来作甚?” “我不放心师尊你一个人......“他愁肠百结的微微蹙了蹙眉,又道:“何况上次我跟着师尊去子偕殿的时候,掌门师伯也没说什么啊。” “上次是我身体有恙,特殊情况,可今日不同当时......“我还想同他细细解释,可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怕又是我最后一个到场引得众人皆等我一人,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让他在殿外台阶之下等我出来。 正当我准备踏上石阶之时,李时谦也端着大步紧随其后,趾高气昂的走近了些,道:“哟,清尘师弟,又碰面了。” “听说,数十日前,你走火入魔亲手杀了你家那个女徒弟?”他忽而唇角微扬,擦身而过间,凑到我耳边低声嗤笑道:“我说前些时日见你时,你怎么脸色那般苍白,真意外,师兄竟没将你个祸害给关进锁龙潭。” 来者不善,刹那间我便对此人暗暗多存了几分警惕,他见此法挑衅我无用,便又打上了苏辛的主意。 “你这徒儿看起来也不过十来岁罢,竟这般快便过了筑基,可见他根骨也是颇佳的。”他饶有兴致的紧盯着我身后的苏辛,我忙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他贪婪的视线,而这李时谦见我有所动作,当即笑意更甚了几分。 “怎么,你想挖我墙角?”我警惕的盯着他。 “有何不可么?”他轻蔑的瞥了我一眼,聚灵于指,只消凭空一挥便轻易的唤来了一把墨色长剑。 此剑乃易锡山千年玄铁参之百年漆铜、朱晶所制,漆如乌墨,刃上雕以蟒龙腾云蔽日纹,且近剑柄之处还刻有除夕的字样,只消这一把剑便将他不轨的心思尽数暴露无遗。 见我不悦,他愈发乐的眉眼含笑,猛地一把将我拽开,将这剑强塞给了苏辛,蛊惑道:“这柄剑可是我用稀世奇材冶炼的旷世神兵,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断水劈山势不可当,若是你愿转投我门下,往后还有不尽的丹药秘笈助你修成同辈中的稀世英才,总好过跟着你那一毛不拔的吝啬师尊。” 偏这苏辛榆木脑子,竟一时没转过来,颇为耿直的扬言:“此生既拜师尊为师,便也只奉他一人,岂有另投之理。” 说着,他便还想将剑还回去,却被我劈手拦了下来。 “还什么?”我戏谑的瞥了李时谦一眼,当即冁然而笑道:“苏辛啊......你师伯愿送你礼物乃是出于一片好意,怎可无故驳了长辈的面子?” 说着,我将剑一把夺了过来,噙着笑塞回了苏辛手里,又道:“至于转投他人门下,苏辛,你可曾答应过?” 苏辛捧着除夕剑,木讷的偏过头迟疑道:“没有。” 此话一出,李时谦这才发觉自己被耍了,大怒道:“林清尘,你......” “我什么?”我眉宇含笑,佯装若无其事的将苏辛小心翼翼的拽回身后,抑扬顿挫道:“时谦师兄,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我微微侧目瞥了守门出的一干子弟一眼,他便知他的话早已被人听了个透彻,当下也不好耍赖收回成命,只吹胡子瞪眼的威胁了一句“走着瞧”,便拂袖而去,大步登上了那白石铸的通天长阶,扬长进了子偕殿。 苏辛眼见李时谦走远,怀抱着除夕剑一时不知所措,只得轻扯着我的衣袖怔怔道:“师尊,这剑......” “这剑,往后便是你的了。”我回眸一笑,随之想起了存在道具栏的谷雨剑,便也比一不作二不休的拿了出了递与他,道:“这谷雨剑亦是为师铸的,你可要好好留着。” “嗯。”得了谷雨剑,苏辛当即笑逐颜开,将除夕剑同天苍剑一道别至腰侧,小心翼翼得捧过谷雨剑爱不释手的揉进自己怀中,喜笑盈腮。 可他越是笑的这般天真烂漫,我便越发心疼如针扎,修仙一途遥遥无期,他既要登上至尊之道,终有一日会堪破世俗摒情弃念,介时,他还会是眼前这个笑逐颜开的少年郎么? 我怅然的踏上石阶,一时间只觉这通向子偕殿的道路,皆是那般的遥遥无期,一时晃神竟还险些被门槛绊倒,惹得堂下诸人讥笑连连。 在座只有李时中、荀勉建同掌门师兄未笑,但却无一不是扶额嗟叹,我当即便心情越发低落,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直至后来,李时谦向掌门荐言,欲在巡武汇演中加之峰主比试一环,我这才惊的晃过神来。 抬眸却见杨清安满面含春,连连应道:“时谦此言正和我意,明日便是巡武汇演了,原本这只是诸弟子们的相互切磋,但加之此环,也可让我等好生切磋一番,顺便也给诸弟子做做表率,从而坚定他们修行的道心。” ------------ 二十章·被人推下白石阶 意外识得混血女 掌门师兄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昔日的缅怀。 “算起来,自师傅仙去后,我们也的确有好些年头不曾好好切磋过了,既然清尘也好利索了便也一道参与罢,也趁这个机会咱们切磋一番,顺道闲时可以叙叙旧。”杨清安莞尔笑道。 切磋? 叙旧? 见此二词,我当下苦笑连连。 李时谦出这个主意大抵也只为报复他先前在守门子弟面前颜面尽失之仇,深知我功力同其他师兄弟相差甚远,便想借此机会羞辱我一番,却不想这个乐呵呵的老好人,竟这般轻易的被他的进言所左右了,也丝毫不考虑我的境遇。 愁上添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个结果,完全不容我争议。 议会结束后,我失魂落魄从子偕殿里缓缓而出。 这“家常”拉的......倒当真是拉的“温和”,就好像家乡X谷的游戏项目——能量风暴,初坐上去还无甚感觉,只听那和蔼的主持小姐姐笑称是很温和的娱乐项目,便傻傻的信以为真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同想象中截然相反的180°荡漾再旋转,倒吊,加速,还外加360°极速托马斯回旋......辗转反复,差点没将我整条小命给搭进去。 同理,这次的巡武汇演,只怕是会危机四伏,我而今还只是金丹实力无涨,同辈比武,我绝对是会第一个被OT的,而苏辛也才方过筑基,哪里打得过同辈的亲传子弟。 然而明天就仓促的要准备巡武汇演了,只一天,哪里有给平阳峰准备的时间,而那个李时谦怕是早就坐等吃瓜看我出丑了。 我越想越头疼,想要赢他们,就只有靠速成或爆发,比如诸如能短时间增强大量灵力的不世秘法亦或者是稀世丹药,可是那些东西只能自己去找或攒足中二币兑换,“系统”那家伙根本不可能不劳而获的白送我。 “你知道就好。”彼时我正在下阶梯,忽然耳畔回响起了“系统”冷漠的声音,竟吓得我一阵哆嗦脚下踏空,生生从那长长的天梯之上滚了下去。 “师尊!”苏辛见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了,慌忙抽出天苍剑御剑而上想将我捞起,却奈何我滚得太快,他竟一时失手捉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我从子偕殿门前滚到了台阶之外。 “系统......大哥......我求你了,下次不要突然跑出来吓我好不好,很容易出人命的。”我强撑着从地上缓缓爬起,看着这满是血痕的的衣裳满是心疼,但“系统”却始终不曾同我做何解释,不免让我觉得奇怪。 再回头,却见那天梯之上子偕殿前,李时谦正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容,满眼皆是春风得意洋洋自乐,我这才意识到,好像......我错怪“系统”了,我能从这长长天梯之上滚下,大抵全拜这十一师兄所赐啊。 “触发支线任务——怒火中烧,任务要求:巡武汇演同李时谦交手时使用火系术法将NPC李时谦烧死,任务奖励:一次宝器抽奖机会,一次秘笈抽奖机会。” 忽然,系统再一次出现,还带来了任务。 奖励丰厚,十分诱人,况且就算没有系统,但是他推我这事,便不能如此简单的便宜了他。 苏辛疯狂的催着剑往回折,在天阶之下收了剑仓惶的将我扶住,愧疚道:“师尊,都是我不好,竟让您伤的这般重。” “没事。”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头对上李时谦的双眸付之一笑,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苏辛见我伤重不肯让我妄动,便自己捏了法决想将我送回平阳峰将养着,却不知是不是他一时大意捏错了法决,竟将我们送至了别处。 在我们面前有一条河,幽黄的浪花宛若滔天的巨龙翻席卷着,在岸边拍打出一道道微微泛着血色的浪花。 “这是......碧落黄泉,魔族同鬼族的交界之处。”望着两岸红白分明的彼岸花,我这才恍惚觉得不对,方回头却被身后之人用剑抵住了咽喉。 “师尊!”不远处方传来苏辛的惊呼声,忽而她越发警惕的将剑刃往我咽喉处多递了几分。 “都别乱动,否则我杀了他。”她怒吼道。 不得不说,她这威胁对苏辛当真管用,苏辛竟真听话的站在原地不敢拔剑了,而她也趁着这会功夫咬破了她的手指,将她的血喂到了我的嘴里,强迫着我吞咽了下去后才将我放开。 我惶惶的回过头,想将腹中的血腥之物吐出,抬头却见方才威胁我的,分明只是一个约摸十来岁方成年的女娃娃。 “哈,想不到你身上竟还有十峫山独有的封灵咒,有趣有趣……”手持血红剑刃,一席红装素裹,发如泼墨及腰,头顶两犄角,笑语盈盈间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微微露出朱唇。 这个看起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却是一个实打实的魔族人,瞳间泛着血色,鬼魅之气周转其身,却是鬼族之人才有的标志,看来此人多半是两族混血。 这时我才忽而想起,苏辛似乎也有些许魔族血统,她该不会……是冲着苏辛来的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忽而觉得来者不善,我微眯着眼警惕的看着她。 却不想她竟只是咧着嘴笑道:“没什么,刚出九幽想收个跟班儿,图个好玩而已。” “我这滴血能解你身上的咒术,也能增长你的灵力。”说着她便随手捏了一道血红色的传送阵法在我同苏辛脚下,道:“我现在还想不起来要你做些什么,等想起来自会告诉你的。” 于是乎,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和苏辛便已回到了平阳峰。 路上遭遇慈善家,白捡一增强灵力的便宜? 天上哪儿来那么多的馅饼可掉? “什么是慈善家?你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那么多……”直至识海之中回响起那女孩的声音,我才知晓这哪里是什么馅饼,分明是被人强行装了监听器。 ------------ 廿一章·玄武台上闯大祸 被罚锁龙潭幽禁 若不是贪那一点灵力,我还真想扣喉咙,把她喂我吞下去的那玩意儿给催吐出来。 不得不说有她的那一滴血,修炼起来当真事半功倍,吞吐灵气的速度竟比往昔快了三成不止,经过一夜苦修,境界总算是直逼元婴。 “还差一点,只要这元婴能凝聚成型,我便就无须惧怕明日同李时谦的那一战了。”我忍痛紧咬牙关,继续埋头苦修,正当识海中的灵婴隐约成型之际,忽见窗外乌云闭月,一时间卷云翻涌雷声大震,原来是老天同我送灵力来了。 只要扛过此劫,从此我也是元婴了,偏偏好巧不巧的是苏辛竟深更半夜睡不着觉,见我屋里还点着灯以为我没睡,便去厨房熬了碗稀粥予我做宵夜,却不想他方推开我的房门,一阵狂风便同他擦肩而过,将烛台的火光吹的摇摇曳曳的,我当即觉得不对劲,忽见门外云涌之间银光乍现,我这才发觉危险大惊失色的冲着苏辛大喊道:“快让开!” 苏辛被我吓得的一时晃了神,脚边一歪差点摔倒,而那道惊雷自九天之上俯冲而下,迎着呼啸大作的狂风险险的擦过苏辛的发梢飞也似地向我劈来,五脏六腑皆似将炸裂一般撕痛的我冷汗连连,连元婴都险些不稳的颤了又颤。 苏辛端着粥碗,端是光看着焦急万分却又知此时不宜打搅,便将粥碗端至桌旁轻声放下,紧张兮兮的盯着那些惊雷一道道的劈在我身上,足足劈了大半个时辰才缓缓作罢,忽然识海之中一团灵光乍现内裹一五官清晰可辨的婴孩,我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元婴已铸,我总算是有了同李时谦一较高下的资本了。 而苏辛见状也是大受激励,是夜亦是不眠不休奋力修炼着,为明日即将开始的巡武汇演做准备。 当旭日缓缓爬上云霄,将璀璨的金辉初撒向九州大地,巡武汇演便在一片刀剑之声中拉开了序幕,我同诸师兄端坐在玄武台的高席之上,看着那些个外门、内门自己打的是热火朝天,最后被一红衣少女一举夺了魁首。 他们打完之后便是诸峰主亲传弟子的比试了,苏辛一身靛蓝色长袍迎着微风轻拂,手持谷雨剑凌然屹立于高台之上,拔了谷雨剑便同荀勉建的弟子缠斗起来,但他终究灵力较之那人略低了些,还未打上三五回合便拜下阵来,回至我身侧,他竟郁郁寡欢的低着头沉着脸再不吭声了。 “你哭丧着脸作甚?”我微侧过身,将他一把拽到我面前来,低声道:“同你交手那人显然早已过了灵动,你同他交手,败了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我给平阳峰丢了脸,给师尊丢了脸。”苏辛低声哽咽道。 “你才入浮生多久,哪里抵得过那些比你早修行几十年的人。”我轻声笑道:“你的资质较之他们也不差,若在多修些时日定能将他们远超。” 苏辛显然是对我的话深信不疑,阴霾之色渐渐化淡,俊俏的小脸渐渐浮现出一抹刚毅之色。 “终有一日,我定会超越他们,我要成为这世间最顶尖的人,这样才能守护师尊。”苏辛义正言辞道。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同他终究殊途。 终于轮到最后一环了,原本我以为的会是是十二峰主齐聚玄武台,以擂台赛的方式一对一单挑,却不想这掌门似乎怕声势不够浩大,竟一挥衣袖做了一道护场法阵,让十二峰主来一场大混战。 “好久不曾这般比试了,今日便一次战个痛快,也让我看看你们长进了多少。”杨清安红光满面,爽朗的大笑一声,率先拔出了他的剑,刹那间台下围观的众弟子欢呼声不绝于耳,众师兄弟也纷纷找到了交手的目标,一时间剑影纷然,李时谦见状便趁乱从厮杀的人群之中鬼魅的钻了出来,提着他的墨剑便向猝不及防的我劈头砍下,见我偏头险险躲过他又换了手提剑向我咽喉刺来,我慌忙捏了法决催动着灵力将他一把震开,他一时吃痛,惊愕的看着我喃喃道:“不对啊,我分明记得子偕殿那次我封了他的灵力......” 我耳尖,听见了他唏嗦的声音,当即猖狂的笑了起来,攻到他身侧唏嘘道:“你有能力封,难道我就没有解开的办法?可笑......” 当即趁他不备,我倒提清明剑迅速的划过他的胸膛,嗤笑道:“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这一剑让你长个记性。” “你......”胸前见红,李时谦当即便气不打一出来,攻势越发凌厉了几分招招直逼要害,却偏都让我躲了过去。 原本我只是想先猫捉耗子戏耍着他玩儿,却不想那九幽的小姑娘竟坐不住了。 “你总躲个什么?真是给我丢脸......”识海中忽然回响起那少女软糯的声音,随即只觉得像是有一团火焰自腹腔燃烧一般令我燥热不堪,它顺着我的灵力喷涌而出,化作一簇幽蓝的火苗见人便如附骨之蛆依附其上,在滔天的哀嚎声中便将灵力略低的几人烧作了飞灰。 这无端之火来的毫无预兆,将众人烧了个促不及防,掌门同荀勉建灵力最高皆已是近仙的存在,自然是三两下便摆脱掉了这小小的火苗,但此时的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无奈之下掌门便去帮幸存的几人扑火去了,派了荀勉建来捉拿我这个肇事之人。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魔族的功法?”他紧拽着我冒火的手指,不依不饶的逼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微微侧过头,含糊其词的敷衍道。 这时,掌门也替李时中扑灭了身上的火焰,慌忙同另外幸存了三人围了上来,他无可奈何挤上前对荀勉建低叹道:“先别问了,现在群情激愤场面一度混乱,只能将清尘先关到锁龙潭再慢慢问了。” 荀勉建闻声微微颔首,便一挥衣袖将护这玄武台的阵法撤了去,捏了御剑法决将我拽上了剑,拖着我往锁龙潭赶去,而半空之中,那些个子弟愤怒的喊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 廿二章·锁龙潭下轻许诺 魂断三生处极刑 “平阳峰峰主怎么会魔族的功法?”玄武台下,忽而有人问道。 “谁知道呢,肯定是这林清尘叛出浮生,勾结魔族之人换的......”又有人忿然道。 于是,众弟子思虑片刻,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平阳峰峰主为获得不世秘法,不惜勾结魔族残害同门,使得浮生派损失了整整五名合体期的峰主,皆怒称:“这种祸害就应该被千刀万剐,只是被罚在锁龙潭幽禁,着实太便宜他了。” 可实际上,我除了任务完成之后得了“系统”给的那两次抽奖机会,又占得了几分便宜? 被龙口铁链贯穿琵琶骨的我,奄奄一息的趴在潭水中央的石台之上不敢妄动半分,杨清安、荀勉建他们常来逼问我那幽火的由来,却总被我一句“不知道”给敷衍走了。 不是我不想直言,而是我不敢说出口。 那日,那九幽的红衣女孩既喂我喝了她的血,会不会也给苏辛喂了血,若我将这件事捅了出去,我便诚然坐实了勾结魔族的罪名,而苏辛怕也会受牵连被她折磨致死,我越想越慌,气息不由得躁乱了几分,以至于竟一时蹭动了那穿透我琵琶骨的铁链,感受铁链与骨肉摩擦传来的剧烈疼痛,我不禁忍不住哀嚎连连。 终于,杨清安再也架不住其他三名峰主的进言,开始对我动刑,雷劈之苦、火灼之痛......他们想尽了各种方法,指望从我嘴里翘出魔族人的下落,偏架不住我当真不知晓那个鬼族同魔族的混血女孩究竟姓甚名谁。 就这样,我不见天日的被囚禁在这寒潭之下不知多少时日,以至于我最后连一句“不知道”都无力说出口了,偶尔凌冽的风会从洞口呼啸而过,拂过寒潭砭人肌骨。 再等苏辛能来探望我时,我早已呼吸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了。 “师尊……”苏辛轻声哽咽道:“分明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为何最后却要你来受这般折磨啊。” 他盘膝而坐,小心翼翼的托着我的头放到他的小腿上微侧枕着,随后轻柔的揉搓着我的手掌,试图用他自己的双手,来逐渐温暖我那早已冰凉的身躯。 “睡吧,师尊……”他柔声道:“好好睡一觉,我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还您一个公道的。” “是么?”我闻声,心底不免一阵酸涩。 污蔑也好,事实也罢,一但同魔族扯上瓜葛那便是离经叛道,那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一群发了疯的人强词夺理推上刑场,苏辛还这么年轻,他阅历还浅,怎么可能压的过那群人? 苏辛的身上今日很难得的竟然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让人嗅之莫名的觉得安心,恍惚之间我竟真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之后,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有人来了锁龙潭,将我生生拖了出去,瘫软的双膝在地面上摩擦,拖拽出一道修长的血痕至通洞外。 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眼,宛如千万细针密密麻麻的扎在我的双眸之上,而他们将我高高的吊在那通天石柱之上,将穿透我琵琶骨的铁链分别挂在我身后同面前的那根石柱之上,一举一动间皆粗暴的扯动着我心头的伤。 周身有五根较之我身后稍矮的石柱,上面雕刻都多是些斩鬼除魔的场景,密密麻麻的铁链从石雕的虎口伸出,穿了我的手肘透了我的膝盖,捆缚的我动弹不得。 “人渣!” “畜牲!” 高台之下,我无力的低垂的眼眸,俯看着那成千上万的人指着我的谩骂,每一个人的眼神都锋利似剑,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无所谓了,反正是梦,终会醒的。”我嗤笑道。 不知为何,我的心底竟然还抱着一丝希望。 总觉得,终有一日他们会察觉到我的无辜,会对我往开一面,会纷纷涌上这断魂台,争抢着将我放了同我道歉。 我知这是痴人说梦,大抵是受了苏辛的影响,我竟当真怀揣了这么一点微末的念想。 一道瘦小的身影提着三尺长剑,在众人的欢呼雀跃声中,登上了那九丈长阶,随着他慢慢的走近,瘦小的轮廓竟开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面色苍白抬起头,提着那把如漆如墨的除夕剑直指我的咽喉,冷漠无情的沉声道:“林清尘,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那个同你勾结的魔族,你究竟招不招供?” 而另一边,杨清安亦高坐围观的正席之上,义正言辞道:“林清尘,你罔顾人伦背叛师门,勾结魔族残杀同辈师兄弟,我只问一句,你可认罪?” 一边是我亲手带出了好徒儿,另一边是亲手带过我的掌门师兄,可今日却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言之凿凿的认定我勾结魔族。 可我根本就不认识,我怎么招供? 我头靠着三生柱,苍凉的看着悬襟高坐的掌门师兄,奄奄一息的仰头长叹道:“我认。” 刹那间,三生柱下,断魂台外,众人闻声都是唏嘘不已,大抵他们都以为我还会争论着替自己多辩解两句,都不曾想过,我竟这般干脆就直接将此番罪责认掉了。 杨清安瞥了一眼众弟子,无奈的低声叹道:“我不明白你同他们究竟何愁何怨,非要将他们魂魄也烧尽此生入不了轮回?我依稀记得你原来性格很是乖张温驯,怎么如今却变了副模样?” “没有缘由。”我沉声道:“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想出口恶气罢了,囚我也好,杀我也罢,我认罪,亦认罚。” 杨清安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他又不甘的重申了一遍:“你当真就丝毫解释也没有么?” “没有。”我斩钉截铁的嗤笑道:“他们不都看见了么,众目睽睽之下,我用了魔族的功法杀死了自己的同门……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就……按照浮生派门规处置,处以极刑,魂断三生。”终于他心灰意冷的摆了摆手示意,我这才知,今日来对我执刑之人竟是苏辛。 ------------ 廿三章·三刑合一为极刑 所谓怨念由心生 浮生派门规向来不多,自立派以来也常有别派将自家子弟偷偷送进来作眼线,纵是有叛门者也会提前再三思量行事,待被众人发觉之时早已乔装打扮,躲出天涯海角去了。 似我这般能被捉个现形,还给缚到三生柱乖乖受着各种刑法的叛门者倒是第一人。 李时中怯怯的站在杨清安身旁,看着他施了法阵唤得腕口般粗大的五道九天玄金雷分头劈于五根支柱的铁链之上,说着铁链飞驰而下,将我劈得是龇牙咧嘴,哀嚎之声响彻云霄。 而李时中他自己见着,却已是急的纸扇连摇不休。 浮生派针对叛门者自有一套刑法,即天怒、人怨、魂消三刑合一,曰之极刑。 所谓天怒无非指的是天雷,一般修为较高渡劫多的自也有他能抗过的方法;可人怨便不同,是用剑一片一片的剜肉,毁其身,以往是方便有仇者报仇,后来觉得不够正式,便有了执刑者来代众人行刑;而消魂是将修行者的魂魄强行抽离体外,逐一撕扯开来,然后附以天火灼其三魂七魄,使其消散人间。 可偏偏好巧不巧的是,这杨掌门竟让苏辛来执行人怨之刑,殊不知这是在把“林清尘”往死路上逼啊。 天怒之刑方过,杨清安便准备挥手示意执行人怨之刑,却被一旁的李时中慌忙用纸扇拦了下来。 “师兄……你当真想好了要苏辛来执刑?”李时中当下劝阻道:“苏辛可是清尘的亲手带大徒弟,您这样能服众么?” 他有意无意的瞥了台下众人一眼,只是想让杨清安重新挑选执刑之人,毕竟让徒弟用那般方式来亲手泯灭自己师尊的肉身,于两人而言皆是一种残忍。 然而李时中所能想到的,杨清安又何尝不知?只是他没有选择,前些时日苏辛也来找过他替我求情,可是那使出的魔族功法,众人皆看到了,叫他如何能徇私枉法找的出合适的理由为我开脱? 而苏辛因为是我的徒弟也逃不脱嫌疑,所以杨清安只能安排这么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来消除众人心底的疑虑和恐惧。 这样,他就有合适的理由将苏辛保下来,让他继承平阳峰峰主的位置。 “师兄,你当真想好了吗?”见杨清安不语,李时中焦急的又重申了一遍,这才见杨清安黯然神伤的偏过头来,低声沙哑道:“不然呢,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他怏怏不乐的将李时中的纸扇拨开,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台下那千千万目不转睛的众人,在他们憧憬的目光中宣布行刑。 没想过,我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动手吧。”我心灰意冷道。 “师尊,我下不了手。”苏辛惆怅的看着我,哽咽道:“上次遇见的那个女孩,她是魔族的人吧……可笑,我跟了师尊这般久,竟连仙魔人妖都分不清楚,竟没能阻止她将控制人的东西灌给师尊。” “控制?”我声音沙哑的大笑道:“哪里来的什么控制?人是我杀的,火是我放的,琇莹也是誓死不从被我一气之下弄死的,可笑,你们竟还说我走火入魔为我开脱,当真愚蠢!” 此话一出,台下的众人闻声勃然大怒,纷纷不顾李时中同荀勉建的阻拦,激愤的提剑涌上了断魂台向我砍来。 “疯了,这人绝对是是疯了!”不但是苏辛,另一边的李时中也是焦急万分,疯狂的扇动着手里的纸折扇紧张的来回踱着步。 一把把锋利的剑一遍遍的划过我的肌骨,带起星星点点的血花腾翔于半空之中,再狠狠的跌落于灰白石砖之上,化作片片血泊。 我歇斯底里的惨叫着,凄厉之声响彻云霄久久徘徊在这片苍凉的天地之中,惊的一些席外围观且胆子略小的女弟子,皆慌忙掩袖再不敢看半分。 肌骨之疼岂及人心之痛?一股忿忿不平之感忽然油然而生,心底的情绪被压抑的太久,往往就会变成强大的恶魔。 我疯狂的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父母的指责、朋友的讥讽、兄弟的背叛......一切曾经我以为自己从不曾放在心上之事,此刻却伴随着身体的疼痛无限放大,令我痛苦到几近窒息。 “痛苦吗?”意识的最深处,在那看不见的深渊之中,似乎有个人在不断的蛊惑我:“你从未放弃你内心的良善,可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却都背叛了你,将你的善良视若无睹的蹂躏在脚下......你自己睁开眼好好看看,这些道貌岸然自诩正义的伪君子们,他们亲上将你送上绞架,从来没有想过查明真相,便直接擅作主张的替你安了莫须有的罪名,捉不到魔族人便把愤恨都迁怒在你的身上,而你何其无辜?白白受了这本不该属于你的罪责,将你生生捏造成了千古罪人。” “是啊......这些罪责,本都不该属于我。”我的眼神开始渐渐变得涣散,只觉得整个世界忽然变得灰暗起来,忽然之间,体内一股红芒大盛,惊的那群子弟顿时停了手。 “你们看见了吗?那个他腹中有个红红的东西在发光......”忽然有人高声惊呼道。 随后,他们皆似看稀奇般盯着那火红色的光芒越发强盛,终于,人群之中又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邪术,这是魔族的邪术!” 众人闻声皆惊的目瞪口呆,纷纷仓惶的四处逃窜,他们惊呼着、咆哮着、狂奔着......你推我攘间不知撞倒了多少人,他们还来不及起身就被人群碾踏而过,被生生踩踏的窒息而死,杨清安见状,慌忙唤了其他峰主前去疏散弟子,试图稳住场面。 可他刚起身,却见天空之上忽然乌云密布,滚滚云朵挤作一片托着一大片红光越靠越近。 “是魔族人......”杨清安忽然觉得隐隐不安,微微蹙眉沉思道:“为什么魔族会跑到这里来?” ------------ 廿四章·徐嘉柔战杨清安 魔族趁机救清尘 荀勉建、李时中一行人得了杨清安得命令,忙飞进混乱的场内去疏散众人。 可那群子弟胆小惜命,又亲眼见过我用魔族邪术,当场将数位灵力颇高的峰主烧成了飞灰,他们哪里还冷静的下来,纷纷只顾着自己逃命全然不听诸位峰主的指挥了,杨清安见场面越发混乱的不可收拾想亲自上阵,却不想天尽处一抹红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杨清安坠来,杨清安慌忙拔了他腰间明黄色的金乌剑,抬手将那抹红芒挡了下来。 这时,他才见那抹红芒之中,赫然裹挟着一名红衣女子,她红衣罩体,一头青丝垂至腰间,修长的玉颈下,肤若凝脂白玉,眼眸含笑,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窃笑一声便手腕翻转侧身提着那柄火红的长剑顺着杨清安的金乌剑背擦下,直指杨清安的咽喉。 杨清安也不急不恼,猛地挥剑将那女子的长剑挑开,质问道:“徐嘉柔?你不好好待在你的九幽,跑到我浮生派来做甚?” “我的人被你欺负了,我难道不得过来看看?”她的犹如莺声燕语黄莺出谷一样轻快悦耳,却在同杨清安交手之时招招暗藏杀机,大约打了但半个时辰,杨清安终于隐隐的落入下风,再回眸一瞥,只见一身穿玄色黑甲的魔族之人用他那血红色的魔力,轻而易举的将我身上五龙缚仙锁尽数震断。 “你们千里迢迢从九幽跑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救他?”杨清安见我被徐嘉柔手下之魔救走,当即脸色阴沉了几分。 “也不尽然......你们浮生派靠着杨彦之那个半吊子的仙人留下的小隐阵法还真是藏了好久,可让我一通好找。”徐嘉柔感慨道。 “所以,是林清尘带你们找到这里来的?”杨清安当即气的怒火中烧,连带着剑法也浮躁凌乱了半分,徐嘉柔见状,立刻抓着机会冷笑着缠了上来。 “你猜?”徐嘉柔狞笑一声,旋即右手红剑携着杨清安的剑锋一转,魔力灌注于掌心,当下打了杨清安一个猝不及防,又道:“我见着小子有趣,长得也挺标致,若是死了就太可惜了,还不如赠与我压寨。” 徐嘉柔显然今日心情甚好,也不想开杀戒,见黑甲之人已得手将我带走,便也不与林清安缠斗了鸣金只收了兵,带着一众魔族又匆匆退回了九幽。 见徐嘉柔走远,杨清安这才勉强松了口气,他如今方渡劫,还尚未飞升,若再继续缠斗显然不会是徐嘉柔的对手,可这群魔族欺人太甚,竟雄赳赳气昂昂明目张胆的跑到浮生派来抢人。 苏辛眼见我被魔族人带走,催着剑慌忙追了上来,却被捉我的那魔族之人轻而易举的一掌打落,跌落在地咳血不止。 “师尊......”他眼见我被人带走越飞越远,暗恨自己无能。 正在疏散人群的李时中见苏辛被人从九天之上击落,慌忙挤了过去给他诊脉。 “还好,没伤及要害。”他输了些许灵力护住苏辛的心脉,将奄奄一息的他抱到杨清安身边,低声询问道:“现在怎么办,清尘被那群魔族带走了。” “还能怎么办?”杨清安忿忿道:“清点伤亡人数,先将人心稳下来,就说林清尘勾结魔族,还亲手打伤了自己的徒弟,等苏辛的伤将养好之后,就让他直接继任平阳峰峰主的位置。” “会不会太仓促了?”李时中疑惑道:“那孩子现在才踏过灵动,如此低的灵力继任峰主之位恐怕难以服众啊。” “我自有办法。”杨清安撂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李时中将苏辛带回了平阳峰养伤,而荀勉建带着其他几名峰主花了大半日才将伤亡人数清点出来,写做小册上递给了杨清安。 这一次,浮生派伤亡惨重,单是之前因混乱被践踏而死的弟子就多达数千,还有几百人是那魔族救走林清尘时顺手杀的,虽然目前几个峰主没有大碍,可他自己同那徐嘉柔酣战之时损耗了太多灵力还受了一她一掌,虽然不重,可没个数月是一时半会好不彻底的,而雪上加霜的是,而今小隐阵法被魔族破坏,但是修复至少就得大半年。 杨清安只能暗自期望,这群魔族,数年之内别再来了。 而另一边,徐嘉柔显然心情正好,哼着小曲在雪白的彼岸花间盘膝而坐,那黑甲之人便乖顺的将我平放在她面前的彼岸花丛之中,匆忙离去了。 “嗞嗞......伤的真重,这群道貌岸然的之人还真下得去手,这种剜肉削骨之刑连魔族都早八百年禁用了,真没想到浮生这种小门小派竟还在延用。”她咂了砸嘴,素手轻轻一挥便从半空之中招来一团黑气打入我的丹田,当即魔族的污浊之气便同我体中的灵力争斗起来,痛的我冷汗连连。 徐嘉柔这才发觉不对,微微慌了神:“完了,忘了这家伙不是魔族人,受不了魔族的瘴气,怎么办,要不叫封阳过来看看?” 她方想到这里,忽见远处一的男子踱步而来,一袭锦衣白袍,身姿飘渺,墨发三千倾泻于肩头。 面如冠玉,却透着疏离,让人惊为天人,即便只是静静的在徐嘉柔身边缓缓站定,也自生出一股清冷卓然之感,多看一眼都是亵渎,而那双黑眸深邃如一潭古泉,望着那双眼,便周身无力,迈不出步子。 这便是神仙吗? 诚然,他的确是仙人,只是不同于高居那九重天之上的那群仙人,他额间那血红的一竖正是堕仙的标记。 “咦?说封阳封阳到,你是长了后耳么?”徐嘉柔见他过来,竟一时笑得合不拢嘴。 “我没有长后耳。”那人面无表情的淡淡道:“我去碧海云天找你,见你不在,便猜你多半又偷溜出去,只不曾想,你竟又捡了人回来。” “没办法,他长得好看嘛。”徐嘉柔轻笑道。 ------------ 廿五章·月魇血脉被激活 清尘黑化起杀心 “你这理由可真是牵强。”封阳低眉瞥了我一眼,幽幽道:“像他这种人不用治,拿点碧海云天的独参吊着他一口气就行了。” “为什么?”徐嘉柔不解道。 “没什么,就当是你给他喂下的至阴血起了作用吧。”他淡漠的转身离去,眸光之中尽透着一股浓浓的厌恶:“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带着月魇圣血之人,这月魇血脉的,没一个是好人。” 而徐嘉柔当真信了他的话,将我带进了碧海云天,寻来独参吊着我的命。 这几年来,她一直守在我身旁,看着我身上的伤口一点一滴的缓慢愈合,心中竟有些窃喜:“看来我的血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长得真好看,可封阳一样。”她趴在我身旁,静静的看着我熟睡的模样,竟一时没忍住心底升腾的冲动,低头吻过我的额间喃喃道:“饮了我的血,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他们浮生欠你,我定会带着你一一的讨回来。” 碧海云天,氤氲的雾气伴随着盘旋的微风不断地升腾着,缠绕着,就好像她此刻久久难以平复的心跳声,恍若小鹿乱撞个不停。 徐嘉柔天真的以为,这便是人间话本里常说的一见钟情一见倾心,殊不知,这只是月魇血脉带来的副作用。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它既能为它的宿主带来灾祸,也能不断地为宿主引得福源,就好像狐妖一族的狐媚之术。 而另一边,封阳躲在碧海云天的灰暗之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曾经,他也动过情,曾经如着了魔一般飞蛾扑火般的喜欢上了一名幽居于月半小筑的女仙。 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让人魂牵蒙绕。 乌黑的秀发有条不紊的垂落于腰下,以一根雪白的绸丝带轻束于齐腰之处,一袭白衣,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吐语如珠,声音柔和且清脆,动听之极。 他助月莹登上了沧云仙门的掌门之位,她却背弃了他,执剑剑在他的额间一划而过,声称他已堕入歧途,泯了他的仙力,折了他的仙骨,便将他从九天之上的琴断台抛了下来,让他此生形同凡人。 若不知生死存亡之际碰上徐嘉柔,被她捡回了碧海云天休养,只怕当时奄奄一息的他,早就被荒郊野外那些贪婪的妖兽分食了吧。 可如今,她却也捡回一个拥有月魇血脉,并不知不觉间动了心,只怕往后于她而言是一个莫大的劫数。 而我,在沉睡了几年之后,终于开始悠悠转醒。 待我睁开沉重的双眸,映入眼帘的却早已不是平阳峰那雪白随清风摇曳的床帘,而守在我身边的,也再不是苏辛,而是在碧落黄泉边强行喂我喝下血,害死了数位峰主,还挥兵毁了大半个浮生派的罪魁祸首。 就算她将我从三生柱上救下,却依旧让我无法对她升起半分感激之意。 不知为何,我有些恨,恨这眼前之人、恨掌门、恨苏辛、恨这苍生甚至有些没来由的恨我自己。 “你本不该是这世间最命苦的那一个,是这世间众人先负了你。”灵魂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桀桀”的狂笑着。 骤然之间,我体内红芒大盛,九幽的鬼魅煞气皆森然呼啸着向我聚来,封阳见状,慌忙大呼了一声“危险”,疯狂的奔向徐嘉柔将她一把抱开。 “那是......什么东西?”徐嘉柔被封阳打横抱在怀里,惊慌失措的看着我被那玄色黑雾团团裹住。 封阳见状,也是阴沉着脸,蹙眉低声道:“能调动天地九幽间的怨煞之气,怕是这魔族的正主要回归于世间了。” “魔族......正主?”徐嘉柔微微蹙眉,疑惑道:“那是谁?” “说不准,是若干年前带领魔族讨伐仙界的烛阴呢?”封阳在昔年仙魔大战也同烛阴交过手,虽然林清尘身上的烛阴气息十分微弱,但他也是嗅的出来的,只是颇为让封阳想不明白的是,烛阴便是复活也当是从魔族中选人做肉身,怎么会无端寄生在一修仙途的凡躯身上? 黑暗之中,我缓缓睁开血红的双眸,满眼皆是杀伐之意,一抹图腾纹路在我额间逐渐显现开来,闪烁着耀眼的红芒。 封阳认识这个纹路,这是拥有月魇血脉之人的标记,月莹也有,但她的却是幽蓝色的,同我额间之色显然不一样。 “你究竟是谁?”封阳怀抱着徐嘉柔,警惕的看着我。 “我就是我。”我声音极冷,如同凛冬的冰凌,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杀意,直死死的盯着他手里怀抱徐嘉柔,沉声道:“我对你没兴趣,你可以走,但是得把这个女人留下。” “你什么意思?”封阳此时也觉察到我滔天的杀意,显然是冲着他怀中之人来的,他并不知我同她之间有什么过节,只知徐嘉柔救了我当下回护道:“你莫不是忘了,你这条命可是她救回来的。” “可我沦落成而今这步田地也是拜她所赐。”我咆哮道。 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几个峰主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被被安上勾结魔族的罪名,被幽禁锁龙潭绑上三生柱受那不该有的刑法。 “都是因为她!”我的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怒吼着。 刹那之间我周身红芒大盛,周身盘旋的魑魅魍魉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愤怒,尖声叫嚣着向着徐嘉柔冲来。 “你退开!”徐嘉柔从封阳怀中一跃而下,不慌不忙的将鬼魔之力灌注于掌中徒手迎了过来,三两下便将那些叫嚣的鬼魅打散。 “食了我的血,从此你便是我的人......”见鬼魅之气消散了些许,她忙催动存于我体内的那一滴至阴之血,冷嘲道:“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竟还敢冲我斗狠?!” ------------ 廿六章·嘉柔娶清尘压寨 晚上给你送嫁衣 “哼!你莫不是以为我灌你喝下去的那滴至阴之血是个摆设?”徐嘉柔娇喝一声,打了个响指,那滴藏在我腹中的至阴之血便似苏醒了般,暴躁的在我的身体里乱窜。 它暴怒的摧残着我的身体,在我的五脏六腑间冲撞着、破坏着、肆虐着……痛的我冷汗直冒,两眼冒金星的竟生出了幻觉,似乎看见又好多个她重叠在一起。 “你……”我方想破口大骂她阴险,但痛不欲生的我却是双膝一软,只手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可我,却早已在刹那间,被这至阴之血折腾的没了气力说话,只能双眼通红不甘心的干瞪着她。 “在本姑娘面前,你逞什么凶?” 她疾步走上前来,捏着我的下颚,强迫我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双血红色的眸子:“我管你魔界正主也好,修仙者也罢,你最好给我记住,魔族现在是我在管,要想要回权利,按照魔族规矩先打赢我在说。” “你给我等着,我总会有办法亲手杀了你!”我不甘示弱的怒嗔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得有朝一日我若摆脱了她的魔掌,定要挥剑平狠一雪前耻。 可在徐嘉柔的眼中,我却只似个跳梁小丑一般,成天嚷嚷着复仇却又没有半分能复仇的能力,若不是我这副皮囊于她而言还算好看,就凭我这恩将仇报的性子,她早就想把我折杀掉了。 只见她将手指咬破,点了一滴血融进我的眉心,留下一点红印,随后才挥手将我体内躁动的至阴之血渐渐安抚了下来。 “给你额间盖个章,从今个起,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了。”她这才转而眉眼含笑,心满意足道:“我会差人把嫁衣送过来,晚上咱两就拜堂。” “拜堂?”我闻声,当下便恼了。 谁要同她拜堂了?况且,让我做压寨夫人是几个意思,他不会到时还让我穿女装吧。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领着封阳离去,我当即便气不打一处来,却因为现在还不敢对她下手,只能打断几颗碧海云天的几颗怀阴树来发泄情绪。 事实证明,还真被我猜对了。 九幽里并没有白昼与黑夜之分,能发光的东西屈指可数,所以他们一般都是靠九琼洞顶群聚的鬼火群来分昼夜。 而鬼火群聚照亮九幽之时,于他们魔族与鬼族之人而言,便已是夜晚了。 星星点点幽蓝的鬼火,一簇簇的从彼岸花从中惶惶的爬了出来,将这漆黑的九幽顶端照耀的一片蔚蓝。 碧海云天中寒潭的雾气也随之不断的升腾,同蔚蓝的鬼火团缠绕交织相互掩映,竟几近同浮生派那蔚蓝的苍天白云一般模样了。 “这个时候,苏辛他在做什么呢?”我痴痴的望着那“天空”,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苏辛的模样。 “师尊,你今日是想喝龙井还是碧螺春?”恍惚只间,我似乎看见苏辛手捧着两罐茶,缓缓的回眸笑得春意盎然。 我一时间分不清真假,方想同他说我其实并不爱喝茶,可他的身影却渐渐的随着寒潭的雾气升腾而上,消散掉了,我下意识惊慌的伸出手,想要将他抓住,想要将他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的我,于他们而言,是个罪人,我同他之间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到最初了。 “这是,魔尊大人赏你的嫁衣。” 不知何时,封阳手捧着鲜红的嫁衣来到了我面前,一把将托着嫁衣的乌木盘子扔到我手里,声音低沉且冰冷:“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看你同嘉柔在一处。” “为什么?”我疑惑道。 “因为你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久久在我脑海中徘徊,我哑然失笑道:“当然,仙魔两殊途,况且我也不想同她成为一路人。” “可你马上就是了......”他沉声道:“这嫁衣,是你自己换,还是我帮你?” “我......”我展开嫁衣看了一眼,只见火红的嫁衣上以金丝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旁边还放着一顶金缕编制的凤冠,这显然是人间大喜之日才会有的东西,而且,是给女子准备的。 忽然间,我又想起她那句“从今个儿起,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了”,不由得气血上涌,紧我双拳,恨不得将她拽我面前来揍上一顿。 原以为她那只是戏言,却不想,这竟是真的。 “我能不穿么?”一想到我堂堂七尺男儿竟要着红装,当下只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封阳淡漠的瞥了我一眼,冷酷无情的沉声道:“你要不穿,大不了我为了嘉柔帮帮你......”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于是,我脱了衣服进寒潭之中沐浴一番,自我挣扎着强迫自己将这红装换上了。 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一对柳眉弯似月牙,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的飘散在腰间,被束封一勒越发显得身材纤细楚楚动人,额间朱红的月魇纹路加之徐嘉柔印于我额间那一点,浑然天成了那女子长贴于额间的花钿,更加显得面色如春,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叫封阳也一时看直了眼睛。 他活了数千年,还从没想过“倾国倾城”这个词,竟也可以用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这衣服......你穿,还当真挺合适的。”封阳红着脸再不敢看我,只干咳了两声,道:“走吧,去主殿,嘉柔还在那里等你呢。” 那宫殿占地约三百多里,楼阁高耸,遮天蔽日,走廊回环曲折,突起的檐角尖耸,阁楼随地形而建,彼此环抱呼应,宫室结构参差错落,精巧工致.盘旋屈曲。 踏过朱红的门槛,只见殿内多根红色内柱支撑着大殿,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墨龙,分外壮观。 数名在魔族中有些地位之人,分立于大殿两侧,封阳搀着我只将我送至大殿门口,便惶惶的走到徐嘉柔身侧站定。 ------------ 廿七章·九幽红衣嫁新郎 气的苏辛直拔剑 “这就是魔尊大人要娶的男人?怎么看着娘们儿唧唧的……”大殿之中,几个身材魁梧的魔族面面相觑,皆小声唏嘘起来。 就连封阳也是眼眉低垂,轻泯着唇瓣不语,看不出表情,整个大殿,只有徐佳柔一人高坐在那张长长的乌木椅上,笑的合不拢嘴。 今日,她也穿了一身鲜红的喜服,只不同于我的是,她穿的是束冠的男装。 那些个魔族自被仙界逼到了九幽,便再也没怎么出去过了,时间久了,他们也不记得人间的男女装有何区别,只记得人间的衣服有红色的,却不记得是做何用处。 所以这套喜服,显然只是她一时兴起,觉得好玩儿才弄来穿的,也没指望那几个没眼界的看得懂。 徐佳柔好穿男装,一向英姿飒爽惯了这才见我长的颇有几分像女娇娥才救的我,而封阳只觉得她自己喜欢就好,对于这倒穿男女喜服只是也视若无睹。 整个大殿,便只剩我一个人颇觉得此事尴尬极了。 “今日,我欲立林清尘为后,众卿可有异议?”大殿之上,徐佳柔身穿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同我身上登对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衬的她贵气浑然天成,气质甩了那群只晓得穿黑甲的莽夫不知多远。 而高坐之上,她嬉笑着举手头足间,却暗暗放了些能让魔族之人倍受压抑的气场,吓得他们皆是微微颔首不敢多言。 “我有异议!”见场内无人说话,我当即高声抗议道:“自古以来都是女嫁男,什么时候变成我嫁你了?” “有什么区别么?”徐嘉柔疑惑道:“不论谁嫁谁,终究还是你入赘我九幽……难不成,你还能回的了浮生派?” “我还有异议!”她的话的确堵的我哑口无言,我回不去浮生派是真,可我也不想如此低微的嫁给眼前之人。 “你还有什么异议?”徐嘉柔终于绷不住了,方才还笑的如沐春风,刹那间便晴转多云了。 “我……”我方想同她说不愿意,却见门外忽然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魔兵,刹那间,徐佳柔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冒冒失失的,做什么?”她冲着魔兵,颇不耐烦的大吼了起来。 “启禀魔尊,那浮生派这三年韬光养晦实力大涨,其掌门领着他一众数十万门徒攻上山来了。”那进来的魔兵惊慌道。 “浮生派掌门?”徐嘉柔疑惑道:“就那个杨清安吗?手下败将,上回竟还没把他打怕?” “不,听来者自报姓名,说是浮生派新任掌门——苏辛!” “苏辛?”忽然从魔族之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我心中不免暗自狂喜。 真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他,他却先回来找我了。 而徐嘉柔闻声,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苏辛?那是谁……” “管他浮生派掌门是谁,胆敢来我九幽闹事,只管把他小命留下,威慑一下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来。”言罢,她便提了她那柄赤红色的剑,沿着铺着红色长毯的阶梯缓缓而下。 “我也去!”我慌忙大呼道。 “也好。”从她犹疑的眼神中,我看的出她是有几分颇不情愿,但能如此爽快的答应我,只怕她也自有她的考量。 我跟着徐嘉柔离开她的主殿,穿过碧海云天,终于来到了开满彼岸花的碧落黄泉边,隔着长长的三生桥,我远远的便见在一片浮生派白衣子弟们的簇拥下,苏辛一袭白衣,昂首立于对岸。 我一时只觉得煞是奇怪,苏辛不向来只钟爱蓝色的衣服么,什么时候忽然改穿素白色了? 而这一岸的魔族大军见魔尊亲临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徐嘉柔方迈了一步,忽然神色复杂的回过头来拽着我的手往河岸走去。 “你做什么?把手放开......我自己能走!”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孩,力气却是大得很,直拽的我手腕生疼。 见我一直低头拼命的掰着她的手指,她一时也恼了:“你果真还没死了那条回浮生派的心。” 她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手上拽我的力度愈发大了几分,好似恨不得将我骨头捏碎一般。 对岸的苏辛这时也注意到有两个红衣之人在魔军的簇拥下缓缓靠近,当下剑拔弩张的率先开口道:“你们魔族几年前从我们浮生派掳走的峰主,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还回来?” “你们浮生派的人?”徐嘉柔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当下猛的一把将我拽到她面前来,嗤笑道:“你说的,可是这位?” 我被她拽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方稳定了些身形,抬头便见对岸的苏辛正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这边,他还是有些年轻,依旧藏不住内心讶异的情绪。 “师......”一句久别的“师尊”二字,他方想说出口,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是打着消灭魔族,捉拿浮生派叛逃者的名义来九幽缉拿我回去的,如果让他身后那些浮生派的子弟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怕是整个前来讨伐的大军都要乱了套。 “你果然是来讨他的。”徐嘉柔嘴角划过一抹诡谲的笑容:“可是很抱歉,这人我不能给你,毕竟......这人可是我新迎的魔后呢。” “魔......后?”苏辛闻声,一时间仿佛遭了天打雷劈一般,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可偏偏,我身上的那件红艳艳的嫁衣于他看来却是那么的讽刺。 他在浮生派跟着杨清安苦修三载,好不容易他快修到了飞升的地步,熬到了杨清安飞升成仙让年纪轻轻的他坐上了掌门的位置。 他苏辛苦等了三年,只为今日能将我接回去,却不想他这眉清目朗的师尊竟要自贬身份下嫁给魔族作魔后。 “林清尘......你可真行。”苏辛几近气的咬牙切齿,忿忿的拔出腰间谷雨剑领着众人飞过黄泉率先攻了过来。 ------------ 廿八章·浮生同魔族抢人 清尘重回平阳峰 “真是令人作呕,想不到第一代平阳峰峰主当真同魔族有勾结。”这说话的,显然是个浮生派的后生没见过当时“热闹”的极刑,大多都是听前辈们口口相传的。 而这话传到那些极刑中幸存下来的子弟耳里,却引得他们恨得咬牙切齿道:“不单单是有勾结,你可看见他身上那身火红的喜服?呵,这林清尘还当真是好手段,竟能恬下脸扮作女人模样勾引魔尊,当真是恶心至极!” 而苏辛本就心生不悦,听的身后的子弟们这般谩骂起我来,当下气的脸色铁青,一飞过黄泉,提了谷雨剑在手,率先便向徐嘉柔攻来。 而徐嘉柔见状,也不急不恼,当即狞笑一声拽着我直往她面前挡。 果真如她所料,苏辛手中那青蓝色的剑峰在离我咽喉三寸之处竟停顿了下来,满脑子划过的皆是我昔日戏言于他的那句话:“苏辛,你这是要......弑师么?” “师尊......”苏辛微微抬起头来。 时隔三年不见,他显然褪去了几分当年的青涩,面庞清俊,微凸的眉骨下一双胜似千年寒冰的墨瞳,恍若昔年的锁龙潭一般深邃,薄薄的嘴唇略显冰冷,平静的言语忽然让我的心底一阵冰凉。 “你可当真想好了,你究竟是同她留在这暗不见天日的九幽,还是同我一道回浮生?” “我......“想都不用想,我当然是想回浮生派啊,可是......我还回的去吗? 且先不说我先前虽都不是自愿的,但也的确造下了不少杀孽,浮生派的那群人不会容得下我的。 就算我同苏辛回去,他要堵住悠悠众口,也只能和杨清安一般,再重新将我关进那暗不见天日得锁龙潭,那和待在这九幽之中有什么区别? “林清尘......”见我眸中犹疑之色流转,他当下也明白了,兀自叹了口气:“你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 “苏辛……”我猛地甩开徐嘉柔的手,在苏辛略显惊慌的神色中向前迈了一步,喉头直顶着他青蓝色的剑锋,哽咽道:“带我走。” 鲜红的血液顺的他的剑锋滑落,那一刹那,苏辛双目圆睁的微微怔了怔,他从没有想过我竟会真的答应同他回到浮生派,哪怕……回去之后会面临比刀山火海更为可怕的众人。 “好,我带你走。”他微侧过剑锋,擦过我的发烧直指我身后的徐嘉柔,小心翼翼的将我拽到他身后藏着,沉声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说什么?”徐嘉柔冷笑道:“媳妇儿要回娘家探亲,我哪里拦得住?就让他去你那儿玩几天好了,过些时日他自然会回来的。” 她说的是那般的轻描淡写,满不在乎的撤了兵,那群浮生派之人眼见对方要逃,纷纷慌忙的想乘胜追击,却不想苏辛竟发号施令让众人回撤浮生。 “为什么?掌门,眼见咱们就能攻进他们老巢了……”终于开始有人不满道:“你这时候下令撤兵,是不是有伤士气?” “那你们想怎么办?”苏辛冷冷的瞥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自己看看今日损失了多少?” 众人闻声环望一眼,却只见那雪白的彼岸花丛,此时早已被鲜血灌浇成了妖艳的血红色,他们细嫩的花瓣随着阵阵清风,正缓缓的摇曳着。 而灌浇这魔族这片沃土的,却都是他们自己人的鲜血和灵魂。 “还嫌不够丢人?损兵数千却连一个魔族都砍不死,还想硬上……”苏辛终于耐不住性子,咆哮道:“还不都抓紧回去养伤修炼?” 如此这般,众人才颇不情愿的跟着苏辛回了浮生派。 而这一路,苏辛都一直死死地紧拽着我的手,不敢放松半分,生怕他一时没拽紧,我便会再一次消失在他眼前。 而会到浮生派后,他便不顾众人的反对,将我安置在平阳峰。 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 我悠悠的寻了张雕花檀木圆凳坐下,怅然的看着窗外微风轻拂过绿竹,那细长的竹叶们迎着晚风翩然起舞,“沙沙”作响,似也在庆祝我的归来。 苏辛将我送到平阳峰便匆匆离去了。 我知晓,他而今不同于以往,现在是掌门了,当以浮生派的基业为重,便也没有多想,只是怅然而今他已长大独立了,修为比我还高,竟让我这个做师傅的有些无地自容了。 却不想,半晌后,苏辛竟又回来了,手里还多带了几坛子酒。 我低眉瞥过那黑黢黢的陶瓷坛子,以红纸封顶麻绳固定,瓶身处还贴有一张红色纸张,上面赫然用乌墨翩然写了一个酒字。 苏辛见我馋的两眼放光,还调皮的刻意拎着酒坛,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的我两眼紧盯着发直。 “想喝么?”他戏谑的低声笑道。 “想。”我不假思索的答道,可话方说出口,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苏辛不是向来只以为我喝茶的么,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喝酒的? “话说,你怎么忽然想起要给我买酒?”我抱着酒坛,疑惑的看着他,而后听了苏辛的回答,我这才方知,竟是李时中那家伙同苏辛透露了风声。 “师尊您被魔族掳走之后,李师伯便常来看望我……” 这个孩子,还是从前那个耿直的性子,满口皆是师尊师伯的,却决口不提及当时他为了追我,被魔族打的那一掌伤的有多重。 越来,当时他受了伤之后在李时中的调养下足足过了半月才能下地。 而那期间,李时中每次来平阳峰为他看诊,总是寸手不离那一把折扇,和那个盛酒的葫芦。 每次喝酒的时候,还总要感慨上一句:“你家师尊当算得上整个浮生派同我最对的上脾性的一个人,只可惜……可惜不知他此去,何时能再回来同我对饮了。” 原来,除苏辛外,那个整日笑的像个狐狸一般的人儿,没我在旁,竟也这般寂寞惆怅。 ------------ 廿九章·酗酒浇愁愁更愁 苏辛醉酒变奶娃 苏辛安静的将手里剩下的几坛酒放在桌上,看着我也不用碗碟盛酒,仰头抱着酒坛子直往嘴里灌。 苍凉的月光穿过竹林洒落于我发间,晶莹的酒宛若一股清泉从我嘴边倾泻而下,静悄悄的淌过我的脖颈,浇湿了我的衣襟,我疯狂的大口灌着,却道是酗酒解忧,越饮越愁,三分浊酒,七分灼心。 好似,要将这所有年来的心酸,全都随着这坛佳酿寸断肝肠的咽下。 “有那么好喝么?”苏辛疑惑用他修长的玉指从我颚下接过一滴酒塞进嘴里,却始终没尝出什么味道来,淡淡的,就像白水一样。 “你这是做甚?”我本悠哉游哉的饮着酒,被苏辛这么一挑,吓得我背脊发凉。 “师尊,你不觉得这酒煞是无味么?”苏辛疑惑瞥了桌上的酒坛一眼,一把扯了酒坛的封纸,学着我的模样灌起酒来。 我轻嗅着他身边渐渐氤氲开的淡淡酒香,见他才不过饮了小半坛,便将自己灌的不住的干咳还要强饮,当即吓得大惊失色的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坛,哭笑不得的嗔怪道:“小祖宗,哪有像你这样呛酒还强灌的......“ “可是师尊,我看你方才就是这般喝的啊。” “我同你不一样......”我苦笑道。 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在来这里之前就自怨自艾的喝近二十年的酒,哪里能同眼前这个还不及我大的小娃娃比? 那苏辛却好似听见了我的心声一般,低声呢喃道:“师尊,你是同我不一样,你就像那天上的明月温润且明亮,如果可以,我多想将你摘下来私藏。” 看着苏辛两颊飞快爬上的绯红之色,我忍俊不禁,这孩子明显是把自己灌醉了,竟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时隔三年,苏辛此时早该成年了吧,纵然是经过三年的磨练当上了掌门,可这小子,却是依旧不改从前冒失的性子。 我颇不情愿的放下酒坛,吃力的将他抗到了床上。 不曾想,他而今人看起来比之从前没长高多少,这身上却比之从前重了不少。 “师尊......”方将他轻放在我床榻中央,他便喃喃的低声吟道:“别离开我......“ 方言罢,他便伸出双手幽咽着环住我的脖颈,将我猝不及防的拽了下去。 感受着唇瓣的那一片温润,我不禁吓得大惊失色,慌忙将他一把推开。 “这家伙......看样子当真是醉的不轻。”我慌忙起身,拿我那宽大的袖子疯狂的擦拭着我的嘴唇。 万万没想到,本人凭实力单身数十载,这初吻却叫一男人夺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这“系统”又颇煞风景的跳了出来。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激活情缘任务......” “情缘任务?”我闻声当即喜笑颜开,这“系统”终于看我可怜,肯赏我一个妹子了吗? 然而事实却是,的确有妹子,可偏偏这绑情缘的是那个徐嘉柔。 当然,“系统”还替我留了另一条情缘选项,可没想过的是,这另一个偏偏是个汉子,还不偏不倚的正好是躺在床上,醉的不省人事的苏辛。 “这都什么鬼?”我几乎快要被它气到发疯,“系统”这个家伙,就不能赐我个靠谱点的妹子么? “我能不能选择拒绝?”我微微蹙眉哀声道。 “不能。”“系统”毅然决然道:“该任务考虑时常为一个月。” 我转念一想,既然时日还长,不如就先拖着,说不准到时候真有第三条路可选呢?这样,我就既不用嫁那魔女,也不用做断袖,多好。 想到这里,我顿时便心情大好,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厨房亲自给苏辛熬了碗醒酒汤。 手捧着热乎乎的瓷碗,我小心翼翼将苏辛扶了起来,轻舀了一勺醒酒汤吹凉递到苏辛嘴边灌他喝下。 苏辛显然是第一次喝酒,上了头,整张小脸红扑扑的,活像一熟透了的苹果。 “师尊.....”他迷迷糊糊的微睁开眼,口齿不清的低声呢喃道。 “嗯,我在。”见他方醒些神,便伸了伸在床边似乎在摸索什么东西,我忙将他扔在桌上的谷雨剑搬了过来放在他手边,却不想他摸到了谷雨剑之后竟不说话,只微微不悦的挑了挑眉便将谷雨剑丢到一旁去了。 “靠!这家伙居然敢扔谷雨剑,这可是我送他的东西!”见他竟敢当着我的面将谷雨剑丢至一旁,我当即便气的两腮鼓鼓,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没礼貌的家伙揍上一拳。 就在我怒不可遏之时,他的手忽然摸到了我飘落在床边的衣角。 苏辛抓起我的衣角,凑到鼻边嗅了嗅,忽然又奶里奶气的又轻唤了一声师尊,这才笑盈盈的拽着我的衣角倒在榻上,再一次入了梦。 我怔怔的看了看碗里的醒酒汤,又蹙眉看了看一旁酣然入睡的苏辛,颇为头疼的将醒酒汤放在了床边。 看这情形,这醒酒汤显然是没法喂了。 我也怅然的坐在床边看着他入睡,这一看,便是整整一宿。 翌日日上三竿之时,苏辛终于悠悠转醒,方起身便见我脸色苍白眼圈乌紫的仰头坐在床边直吐魂。 整整一宿未眠,始终不想和这“游戏主角”同榻而眠的我,生生将自己耗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 苏辛见我这般面色不佳,只还以为是我生了什么大病,当下送开了我那被她紧拽了整整一夜的衣角,慌忙低声呢喃着要去景阳峰将李时中找来。 “我又没病,你去景阳峰找你师伯作甚?”目不交睫的我缓缓的侧过脸,双眼空洞的伸了伸手,将苏辛一把拽了回来,低哑道:“为师只是一宿未眠罢了,补个回笼觉就好了。” 言罢,我便昏昏沉沉的倒在床榻之上,迷迷糊糊的睡沉了。 梦里,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山上有一座高万丈的悬崖,而苏辛正泰然自若的坐在崖边双脚悬空,看着天边的夕阳将整片晚霞照耀的一片殷红。 ------------ 三零章·噩梦惊醒不见君 一别数日心惶惶 连绵不绝的山脉在夕阳的照耀下,漆黑的恍如一道上古深渊,将天与地强行分割开来。 “师尊......你觉得这里美吗?”忽然,“苏辛”缓缓回头,微微咧开嘴唇笑着向我伸出手来,轻声道:“这里没有凡世的嘈杂,没有鸟兽的喧鸣,仅仅只有……我和你。” 这时我才察觉到,这个地方,不仅没有鸟儿的啼鸣,甚至连风声也没有,崖边的梧桐树叶不仅不会轻轻摆动发出耳熟的“沙沙”声响,甚至连落日也定格在了血红的天际。 整个世界,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皆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曾经见过类似这般的场景似的。 我的内心,开始不由自主的开始恐惧起来,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害怕什么,只是越看见他笑的开心,我越是惊的手心淌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 这是……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无法压抑。 “师尊,你怎么在发抖?”他疑惑的看着我。 为什么发抖? 因为我害怕啊,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眼前这人虽然长的同苏辛别无二致,可并不像是我那个乖巧耿直的徒弟。 “你不是苏辛……”我下意识慌乱的惊呼道。 “我当然不是。”“苏辛”狞笑道。 他泰然自若的站起身来,转身向我走来,我当下便觉得内心慌乱不堪,他每向我走进一步,我便随之蹒跚的倒退一步,终于,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嘴角划过一抹诡谲的笑容。 刹那间,整个世界旋转了一番,再倒退一步时,只觉得脚后跟底下是空的,我惶惶的回过头来,这才发觉自己竟到了悬崖的边缘。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怎么来到悬崖这边的,而“苏辛”他就站在我对面,笑着向我迎面走了过来。 “你……别过来……”我警惕的看着,又惶惶不安的瞥了瞥身后的万丈深渊,内心都快急哭了。 他要再往前走,我若再退,怕就是要掉下悬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啊! 可待我再回过神来,他竟似瞬移般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不敢跳崖么?要不要我帮帮你……”他阴沉着脸,笑的越发肆意。 猝不及防的,他从腰间拔出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了我的心脏,在我耳畔低声道:“今个就先玩到这里,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言罢,他便噙着笑松开了握剑手,任凭我裹着那柄穿透我胸膛的谷雨剑一道,从万丈悬崖之上跌落而下。 周遭的一切我都无暇顾及,只觉得那些崎岖的峭壁,苍翠的树木,都伴随着我绝望的心境,渐渐变得模糊扭曲灰暗了起来。 “梦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我被这噩梦所惊醒,额角冷汗连连。 再惶惶拨开雪白的床帘,透过窗沿看着屋外那透过竹林的刺眼阳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睡到了翌日的日上三竿。 所幸的是,我而今早已不是平阳峰的峰主,便也再不用参加什么杂七乱八的会议,只管悠然窝在平阳峰,心安理得的过些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闲来无事,除了可以在林中漫步呼吸空气沐浴阳光,只是碍于额间的纹路太过明显,且有没有什么遮挡它的办法,只好放弃下山同李时中一道下山饮酒听曲儿的年头,独自窝在这空荡荡的平阳峰。 偶尔,苏辛会趁门派内无公务时回来陪陪我。 偶尔,李时中会来平阳峰看我,顺便讲讲发生在人间的古怪稀奇事儿。 然而,同他不一样的是,他的目光始终眺望着远方的风景,可嘴里总是不住的描述着外界的人或物,并拿他们同他的十峫山作对比,我不禁越发对十峫山那个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心目中的十峫山,是一个美丽且神圣的地方,那里没有忧虑没有仇怨,人们彼此相互信赖,相互协助。 听他这般一说,我便对那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憧憬。 这世间,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恍若桃源,更甚仙境么? 终于,有一日,我再也架不住内心的好奇央求他带我去看看他的故乡,可是他......却收了折扇,皱着眉头轻笑着,只道等我能隐去我额间的纹路再带我去见见。 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能隐去我额间印记的方法呢? 待到李时中匆匆离去,夜幕降临之时,我独自在窄小的屋子里踌躇,望着门外苍凉的银月,一遍又一遍的痴痴盼着苏辛回来。 可是不知为何,苏辛自这日出门便再没有“回平阳峰了,我左等右等的盼了整整一宿,看着日升又落,日落复升,却始终不见半分苏辛的影子。 他到底去做什么了,会不会有危险,我越想越担心,心底便越是害怕。 藏在灵魂深处的那份不安,它不断的提醒和催促着我,让我快快去子偕殿寻找他。 我奋力的催动灵力慌忙将自己传送天阳峰,不顾守门弟子的阻拦冲上了那道长长的天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拦我,可他们越是这般,我便越是内心舛舛的慌张不安。 “林清尘,你不能擅闯子偕殿!”看护大殿的弟子见状,皆纷纷涌来将整个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想到苏辛,我便忧心重重,当下也来不及细思,便头脑空白的拔了清明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众人打了个人仰马翻,而后凄惶的撞开那扇朱红色的雕花大门,踩过略有些掉漆的门槛,飞也似地冲进了大殿。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空旷的大殿之内九张陌生的面孔,他们齐晃晃的看着我倚着门槛气喘吁吁的模样,却皆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本该是属于苏辛他们的那三张椅子,却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人,我的心顿时“咯噔”一声跌至谷底。 “苏辛......“我慌了神,远远的站在大殿门口对着他们呐喊道:“你们有谁看见苏辛了吗?” ------------ 三一章·夜以继日寻爱徒 隐藏血统被点破 饶是我再三追问,却依旧无人答话,整个子偕殿始终恍若石沉大海一般,竟在这群人中惊不起一丝波澜。 没有人愿意理会我的话。 甚至,他们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我,对我没有丝毫善意,整个大殿内气氛伴随着我的到来压抑到了冰点。 可能是在平阳峰一个人沉沦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太久了,我竟差点忘记,我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被掌门可怜,破例被拘在这片莺飞草长土地上的叛门者,整个人早已不可磨灭的被永久泼上的污点。 弑杀同门,勾结魔族,背叛师门......我在他们的心目中早已灼灼的被烙上了人渣的印章,再无法根剃。 “好嘛,就算不靠你们,我自己也能找到他。”我忿忿的转身快步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待我走后,那安静的子偕殿再次叽喳着响起了一片欢声笑语。 他们早就习惯了日月更替,峰主没了还可以再选,掌门没了也可以再争相投出一个引领浮生派之人。 没有谁于这个世界而言是缺一不可的,风水轮流转,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所有的笑容背后,都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他们徘徊在色彩斑斓的世界里,却像那傍晚后消失的夕阳,将自己丢弃进像墨汁一样慢慢渗进笼罩着的黑暗世界,慢慢的失了心的温度。 而我的心,却是史无前例的剧烈颤动着,仿佛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在我的左心房横冲直撞,迫不及待的想猛然冲出来,只为再见上一眼那刻进他心房上的人。 “苏辛......你究竟在哪里?”我气喘吁吁的穿插在天阳峰的大街小巷之中,踏遍长满青苔的青石砖,淌遍这里的泉溪山林,走遍这里琳琅的亭台长廊,进遍这里的每一间刷着红漆的屋子...... 每一次满怀希望地推开房门,每一次怔怔地望着空旷的屋子,独自黯然神伤的离去。 我蹒跚的在月影下摇曳,活像是被人摄了魂,苍凉的晚风固执的将落叶抱走,裹挟不情愿的它在青石砖上热烈的翻滚着。 而我身边,却是什么也不剩。 人从呱呱坠地的时候便学会了哭,在充满纯真幻想的年代学会了笑,我一直以为,像我这般饱经风霜半生坎坷,飘零若浮萍的薄情人应当早就看透了世俗,却不想当真正有人走进你心上的时候,自己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的。 因为你的心还有所牵挂,你牵挂着别人,便把自己卑微的生生制成了铃铛,牵强的拴在别人身上,伴随着他仓促的步伐,你的心也会一摇一晃的叮铃警响。 我本以为我早就老了,却不想有生之年竟还能再年少轻愁一次,内心的敏感被无限的放大着,渲染着。 不知不觉,夜半的雨云遮住了心中闪烁着微光的月牙儿,像千斤石块般沉甸甸的压在我的胸膛,我在寂静的夜伴随着轰隆的雷、斜漂的雨,生生地哭嚎着苏辛的名字直到声嘶力竭,直到精疲力尽。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暗的,睁不睁眼又有什么区别?这梦境和现实不都一样,眼前都是一片模糊的漆黑。 半梦半醒的时候,我似乎奢望般的见一人在这场瓢泼的雨中撑着白皙的油纸伞信步向我走来,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他缓缓的走来,轻柔的搂过我的腰肢,将我拥进他温热的怀里,渐渐融化。 “原来,你也会想我。”耳畔若隐若现的响起了那道熟悉的低喃,他那笑声是淡淡的,轻云一样,掺揉着我的惆怅。 翌日,我不情不愿的在噩梦中醒来,缓缓睁眼却只觉得眼睛酸胀不堪,下意识地便想伸手去揉,可手背还没碰到眼睛,身后便蹿来了一只大掌紧拽着我的手腕。 “不要总用手揉眼睛,师尊......你这习惯真的很不好,得改啊。”背后忽然毫无征兆的传来一道熟悉的轻叹声,一时间惊的我汗毛倒竖背脊发凉。 我分明记得,我失去意识之前还在天阳峰的。 这苏辛......究竟是什么时候忽然回来发现我,还将我带回平阳峰的? 而更可怕的是,他现在竟就这般泰然自若的躺在我背后,温热的胸脯紧贴着我的背脊,我甚至都能听得到他那沉重的呼吸。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心中小鹿乱撞,惊慌的绵延着脸上爬上一抹红霞,在洁白的床帘中蜷着身子,不敢回头的低声问道。 “我?”他的声音哭笑不得的有几分轻颤,道:“我这几日一直都在啊,我其实......一直都藏在你的影子里。” 这种胡话,只怕拿去骗三岁小孩儿也不一定会信吧,影子这种虚无的东西,怎么可能藏得住人? “你不信?”见我不语,他轻笑着压下我的手腕,将我往他的怀里带了带,轻笑道:“昨天,我和你的距离大概就是这么近......” 他的心跳声,沉重的如同作夜的闷雷,贴着我的脊骨一阵阵的跃动着,惊得我老脸一红,逃也似的跳下了床。 “师尊......”见我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苏辛倚在我的床边,没皮没脸的朗声大笑道:“我犹记得你昨夜一遍遍的唤我名字,当时唤的那般含情脉脉,也没见你当时脸红啊。” 我登时便被这家伙气的青筋暴跳,捡了他齐整整放在榻边的鞋子,便气鼓鼓的拽着它直往他的面门上砸,眼疾手快的苏辛抬手就将鞋子劈手拦了下来,痞里痞气的含笑道:“师尊竟还亲手给徒儿递鞋,这怎么使得?往后,还是徒儿伺候师尊更衣罢。” 他穿上鞋,站起身理了理睡得凌乱衣襟,一双眼睛总不住的盯着我瞄。 “你看什么?”我不解道。 “我在看你额间的月雀鸟纹,真没想到......师尊,你竟是月魇圣族的后人。” 听他这般一说,我越发觉得苏辛近日消失的十分蹊跷。 ------------ 三二章·一回平阳就失忆 总觉其中有蹊跷 “月魇圣族,那是什么?”我疑惑道。 “没什么......”他尴尬的笑了笑:“你就当没听见过罢,毕竟月魇血脉从洪荒时便不多见,而今,只怕凋零的剩师尊你一个了罢。” 所以,苏辛的意思是我可能是个稀有血脉,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能逆天开荒灵气吞吐自如,然后带着我那徒弟逆袭,纵横仙界? 可后来听他那么一说我才明白,我这个废血脉除了吸引女子有一套,其他的......什么能提升修炼速度、增强灵力、召唤神雷之类的作用,它一个也没有,当真让人气愤。 而且,说是吸引女子,我单身至今,除了一个冤家———徐嘉柔,我是半个同我告白的女子也没有,还不如找“系统”学习御女心经来的实在。 不过,提到“系统”,近来也是奇怪,这家伙竟像是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不曾出声了,没他常在我耳边一惊一乍的跳出来惩罚,我竟一时有些不大习惯。 而且,我尝试着呼唤了它数次,却是出奇安静,罕见的没有丝毫反应。 “难道这‘系统’出故障了?”我十分疑惑,复尝试着再呼唤了数次无果,我便也果断地放弃挣扎了。 而一旁的苏辛却总是动不动背着我偷笑,也不知他究竟在笑些什么东西。 不但如此,自他回到我身边后,他近日的举动忽然间变得很是奇怪。 譬如,他今日忽然同我一般迷恋上了酒。 再譬如,一向极擅烹茶的苏辛,近日竟连茶叶也不会下了。 又譬如,他去厨房烧个火,不单饭没煮出来,反倒差点将烧灶的棚顶给点了,还得让我捏了唤水的法决浇熄火焰替他善后。 他这些时日,总是粘腻在我周边形影不离的,不批折,不同诸峰主开会,也不修炼......整日就是缠着我说话。 而偶尔同他提及一些稀碎的过往,我却只是摸摸脑门儿,低头含糊道:“对不起师尊,我好像忘记了。” 苏辛向来不是一个忘性大的人,我越发觉得这其中蹊跷甚多,可是这几日李时中也销声匿迹,我不会诊脉完全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毛病,便只当是他出去同人干架,被人打成了脑震荡失了记忆。 而他美其名曰的说是要伺候我,可是他百事皆不会,最后只能我来鞍前马后的供着这位小祖宗。 昔日苏辛不在,我无事可做只能修炼,总觉是度日如年漫长难熬,却不想近日竟隐隐觉得时间是如此短暂,还未来的及将要做的事做完,这眼睛一闭一睁,便是一日梭去了。 时间久了,他越发调皮的像个孩子,而对于他常常对我做的那些恶作剧般的捉弄,竟也不知不觉渐渐的习以为常了。 偶尔弄弄花,偶尔折折草...... 他欢快的蹦跶在这片广阔天地中央,好似九幽寒潭间氤氲云气一般,无忧无虑的旋转着,他就像是天地的宠儿,万丈光辉均匀的洒落在他身上,就好像正午的耀日一般璀璨。 有时候,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没有任务加身,没有“系统”催促,没有梦魇折磨。 假如他不是掌门,我也不是叛门者的身份,亦或者是这个浮生派,甚至这整个修仙界都不曾存在,整个世界便算只剩下我同他两人,我亦觉得此生有他一人便也满足了。 他的眸光闪烁,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身上,看着近日闲来无事可做的我,竟罕见的从屋里端出了笔墨纸砚,一笔一划间,雕琢的全都是他天真的模样。 他一个人疯闹的累了,便会常来我身边转悠,讨要他的画像。 可令我费解的是,他竟常常拿着画像在午夜时分看着天上闪烁的繁星发怔,偶尔还会背着我偷偷的对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发狠,谩骂着将那些画像撕了个七零八落,然后再低声抽泣着将它们再一片片的捡回来,寻了个带锁的小木匣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放进去锁好。 我不知道他失踪的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我确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愤怒和悲凉。 只是,他将这些不悦的情绪始终深深掩藏,从不曾在我的面前展露出来。 这样的他,让我倍感心疼,有时我真想伸出手,揉一揉他浓密的乌发,像个慈父一样用最温暖的臂弯将他深深的拦进怀里,轻言细语的鼓励他。 可每当回归现实,我却讶然发觉,真真正正总被熊抱的人……好像是我。 他每天总能颇合时宜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晃悠,就好像会分身术一般,走到哪里看到哪里都是他。 我甚至都不曾想过,像这样粘腻的日子过得多了,偶尔也会厌烦。 自此,我便再一次的动了想要逃离这边土地的念头。 又是清风拂过,数日不见,李时中那个家伙终于步履蹒跚的爬了回来,满脸的沧桑。 他似乎还记得我这个昔日陪他饮酒的老伙计,一回到浮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平阳峰寻我。 可是,当他一脸狼狈的找到我时,正好见到苏辛也站在我身旁,一时惊的手足无措目瞪口呆。 “你……是谁?”李时中惊慌的抬起手,指着苏辛质问道。 “我?”苏辛疑惑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见李时中微微颔首,他竟一时哭笑不得道:“我就是苏辛啊!”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快速的否定了苏辛的话。 原来,从数十日前,苏辛见过我额间的花纹,曾经问过李时中那东西如何能去,可是李时中却只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而他的这一句不知道,却把心思敏感的苏辛吓得不轻,他仓惶的翻遍了整个藏书阁的古籍,却只翻到诅咒可在被施术者额间或身上留下印记的说法。 得了这个结论,本就同魔族不对付的他刹那间对魔族的恨意更甚了几分,然后瞒着浮生派的众人,提了谷雨剑,单枪匹马的杀去了九幽。 ------------ 三三章·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这个他究竟是谁 显而易见,他千里迢迢跑去九幽,只能是去找徐嘉柔的。 他可能将我额间血脉的印记误认成了诅咒,按他的性子来思考,只怕多半觉得我被拘在九幽的那段时日里受了不少迫害。 所以他来不及细思,直接孤身跑去找徐嘉柔干架去了。 可是,如果跑去九幽,同徐嘉柔打的天昏地暗的人是真正的苏辛,那么我身边这个同苏辛长得一模一样的又是什么人呢? 我狐疑的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他,而李时中也是惊讶的盯着他看了许久,却始终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真真是太像了。”他不可置信绕着这家伙转悠了好几圈,越看越是觉得惊奇,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长得一模一样之人? 而我惊愕的站在一旁,只觉得可怕。 李时中他应当不会骗我的,真正的苏辛应当还在九幽和徐嘉柔斗法,或者依然受伤而归,那么这个来历不明,且同苏辛长的一模一样的家伙,他费尽心思装傻充愣的接近我,究竟有何图谋? “现在你可以说了么?你究竟是谁......”我眼眸微垂,微微回过身警惕的的看着他。 而他听见我的话,却只是笑得不可开交:“师尊,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我若不是苏辛,那我还能是谁?” “这可能性可就多了。”嘴边的弧度轻轻扬起,我双唇轻启,冷咧道:“譬如鬼族、灵族、妖族亦或者是......魔族!” 天地初开分六界,有六族。 其仙界自成一派,有七十二般变化,修习者可变成任意模样;魔族同仙人一样初诞于洪荒,修为高深者也能变幻形体;其次便是灵族,灵族者始于花草木石,汲取天地灵气成精,所以要想变成别的东西需要先汲取对方的灵气;而鬼族一般习惯总精神类的幻术,让对方误以为变成了别的模样;妖族大多用的也是魅惑类的术法;人族也是同理,亦或者是用一些人 皮 面具之类的小玩意儿…… 但是碍于仙界如今占着六界之首的位置,定下了《六界条约》,划天地为六地,故而除了魔族和鬼族,鲜少会有别族跑人间的地界来。 而对于精神力较深的修仙者,通常都有抵抗幻术的法门,浮生派里对抗各族幻术的古籍甚至都多达几百本,却唯独对仙界和魔族的变幻之术束手无策。 仙者向来清高,不削常用此变幻之术,亦鲜少去他族晃悠,如此推测便只有魔族较为符合了。 可令人疑惑的是,他的身上,竟没有半分魔族的浊息。 “师尊,你想象力可真丰富。”那人闻声微微怔了怔,随即掩袖轻笑了起来:“师尊,你可从我身上嗅出过半分魔族的浊息?”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随后,他又哀声道:“说实话,我是不是苏辛我也记不清楚了,我什么都不记得,单单只记得这一个名字,我原以为这是属于我的名字,而今看来,似乎是我妄想了。” 我既已知晓他并非苏辛,自然也对他失了兴趣,他是六界什么族什么人,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我唯一关心的……只有苏辛。 “时中,你还没说苏辛他去九幽同徐嘉柔寻架了之后呢,他人现在在何处?”我焦急万分的质问道。 “怎么,原来还叫师兄的,现在连师兄都不喊了?”他调侃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苏辛生死未卜,我哪有心情管其他? “苏辛呢?苏辛他在哪里……”我沉声郑重的再次重申了一遍,他终于肯回我的话了。 “苏辛啊,他刚回来,在正阳宫里……” 这正阳宫是浮生派掌门的卧房,我前些时日就是为了寻他,几乎将整个天阳峰掀了过来,心里自然十分清楚这地方究竟在何处,便想也不想的直接捏了传送决。 李时中一见,当下慌了神:“喂,你真打算现在过去?那群家伙显然是不会同意的,他们现在连我都不让靠近,将整个正阳宫封锁了起来。” “那群家伙?”我闻声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之前窝在子偕殿里谈笑风生的那几个新峰主。 后来,听李时中那么一说我才晓得,原来这些时日苏辛彻夜苦修连晋三阶,觉得实力便去找徐嘉柔干架了,而这段时日,浮生派又迎来第二个飞升之人——荀勉建。 李时中沉醉于岐黄之术,自杨清安飞升后没人管束他他便越发懒于修炼,不消数日便被后辈们追了去,成了十二峰主修为几近垫底之人。 荀勉建飞升,苏辛被徐嘉柔打成了重伤丢回了浮生派,新上任的那些个峰主,早就看不惯苏辛这个毛头小子做掌门了,把他拖回正阳宫之后,就盘算着等他死了,他们几个再来争掌门之位。 所以,当李时中想要去给苏辛探脉的时候,他们几个峰主便合起伙来阻止了李时中,并将他逐了出来,以保护掌门安全为缘由将整个正阳宫封锁了起来。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听到这个消息,我几乎是恨得咬牙切齿,暗唾他们竟你争我夺到对于同门竟也这般毫无人性。 趁你病,要你命,这就是如今这个凉薄的世道,每个人都渴望着神坛上之人陨落,然后无情的他们,便可以有机会踏着众生的头颅攀上高位,挥霍着前辈积攒下的财富。 可笑,我竟至如今才渐渐看清。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去,你现在还太弱,去了也会被他们逐出来……”李时中劝解道。 “对不起,我非去不可!”我咬牙切齿道:“我便是死,也要将这些腌臜之辈拉下陪葬!” 指尖灵力划动,我瞬间便到了天阳峰,生疏的御着清明剑,摇摇晃晃的飞到了正阳宫。 一如李时中所言,这里当真有不少子弟,将整个正阳宫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杀进去!”我一时急红了眼,提了剑便想冲进去,却不想躲在草丛后的我方起身,就被一只来历不明的大手捂住嘴拽了回去。 ------------ 三四章·没人可怜心疼他 那么我来带他走 “你就打算这么闯进去?”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和苏辛十分相像。 我这才惊慌的想起那个同苏辛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他不应当是在平阳峰同李时中在一处的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见我紧皱着眉头,一脸警惕的回头看着他,他忙小心翼翼的伸出另一只手,轻柔的抚了抚我的眉间,轻声道:“别皱眉,你这样……很难看。” 难看那也是我的事情,同他又有什么干系?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低声沙哑的问道。 “帮你啊。”他轻声道,一张同苏辛一样俊白的小脸,笑的却是比盛夏的向日葵还要灿烂。 “我不需要你帮,我自己能进去的……”我微微的蹙着眉。 “不,你需要的。”他眉眼含笑,猛地将我一把拉进怀里,嘴里低声喃喃的念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于是,我便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一律虚无缥缈的青烟,就这般在他的带领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个透明人一般的溜进了正阳宫。 轻易的穿过曲折游廊,踏过阶下石子漫成甬路,我们就像无体的幽魂一般,甚至都不用推开门,就那般轻易穿过朱红的雕花木门,直接进了去。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微微透出斑驳细碎的阳光,将灰暗的房间照亮,而不远之处是一张柔软的檀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栩栩如生的龙凤之纹路游走其间。 苏辛紧闭着双眸,孤独的躺在床上,满身伤痕,鲜血淋漓。 没有人管他死活,没有人为他擦拭那几近干涸的血迹,就连那斑驳的锦被滑落在地,都没有人将它躬身捡起,细细的重新搭会他的身上。 “这群没有良心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对他?”看见苏辛奄奄一息的模样,我潸然泪下,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他身旁,可伸出手,却是怎么也摸不到他的面庞。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惊愕的转过身,揪着他的衣襟,嚷身道:“为什么我会碰不到他?” “鬼族的化魂术,难道你在浮生派的古籍里没读到过么?”他疑惑的看着我。 他说的,的确是真的。 浮生派的确有一本记载鬼族些许术法的古籍,兴许,他是顶着同苏辛一样的皮囊,常进去藏书阁看,才学会的这术法。 而我,当时一心只念着苏辛,却把这茬给忘了。 “你能把这化魂术解开么?”我低声哽咽道。 “能。”他回答的十分干脆,可下一刻他却又沉声道:“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你现在显形,屋里的烛火将你的影子拓在窗上,咱们很快就会屋里屋外的守门人发现。” “那我该怎么办?”此时我才觉得,原来我这个师尊,竟做的如此苍白无力。 苏辛他可以为了我,和魔族争斗,可以独自闯进九幽,可我……却练将他带出这间屋子都做不到。 这个世上,怎么可以有我这么失败的人? “失败么?痛苦么?”心底终于再次回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它低沉且沙哑,活像是从地狱爬上的恶鬼,用它锋利的尖爪刺入我的心头,一寸一寸的向上攀爬着。 “这世人对你对他是如此的不公,你们的一片赤诚之心,最终却只能换来这样凄凉的下场……”它“桀桀”的猖狂笑着,声音是如此的刺耳:“带他走吧,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如果有人胆敢拦你,就把他们统统杀个干净!” 当体内的红芒再一次浮现,我不知从何处得来那股磅礴的力量,竟将他的化魂术强行破开了。 铺天漫地的魑魅再一次团团充斥着整个正阳宫,凄冽的凌风疯狂的刮动着摇曳的烛光,将我苍白无力的身影时隐时现掩映在苍白的窗纸上。 很快,门外的众人见到了屋内的变故,纷纷呼唤着彼此,向着正阳宫涌了过来。 “苏辛……”我双眼空洞无神的向他蹒跚走来,小心翼翼的将他从床榻之上横抱而起:“这一次,换师尊带你走……” 这个浮生派,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是生也好,是灭也罢,同我何干,同苏辛何干,就由他们咎由自取自生自灭罢。 他们既从未将我当做浮生派中的一员,我又何须顾念旧情呢? 而一旁的“苏辛”却是眉头微蹙,瓮声道:“这情况,看起来似乎不大妙啊。” 身体周边充斥着浓烈的黑气,他们尖声叫嚣着,似乎同我一样在宣誓着心底的不甘与苦痛,替我狠狠我撞开了那不堪一击的木门。 当我的身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终于惊呼了起来:“这不是林清尘么?他不好好窝在他的平阳峰,为什么一定要跑到天阳峰来劫走掌门?” “为什么?”我凄厉冷笑道:“你们......可曾真真正正的当过他是你们的掌门?” 冠冕堂皇的人们,总是喜欢将荣耀加诸己身,而所有浮生派的背后,却是一个只有二十余岁的孩子用他那瘦弱的肩旁,一个人闷声不吭的抗起了整片江山,可他......可曾有人可怜过他,同情过他? 众人不说话了,整个正阳宫门前是一片死寂的鸦雀无声,他们的心在动摇,可他们的剑却是毅然坚定都指向我。 “不论他是生是死,他终究是浮生派的掌门,除了这座天阳峰,他哪里也不能去!”终于,有人尖声叫嚣了起来,一度点燃了偃下的士气。 这......才是他们内心的话! 于他们而言,苏辛不过是一个代表而已,所谓的什么掌门,不过是成天给他们擦屁股的保姆,需要打仗时推出去顶头的牺牲品,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究竟愿不愿意想不想变成而今的这副模样。 我的怒火,终于再一度被他们点燃。 于此,我越发坚信,若还将苏辛留在这片恶心的土地,终有一天他会被这群附骨之躯生生榨干,最后弃之如敝履。 ------------ 三五章·携二人别李时中 离浮生重踏京城 我淡漠的一挥手指,一股幽火从我指间冒出,如同附骨之躯一般粘到方才说话的那人身上,瞬间火势大涨将那人的身体连同灵魂皆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安逸了数年的浮生派子弟们这才想起数年前那恐怖的一幕。 “又是这个魔族的妖法,这个叛徒......这个魔鬼......”他们这时才有人想起玄武台,当时的那一簇簇古怪的幽蓝之火,顷刻之间是收割了多少浮生派强大峰主的性命,就连当时的前掌门——杨清安都为之忌惮,将他缚于三生台上准备用极刑将这祸害销毁个干净。 尘封的记忆再一次伴随这簇火焰将人们唤醒,他们再一次的尖叫着,陷入了曾经的恐惧。 我怀抱着苏辛,一步步的缓缓向前走着,所有胆敢拦在我面前之人,都会被我周身的鬼魅撕碎,被幽火焚烧的连灰尘都不剩。 他们惶恐的提着剑,却害怕的再不敢妄动,只能自发的乖乖站在两侧,愤愤的看着抱着他们掌门一步步的向外走着。 “怎么办?就这样放任他把掌门带走么?” “那不然呢,你敢上去拦他?” “我不敢,我还没活够呢,才不想英年早逝被他烧成飞灰......” 背后传来诸人的议论之声,小的犹如蚊呐,他们都内心惶恐,生怕被我给听见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灾难。 而就在这时,李时中赶来了,他怔怔站在不远处,亲眼见着我是如何将那些人活活烧死的,而他的弟弟临死前的惨烈模样也再一次划过他的脑海。 “清尘......你这是在干什么?”他惊呼道。 “你不都看见了么?”我牵强的笑着,迎着日光,笑的是那般的苍白无力:“他们这般折腾苏辛我看不惯,我要带他走......” “你带他走,能走去哪里?”李时中追问道。 “去哪里都好,只要不留在这里!”我低着头,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上的血迹,心疼的揉了揉他乌黑的密发:“这个孩子,他在这里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的罪......” “可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浮生派的掌门......”他依旧不甘示弱的,同那群家伙一样,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我他如今的身份。 “掌门又如何?从今天起,你们就当他病逝了罢,从此浮生派再也没有他的存在......”我凄凉的笑着,仰声叹道:“反正掌门又不是不可更替的,大不了,你们重新选一人重新培养就是。” 我怀抱着苏辛同他擦肩而过,而身后的另一位“苏辛”同李时中擦肩而过时,猝不及防的在他耳畔低语了一声:“这个家伙着了魇,没关系我跟着他,说不准哪天他想通了,会把苏辛再送回来的。” 这是真的吗? 说实话,李时中其实并不相信他这个身份来历不明之人,可是他别无他法,毕竟,这两个人的确是在浮生派里遭了不少罪,他一直都怀愧于心。 “他们走了也好。”李时中自嘲的笑了笑,浮生派如今也是到了该散的时候了。 于是,犹豫不决的众人,最终还是迫不得已的让我将他们的掌门在他们眼前给带走了。 “苏辛”紧跟在我身后,一直紧盯着我怀中真正的苏辛发怔,他是当真不记得自己就是是谁了,只知道他从醒来起就一直在我附近,他原以为他唯一记得的“苏辛”会是他的名字,可没想过的是,那名字却是别人的。 那么他呢?他又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迷,而他,只能指望着从我的身上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就那样亦步亦趋的跟着我,我御剑他也御剑,我停下休息他也停下,黏糊的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终于惹得我不耐烦了,回头低嚷道:“你究竟打算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他无奈的摊了摊手,笑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我现在连我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我如今认识的只有你一人,不跟着你跟着谁?” 随后,他想了想又凑到我身边,低声问道:“如今,你已经离开了浮生派,你带算带着他去哪儿?” “不知道。”我淡漠的回答。 微阳透过浅薄的云层,凄凄地照拂着这片苍白的土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闪烁的得让人眼睛发花,我抬手揉了揉疲惫的双眼,亦不知未来在何方。 “那就,去京都看看吧。”我如是想到,毕竟,我唯一能记得的也就这么一个去处了。 前些时我曾恍惚间做过一个梦,梦里的那个男人曾为那个叫做月濯的男孩留下一块玉佩,让他去京城找琼台林家,虽然如今的林家早已因为一些原因最终走向了举族覆灭的地步,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那里看看。 想去,那个繁华的人世间走一遭,而且京城是诸多修士云集之地,如果能遇上别家的修士肯救苏辛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我既如此决定,他自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微微颔首便跟着我转头飞去了京城。 在这繁华的都城,天子帝王脚下是有规矩的,就如同天阳峰一样,行至城门之后,不论是凡人亦或者是修士都是禁骑乘马匹亦或者是飞剑的。 所以,在守门士兵的阻拦下,很快我们就都下了剑。 修仙者在人间的地位算是比较高的,进出城池仅凭一把飞剑证明身份即可,完全不同于凡人,还要出示出入城文书之类的什物证明身份来意,甚至还要搜查。 走过巨石砌的甬道,便可见宽阔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上,晃过那色彩缤纷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城晚景平添了几分氤氲的朦胧和诗意。 这里的人们经常会见到来自各族各地不同的修仙者,对于这般提剑上街之人,早已是见怪不怪。 ------------ 三六章·路偶遇月半仙君 血脉相同被收徒 他们并不害怕修仙之人,他们只是看着我怀中抱着满身血污的苏辛,觉得十分奇怪。 他们皆以为凡人修仙,便能福寿绵延,便能长生不老甚至能永生不灭……可看到我怀里的苏辛,他们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修仙者,除了比他们多了些灵力,实际上却依旧和他们无甚差别。 原来这世间,便是仙者也会有寂灭的时候,更何况他们修仙者尚未得道,从根本上依旧是个凡人。 既是凡人,终究还是会逃不脱生老病死的。 我疯狂的踏遍京城,满出找寻着有随身携带佩剑的修仙之人,打听有没有人可以治疗苏辛身上的重伤。 如我所料,大部分的修仙者并不会医治,他们一般也鲜少会被伤到这般只剩一口气吊着的程度,所以他们随身携带的门派派发丹药完全无法治愈强势这般严峻的苏辛。 而会些许医术的,却也表示无力回天,让我另请高明。 我沉默的伫立在混浊的暮色中,被寒冷的晚风吹的凄恍,眼底尽是绝望。 就在这时,有千万人抬着一硕大的步撵风风火火的踏进了城内,雪白的纱幔下,一位穿着雪白纱衣面罩白色珠帘掩面的女子闭目端坐其中,头上钗着的素白月蝶珠饰也随着这步撵的的摇晃轻轻的摆动着。 月白色的披帛在斜阳下随风轻轻的舞动,她美的就像是从古画上飘身而下的婀娜仙子,而她额间还有一个几乎同我一模一样的淡蓝色纹路。 人们见状,纷纷都围了过来,恭敬的匍匐在步撵两侧。 “看见那群身着素白长袍白衣翩然的人了么?那可都是沧云仙门的人,个个都是天仙……”有人低声道。 “如果那些随撵的都是仙人,那端坐那步撵之上的又是什么人?” “嘘……恭敬点,那可是月半仙君。”那人慌忙嘘声,抬头瞥了一眼步撵,见众仙人纹丝不动似没听见他们的谈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回头,却见我抱着苏辛伫身而立,似乎并没有要跪下的意思,慌忙扯了扯我的一角,小声提醒道:“喂!你不要命了,若是冲撞了诸位仙人,你怕是就要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我觉得十分疑惑。 自古仙人不都是要么扶弱济贫,要么不闻世事的么?怎么会如此凶恶动不动叫人魂飞魄散的…… 不信邪的我,依旧杵立在人群中央,那人眼见拉扯不动我,便只低叹了声再不管我了。 而这时,在雪白纱幔下的婀娜少女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眉间微蹙似在疑惑,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就像是山涧清泉一般楚楚动人。 她翩然从步撵上飞身而下,在众人惊慌的目光中缓缓落到了我的面前,一双清美的眸子紧盯着我额间鲜红的印记。 “你也是拥有月魇血脉的人?”她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一般轻柔绵延。 我亦是抬起眸子,看着她额间几近同我一样的纹路发怔。 “看来你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她低叹了声,将我拽到了她的步撵上,这时我才注意到,这步撵之下千千万万的仙者,竟无一例外的全都是男子,没有一个女仙。 众仙者同大道两侧的众人一般,似乎都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十分讶异,但她终究是他们的掌门,行事自有她的用意,便也懒得揣测,自顾自的抬着步撵继续往前走。 “这是要去哪儿?”我低声,疑惑的问道。 “去皇宫,看我徒弟……”她皎洁的笑道:“真是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和我拥有一样血脉的人,可当真是罕见啊。” 她眉眼含笑,犹如十里春风拂面般和煦,可我心系苏辛,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 “你……能帮我救救他么?”我低声乞求道。 “那你呢?”她微微侧头看着我:“如果我救了他,你愿意来我沧云仙门做我徒弟么?” “我……”我有些犹豫:“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可以把他们一起纳进来。”她瞥了瞥我怀里的苏辛和身后的那人,笑道:“你的血脉很罕见的同我是一样的,若是想修炼成仙,怕也只有我能帮你了。” “好。”犹豫了半晌,我终于咬牙答应了。 她见我答应了下来,笑的越发开心了,当下就随手捏了仙法,将仙力灌输进苏辛体内,磅礴氤氲的仙气缠绕于苏辛周身,很快他便已肉眼可及的速度痊愈了。 而我身后的“苏辛”,却是眉间皱的越发的深,一直咬牙隐忍着不说话。 直到进了皇宫,那女子率先下了步撵,他这才在我耳边附声道:“师尊,我劝你最好对这个女子留些心,我总隐隐觉得,她不会是什么善类。” “她能是什么坏人?”我轻笑道:“起码,她救了苏辛。” 我不再理会他,跟随这月半仙君踏入了大殿,这时我才知,原来她这徒弟竟是这一国的帝皇。 他看起来,也是一副十分年轻的模样,身着一件中黄色镶金龙袍,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原来是师尊来了……”他眼见女子前来,顿时失了帝王冷峻的气魄,当即笑容满面,慌忙迎了过来。 可随后,见到跟在她身后的我们,这帝王便开始神情有些不自然了:“师尊,这几位是?” “哦,那额间有红纹的,是我新收的徒弟。”随即,她神秘的一笑:“路上遇见的,见血脉罕见我就收了,还附赠两个小徒孙,是不是划得来?” “话虽如此,可咱们仙门不是向来只收仙人的么,像他们这样连仙体都还没化出来……”那帝王显然有些忧心,毕竟这样,算是破例坏了仙门的规矩。 “有什么干系?”她微微笑道:“想炼仙体还不容易么,有我在,不出三年就能让他踏入仙阶。” 她的脸仿佛绽开了花儿一般,满满笑意写轻描在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愉悦。 ------------ 三七章·扶摇直上九重天 月半小筑遇故人 而同半月的反应截然相反的是,她那皇帝徒弟的脸色却是极其难看,咬牙切齿的沉默不言,似乎是在隐忍着些什么。 “师尊说的极是......”他言不由衷的强笑着,附和道:“师尊手里多的是灵丹妙药珍惜古籍,若不是这逸国我着实脱不开手,否则我便随师尊回去清修,早一步踏入金仙了,你跟着师尊可要好好学,莫辜负了她的一番悉心栽培......” 他微笑着,“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压得的我肩头微颤。 之后,便是他们久别重逢的师徒开始寒暄,讲的无非也是逸国近日的国况,说是近日连连旱灾,他自己学术不精降不了那么大范围的雨,这才把这半月仙君给请了来, 这半月仙君不愧是仙法高深之人,竟当真随手一捏仙法刮来东风,给整个大旱的逸国布下了大片的雨云。 “跟着她,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如是想到。 而后,待他们寒暄完,便以天色将晚,那皇帝拜别了他这位师尊,淡淡望着她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 临走之际,我似乎听见了他的低笑声:“时隔数十载,你终于出现了,真没想到,你竟这般命大或了这般久......” 而此时半月仙君亦再一次邀我等坐上了她的步撵,众仙回天,当真一出城门便腾云驾雾的飞了起来,这时我才终于明白为何除非仙人亲下凡间,否则无人有缘能得见仙人一面。 原来,这仙人与修仙者单是灵力上便相差甚远,得到成仙便能凝炼仙骨位列仙班,在九天得到取之不竭的磅礴灵力修得仙身,从而在大千世界来去自如,在苍茫云海间如履平地。 飞快流动的白云擦过我的发鬓,毫无遮拦的阳光在遥远的天际挂出一道绚丽的彩虹。 而那彩虹之下,白云铸墙,金砖铺路,七色的琉璃瓦映着七彩的霞光,其整整的贴服在雕梁画栋的玉檐之上,竟比那凡间帝王的寝殿还要奢华七分。 而这半月仙君亦是真真待我不薄,方至,便将我等安排进了离她寝宫最近的月半小筑,安排了几名男仙带我等修习,可是不知为何,“苏辛”却似乎对这个地方十分抵触,而苏辛醒来之后,便也开始吵嚷着要回浮生派。 直到后来,仙君又派了一人过来,那人白衣翩翩,面目极其俊美,肤如凝脂面若白玉,可我一眼望去,竟觉得他身形看上去莫名有几分眼熟。 他缓缓抬眸,沉声道:“仙君让我今日来教你心法。” 直至我听到这浑厚低哑的声音,这才恍然想起,这可不就是我在浮生派的掌门师兄——杨清安么? 原来诸子弟传闻他已得到飞升成仙,竟是真的。 他抬起眸子,见面前尽是熟悉之人,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眸终于泛起了涟漪,可他的涟漪却仅仅只是因为......他十分尴尬的分不清他眼前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究竟哪一个是苏辛。 “苏辛......”他轻声的唤着。 而苏辛闻声,亦是恭敬的走上前去,盈盈的拜了拜,低声回道:“许久未见了,掌门,您可安好?” 眼见苏辛回应,他当下便眉眼含笑得合不拢嘴:“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他缓缓得走来,一把牵住苏辛的手将猝不及防的他拽到自己身后藏着,随后双眉深锁,语气冰冷的质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是月半仙君带我来的。”我淡淡的回答道。 “是么?”他有些不可置信,后来瞥见我额间那鲜红的印记,他这才想到仙君同他提及的血脉特殊之人,不曾想,竟是他眼前的我。 “难怪,我说仙君怎么会忽然破例带连仙门都没入的人上九重天......”他冷漠的嗤笑了一声,牵着苏辛便要往外走,我大惊失色,慌忙三步并两步的追了上去。 “你要把我徒弟苏辛带去哪里?”我慌乱的将他一把拦下。 “你徒弟?”他嗤笑了一声,淡漠道:“好像你早就同浮生派没了干系罢,像你这样勾结魔族的叛门者……” 这一句话正戳我心坎,揪得我心一阵疼痛。 苏辛默默的站在杨清安身后,没有说话,而就在这时,“苏辛”却从我的背后站了出来将我一把护在身后:“可似乎比起他,你们这些自诩正派的伪君子似乎更恶心罢......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没有林清尘冒死救苏辛,这家伙怕早就死在浮生派,被那群豺狼野心之人生生害死了。” “你说什么?”杨清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不信,你大可问苏辛!”“苏辛”怒声咆哮道,杨清安似乎被惊到了,怔怔的回头看着苏辛,见他微微颔首,他的心境瞬间如同压了千万吨大石一般,沉重的几近令人窒息。 后来听的“苏辛”道明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匪夷所思的几乎令他怀疑人生。 他从没想过,原来人心叵测,竟可以险恶到封锁消息不让苏辛得到适当的救治拖延至死,然后密谋争夺一个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位置。 “可......就算你们的确救了苏辛,也无法掩盖林清尘勾结魔族残杀同门的事实。”毕竟,铁证如山,他是亲眼见过林清尘使用魔族功法的,也是亲眼见过魔族为了救他擅闯进浮生派结界,跑到魂断台来救人的。 昔日,他还是最疼爱自己的大师兄,却因为那一次徐嘉柔亲临来劫法场而产生了嫌隙,一场无可弥补的嫌隙。 “可是掌门师伯,您有没有想过,或许师尊当年那样做是有原因的?”苏辛从杨清安背后探出头来:“况且,您当年不也曾觉得这整件事都很蹊跷么?师尊他......向来是个很谦和的人......” 是啊,没有人会忽然毫无缘由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个原因,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始终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我的清白。 ------------ 三八章·祭炼仙骨之事假 清尘被坑落炉中 所以,他当时便仓惶的断了我勾结魔族的罪名,为了安抚众人,他甚至不惜将自己也生生的骗了去。 “好吧,此事就先揭过......”杨清安尴尬干咳了两声,随后便也打应教我等一同修习。 而与此同时的苍生殿,却是罕见的热闹非凡。 “阿娘,您说的那个和我拥有一样血脉的男孩儿,我找到了。”此时已近夜半,苍生殿里却点着数之不尽的白烛,在晚风之中瑟瑟的照亮这片富丽堂皇的地方。 月半仙君独自高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手上捧着一块雕花木牌,上面俨然以金字刻着柳璇玑的名字。 这是她母亲的名字,这块牌匾亦是她母亲的灵位,她是沧云掌门的独女,几位哥哥皆因渡劫死去了,而她的父母也在不久后双双撒手人寰,她的母亲只留给她一句话:“如见和你一样是月魇血脉之男子,务必要想方设法将他留下,辅以稀世仙药炼成金丹,可助你飞升仙帝统领八荒四海。” 令她没想到的是,一如她母亲临终前所言,如今,那个男孩还真让她在茫茫人海中碰上了。 “送上门的药引,我可以看养好了才行。”说着,珠帘之下,她那张美轮美奂清美的面庞,却露出犹如蛇蝎般危险的笑容,眼神里充斥着恶意与疯狂。 但于我而言,我其实还是颇喜欢这个地方的。 耀眼的花海之下,掩着它们青色的叶和茎。这使它们与苍茫的云海紧紧相连,星星点点的碎云掩映其上,宛若白霜,又恍若朝露。 一片片绵延不绝的花海,五色缤纷的花在和煦的春风中摇曳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我就徜徉在那片五光十色花海里,流连忘返。 偶尔,还会有形态各异的鸟兽飞过,还会有通体金灿灿的红喙小雀在我肩头驻足休憩,据说,它们都是远古仙兽,得日月天地精华滋养,羽色都恍若朝霞,色泽缤纷,十分好看。 而啼鸣之声清脆悦耳,犹如天籁,可别看它们那般小巧好看,若真真惹急了它们,发起火来可是极凶的,能生生拆掉九重天好几处屋瓦。 白日流连花丛,闲逛九重天,夜里便按照杨清安教的心法修炼。 不得不说,仙界当真不比凡间,那心法当真好用,只消数月我便一跃跻身进了近仙之位,而后,等待我的便是该炼得仙骨,准备正是跻身位列仙班了。 可就在这时,传闻闭关了数月的半月仙君终于出关了,听杨清安说我已近仙位,忙将我诏进了苍生殿。 整个苍生殿空荡荡的,杨清安将我送过去后,便惶惶退了出去,只剩下我同半月仙君同一铜色鼎炉面面相觑。 “这个是做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人还高三丈的大鼎炉,顿时觉得十分好奇。 “这鼎炉是用来帮你祭炼仙骨的啊。”她看着我,微微掩袖笑了笑,道:“不然,你以为那么多人成仙,他们的仙骨是从哪里来的......” “我还以为仙骨这东西是修仙者汲天地灵气,修来的。” “怎么可能那般容易?”她轻笑道:“若是随便汲一汲天地灵气就能修仙,只怕我这九重天早就载不下他们了。” 我想也是,如果修仙当真有那般轻松,那可不就人人皆可修得正果,长生不死与天同寿了? 我既信她,自也听她,她说如何做我便如何做,只是祭炼了诸多稀世仙草凝炼成液之后,她忽然让我跃进鼎炉之内,我微微有些迟疑。 “跃进这鼎炉之后,我就当真能炼得仙骨,成为一名真正的仙人了么?”说到底,我终究是没有多少底气的。 我站在鼎炉旁摇摇欲坠,看着炉中滔天的熊熊烈火,我当真有些心慌。 就在这时,大殿沉重的门忽然被人撞开了,我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是“苏辛”。 “林!清!尘!你别信她的!”他倚着门槛,气喘吁吁的,显然是跑了好久。 原来,自从他从杨清安那里听说月半仙君召见我,他便一直惶惶的觉得不对,后来听杨清安说仙君要亲自帮我炼仙骨,他便越发觉得此事古怪。 毕竟,真正的仙骨,是切切实实靠汲取天地灵气,经雷劫千锤百炼修来的,哪里需要旁人帮忙炼? 他越想越不对劲,最终决定来这苍生殿,看一眼这月半仙君究竟在玩儿什么把戏。 谁料,这仙君竟像是见不得人一般,从殿内将门封上了,他这才使了不少力气将门生生撞了开。 可他不来还好,兴许我犹豫着就不跳了的,可被他这么一吓,我竟一时脚边没站稳向着炉内跌去。 “你!害!我!”这是我跌进炉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月半仙君见状,竟露出了得逞的诡谲微笑。 “你是傻瓜吗?”“苏辛”破口大骂一声,为了救我,也迅速钻进了炉鼎之内。 炉顶给大盖封了个严严实实,出不去的我们只能凄凉的落入熊熊烈火之中,被其炙烤着身体,一寸一寸的灼烧着肌骨。 而今,都已到了这步田地,却见那人竟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你是傻瓜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愤怒的冲着我咆哮道:“难道你修仙修的脑子都丢了?自古修仙历劫历的都是雷劫,炼仙骨当然也应该是雷火淬炼,你什么时候见过拿炉子能炼出仙骨来的?” “我当然知道啊!”我委屈的狡辩道:“可是这月半仙君先前的确待我不薄,我哪里想过她会害我嘛......” 世人皆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当真是真理。 人......往往只有自己被害了,面临了生死存亡的危险才会知道恐惧和后悔,可是那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它是无情的,不会为任何一个忏悔者倒转,那是有悖世界的运转规律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恐惧的问道。 他眼见我有些手足无措,当下安慰我道:“你先别慌......我来想办法。” ------------ 三九章·系统的回忆回归 铜炉鼎骤然炸裂 他倒是面上看起来十分镇定自若,实际上都火烧眉毛了,他怎么可能淡定得起来?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脱困的,容我再好好想想......”他背过身去,在哪里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显然,他见着这火竟比我还要慌。 他总是莫名的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可无论如何,却只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恍惚之间,他似乎在火海中看见了一张倾国倾城女子的脸,她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清新淡雅,杏眸流光,水色潋滟,信眉微蹙眉目流转间那略带忧郁的神色却显得那般楚楚动人。 流苏金钗微颤,她裹着一席鲜红镶金罗裙,在火焰之中翩然起舞,围绕着一簇簇火焰旋转、升腾。 “杜娘......”他情难自禁的伸出了手,柔柔的低声轻唤了一声,可那女人的模样却在他朱唇微启的那一刻,猝然消散在了茫茫火海之中。 而随后,耳畔却恍惚的响起了一道道清脆的女声,在他的脑海心间盘旋。 “子卿,你可想好了,你当真要娶我?我可是寡妇,还拖带着一个孩子......” “子卿,我一个人,好害怕......你今夜能来陪陪我吗?” 他恍惚的看到从前他同她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她缓缓的抬起头,媚眼如丝,轻声道:“苏子卿,你说,我们的女儿她将来有机会承袭你的位置么?” “怎么可能,能承袭掌门之位的,向来都是男孩子。”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而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给他往后埋下了不少祸患。 而他也终于依稀想了起来,他自己......才是这沧云仙门真正的掌门人,而他,也是魔族上一代的魔尊,他的名字叫做——苏子卿。 “喂,你到底想出办法没有啊?”见他依旧双目紧闭,眉头深锁,我情急之下用法力凝出一个光球将我两护了起来,但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火,它能蚕食人的灵力,甚至顺着人输送灵力的经脉,悄然爬入灼烧人的丹田,怎么驱都不抵用。 “完了完了,这下真要凉凉了......”我欲哭无泪的甩动着袖子,却是怎么也摆不脱它们。 而就在我慌乱无措之时,一双冰凉的大手忽然从我的身后,环上了我的腰肢。 他沉重的呼吸声萦绕在我耳畔,惊得我老脸一红,随后他捏着我的下颚强迫着我回头看着他那双深褐色的双眸。 “托你的福,我好像都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叫做——苏子卿......”他眼带笑意,满目柔情,像是夜空里那皎洁的弦月,白皙的肤色衬的他的唇色如火焰般火红炽热。 他轻轻的泯了泯嘴,随后将我转了过来,温热的唇瓣就那样紧贴在我额间,他低声道:“如果你不习惯,我允许你像过去那样唤我‘系统’。” 随后,他的身影渐渐的消散在了这片火海之中,化作一团红芒涌入我的体内,惊愕的我还来不及思考便失去了理智,强大的力量充斥着我的四肢百害,魑魅魍魉从九幽哀嚎着涌上了九重天,跻进了苍生殿,刮灭了烛火在幽暗的夜色中尖啸着冲撞着那已被炼得赤红得铜炉。 “这是......怎么回事?”半月仙君被惊的有些呆了,可她依旧不想放弃。 “再坚持一会,只要再撑过半个时辰,这个拥有月魇血脉的家伙就能被我炼成金丹了......”她依旧咬牙硬撑着,源源不断的往鼎炉里灌输着仙力,试图稳住那已开始不安晃动的炉盖。 而那群螭魅魍魉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扭过头来分出几股叫嚣着向着她冲了过来,逼得半月不得不再分出一股仙力同它们缠斗。 “可恶......这群小鬼,当真烦人!”她咬着牙将它们一遍遍击散,可用不了多久它们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凝成一团团黑雾,再次向着她冲撞过来,无休无止。 而鼎炉那边,整个炉身也开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鼎炉里奋力的来回冲撞着,以至于她竟隐隐有些稳不住两边了。 “怎么回事,动静怎么这么大,难不成金丹要成了?”半月疑惑的偏头看向鼎炉,眸光中尽是欣喜之色。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扣门声。 “谁?”半月小君警惕的瞥向大门处。 此时,却听门外响起了杨清安低沉的声音:“回禀仙君,是我……杨清安,我见天色已晚,林清尘他迟迟未回月半小筑,特意过来问问。” “问?有什么好问的……”她低骂了一声,显然是已经烦的不可开交了,现在正是她炼丹的关键时期,他这时候跑过来搅个什么局? 可她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胡乱的扯了个由头,说林清尘还在淬炼仙骨,她正在替他护法,让他别进来。 也不知杨清安是不是不信,虽然未答话了,却依旧犹豫的踌躇在大殿门外,气的月半恨不得施个法,将他丢的远远的, 而鼎炉,此时却晃动的更加剧烈了,她现在已经耗费了九成的仙力,实在无瑕顾及其他了,便只能敛了心神,双目赤红的死盯着摇晃的鼎炉。 “只要将这金丹炼成,吃了它,我就是四海八荒头一位女仙帝了……”她低喃道,那炽热的目光恨不得能化作火焰钻进炉鼎,助她能早日炼得金丹得升仙帝之位。 可就在她满是疯狂的期待之时,鼎炉竟再也承受不住,炸得四分五裂,几块厚重的碎铜片朝着她的面门飞来,她慌忙一挥衣袖,用仙法将那些碎片拦了下来,狠狠的掷在地上。 看着茫茫大雾如烟如滔,裹挟挟魑魅魍魉们充斥着整个苍生殿,她竟一时慌了神。 “是成了……还是没成?”她怔怔死盯着鼎炉炸碎的地方,那里的烟雾最是浓烈,可却看不见一丝丝三昧真火的影子,只隐隐的看见一团淡淡的模糊黑影。 ------------ 四十章·暴走与月半斗法 杨清安怒骂人渣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而且只有一个,待得烟雾稍淡了些,她这才看见那人衣服残破不堪,满身都是漆黑的灼伤,发如泼墨披散开来,发尾有些焦痕还隐隐的闪烁着三昧真火星星点点的火光。 可下一刻,他身后的幽蓝色火焰爆涨开来,如同缓缓伸展的九尾,而那群魑魅魍魉似乎感受到了那人的气息,纷纷邀功般的向着他簇拥而去,乖巧的缠绕在他周遭盘旋。 “你……是谁?”月半仙君惊慌的问道。 “你说呢?”我诡谲的轻笑了一声,露出洁白的牙齿,抬起头狰狞的瞪着她,嗤笑道:“怎么,之前还想瞒着众人用三昧真火将我灼成灰烬,现在竟这么快就忘记我是谁了?” 当我站站了身子,高昂起我的头颅,她低眉瞅见我额间那鲜红的印记,瞬间吓得大惊失色:“林清尘,你竟没死?” “月半仙君……”我轻笑着用术法穿梭到她面前,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血红的眸子微微眯起,我猝不及防的窜到她面前,微抬起她光结的下颚,低声轻笑道:“你……就这么想我死在你那尊废铁之中么?” “不然呢?”她无情的将我的手恶狠狠的拨开,厌恶的斥声道:“本来可以用你祭炼金丹的,没想到竟让你逃过了一劫……” “你……还真和你母亲一模一样。”我微微蹙了蹙眉,低声嘲道:“数十年过去了,你还当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这个说话的口吻,竟令半月感到十分熟悉,她竟一时失了神,不自觉的低唤了一声:“父亲?” 好久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那一瞬竟恍惚将时光倒拉回了数十年前,那个时候的她,坐在小小的秋千上荡漾满满的微笑,十分甜美可爱。 她本该……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可是世道就是这么残酷而仓促,人心中总有数之不尽的贪念、妄念……它们像恶魔一般,同疫病一样,能传染,能蛊惑人心,引诱着世间众生一步步的踏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你不可能是他。”她恍了恍神,随即提防的看着我:“前一任的沧云掌门,他早就同我母亲一道葬身火海了……” 那是她亲眼看见的,当屋檐的着火柱子倾塌而下,她的父母都被埋葬在了那片废墟里,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可如果……他还活着呢?”我试探的问。 “就算活着也没用……”她冷漠的嗤笑一声,悠悠道:“就算他回来,这沧云仙门也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如今这里,所有人都只听我的,也只会听我的……” 她大喝一声,率先捏了仙法唤得千万只光剑,凌冽的向我刺来,我不慌不忙的轻笑一声,旋即千万魑魅魍魉纷纷奋勇而上,同光剑打成一片。 奈何这半月仙君之前仙力损耗过多,现在竟隐隐有不敌之势。 “月莹,你确定你打的过我么?”我冷笑一声,低眉静静的看着她额间冷汗淋漓。 “怎么打不过……”她到如今这部田地,竟还在逞强:“你啊……就只会这么点魔族术法么?同他比,你当真还太嫩了些……”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原来苏辛迟迟不见我回月半小筑,等的有些急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竟有那般胆魄踹烂了苍生殿的大门。 而他俩,当看见半空中同月半仙君战作一处的我,双双都慌了神。 “林清尘……”杨清安终于忍无可忍的咆哮道:“你当真是狼子野心丧心病狂,你当年杀了浮生派那么多同门还不够,还要杀死对你有引导之恩的恩人么?” “杨清安……”我冷漠的瞥了他一眼,低声冷冽的犹如千年寒冰一般无情道:“这事同你没干系,我劝你最好少管!” “你这忘恩负义之辈,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咆哮着,大声的骂了起来。 顿时将我气的,恨不得当场用禁言之术封了他的嘴,真不成想,这个从前沉稳的家伙,如今喋喋不休起来,竟比之唐僧亦不遑多让。 “好烦……”我低声暗骂了一句。 而那半月仙君,竟趁我心绪不稳之时,一掌打在我的心口之上,我登时脸色大变,全身发颤,忽然间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摇摇欲坠的跌了下去。 看着眼前渐渐泛花,我登时心中十分不爽的对着杨清安暗骂道:“师兄啊……你这刀补的真漂亮,当真是害我匪浅啊。” “师尊……”苏辛眼见我摔下,本能的想要冲上去接住我,却被杨清安一把拦了下来。 “你去什么去?”他拽着苏辛呵斥道:“像这般忘恩负义的人渣,就应该挫骨扬灰……” 不曾想,只是这么点时间,他对我的映像竟再一次下跌至了不可饶恕的地步。 “人渣”,这就是他给我的评判,是世人对我的评判,从此成为我人生中,永远磨灭不了的烙印。 “师伯,师尊他定是有原因的……”苏辛回护道。 可下一秒,杨清安便已不耐烦的猛然一巴掌,打在苏辛白净的小脸上。 “原因?他能有什么原因……”他不耐烦的呵斥道:“你没看见他周遭的魔气,没看见他那滔天的杀意么?他现在就是个魔鬼……同那罪恶滔天的魔族有什么分别!” 而这时,一抹微弱的红芒从昏迷的我体内摇摇曳曳的钻了出来,缓缓的落在地上,变成了和苏辛一般模样。 原来……是苏子卿。 原来……他便是一直以为依附在我体内,那个总是爱自称“系统”的家伙。 原来……这世界并不是一场虚拟的游戏,没有什么神袛存在,我看着他虚弱的昏迷在我身旁,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哈……叫你原来总动不动搞些杂七乱八的任务吓唬我,叫你总三番五次搞那些梦魇之类的东西折腾我,现在……竟连自己也倒霉了罢。” 我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暗自嘲笑了几番,终究也无力的昏睡过去了。 ------------ 四一章·林清尘被俘山洞 徐嘉柔前来救场 我......似乎又做了梦,梦见我回到了从前的城市。 坚硬的水泥和钢筋相互交融着向上攀爬,像魔鬼的爪牙,亦像是无尽的囚笼,人们在金钱与权力之间辗转追逐,而无尽贪婪的欲望却沦为了滋养梦魇最好的食粮。 “这......就是人类。”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世人皆说人为了成仙摒弃了情断绝了爱,无欲无求,可是他们疯狂起来比魔更可怖,比仙更无情比妖更凶狠,比鬼更阴险......” 这世界就像是碎片拼凑起的一幅画卷,没多久,它便像被人狠狠敲碎的玻璃,散落满地。 我在幽暗的混沌缓缓向前,之间不远处有一束微光在幽深的寒潭边倾泻而下,那人一袭青衣仙风傲骨,寒风抚过那张清俊的面庞,轻轻拨开他如墨一般的凌乱发丝,露出他那半张宛如烧焦的木炭一般的脸庞,那双古井无波的黯淡眸子看不出悲喜,可他的嘴角却苦涩的微微上扬,笑得是那么的牵强。 “你是?”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就是苏子卿,一个本不该再存在于这世间的人。”他轻叹了一声,旋即眯着眼轻笑了起来:“拖你的福,你的元婴阴差阳错成了承载我残魂的躯壳,让我再一次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这才是我本来的模样,是不是看起来很可怕?”他轻声问道。 而我也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怕也没有办法。”他叹息了一声,摸着他那半张黑黢黢的脸,幽咽道:“这是我的伴侣为我留下的爱的痕迹,伴随着我曾经消散的躯壳,永世难以磨灭......” “所以你想复仇?”我疑惑的问道。 “是。”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可是我如今的躯壳原是你的元婴,没有你,我走不了太远,也无法施展我残存在你体内的力量。” “所以,你想我配合你找到那个伤害你的人?” “对。”他不假思索道。 “可是那毕竟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干系,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那人,和你这尊躯体有着不可泯灭的关系。”他低声嗤笑着,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这片混沌之中。 我在混沌之中渐渐醒来,却发现自己竟又一次的被粗大的铁链囚禁在一片暗不见天日的地洞里,而苏子卿顶着和苏辛一模一样的脸端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同我一样,满身的铁链。 我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想冲过去踹他,可是那些铁链紧紧的拽着我手腕,害我踢了好几次都踢了个空。 “苏子卿,你害我不浅啊!”我怒声咆哮道。 “我怎么害你了?”苏子卿心里很是纳闷,他迷惑不解的看着我。 “这还用问?”我怒声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抓?”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阵高跟鞋跺地的声音,我慌忙给苏子卿使了个眼色,他刹那间就懂了我的意思。 待到半月进洞之后,好戏......开始上演了。 待到半月一走近,他慌忙飞身一把抱住半月纤长腿,楚楚可怜的幽咽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我为了救他,还失足跌进了鼎炉里,可他......竟这般对我。” 言罢,他一抹眼睛,竟当真呜咽着嚎啕大哭了起来,一副很是冤枉的模样。 “是么?那你还真是可怜......”半月仙君翩然走到苏子卿面前,一把打开了他的铐锁,对他低声道:“你走吧,反正......我需要的只有他而已。” “是么?”苏子卿得逞的冷笑一声:“那可真是多谢您的好意了!” 言罢,他便化作一点红芒,飞快地向我冲来,可就在快要接触到我眉心的那一刻,苏子卿竟被一道无形的东西撞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地上,又变回了苏辛的模样。 “怎么回事......怎么进不去?”他惊慌的看着我,却发现此时我身下竟有用无色之笔灌注法力,配以无味之水画就的绝缘法阵,此法阵画时无色,几近隐藏,只有被触发的时候才会闪起淡黄色的光芒。 而这时,一旁的半月却开始掩袖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之间合体共用灵力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她讥笑道:“你以为,我就不会做一点防备,任由你们合体出逃么?” “那你待如何?”苏子卿警惕的看着她。 “不如何。”她冷冷的瞥了苏子卿一眼:“我说了,我对你没有兴趣,你可以走,但他得留下。” “笑话,你明知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分开......”当然,也不可能分得开。 毕竟,他借用的是我的元婴,表面虽然可以分开成为单独得两人,但实际他却只相当于我的一个分身,如果主体泯灭,他同样也会随之消散。 现在这种进退两难得境地,当真是尴尬得棘手。 有绝缘法阵隔绝,苏子卿便不能调动寄存在我身体,焦急之下,他忽然想到了至阴之血。 “对了,你可以通过你那滴血把徐嘉柔唤过来啊。”苏子卿忽然想起,当时他还在用“系统”的身份忽悠我玩儿的时候,当时我似乎还认识一个混有鬼族和魔族双血统的女孩,那女孩似乎还挺钟情于我,竟在魂断台三生柱上将身处极刑的我给救了下来。 如果说,那滴至阴止血便是联系她的媒介,那么,只要我肯求救,她是一定会来的。 “要不,你试着联系一下她?”苏子卿蛊惑道。 “我才不要!”我愤然拒绝道:“我好不容易从这虎口逃出来,你难不成还要我再把自己送回去?” “可我已经来了。”忽然,洞门外传来一阵女子清脆的笑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一位身着红装,手提赤墨色长剑的熟悉身影渐渐的映入我的眼帘。 “说嘉柔,嘉柔到。”我心里顿时纳了闷儿,这女人是鬼么,怎么随时随地念到她的名字,她都会适时的出现在我眼前? ------------ 四二章·半月仙君遇封阳 尘封回忆重开启 “怎么,我的魔后,你见到我似乎很不高兴啊......”她看着我,得意的笑了:“果然,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总是这么的狼狈。” “我去!谁是你魔后......”一听到她提及“魔后”两字,还轻启朱唇,刻意的将这两字的音咬的十分重,我当即便恼羞成怒的来了火气。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她轻笑着一挥衣袖,刹那间便轻而易举的将那封住洞口的阵法击了个粉碎。 半月仙君诧异的回过头,原本,这封住洞口的灭杀仙阵是特意给苏子卿准备的。 她本想解了镣铐将苏子卿放出去,然后眼看着逃跑的他,猝不及防的撞上洞口处那被她隐去了形状的灭杀仙阵,然后被仙阵里的剑气绞杀的血肉横飞,魂魄不存。 却没想到,她研究了数年的古阵法,竟如此轻易的被一看起来只有十八岁的小姑娘给破了。 “你们......竟敢擅闯我洞府,毁我仙阵,当真欺人太甚?”半月仙君当即气的面色铁青,一挥衣袖便率先祭出了三昧真火向着徐嘉柔汹汹袭来,而不知何时,一抹灰黑色的模糊身影忽然从徐嘉柔背后一跃而出。 好家伙,身披月白色斗篷的他,当即一挥衣袖,同样是唤出了一道滔滔的三昧真火同,生生同半月仙君的那道三昧真火对了上去,刹那间打的难舍难分。 这一下,却把半月仙君硬是给怔住了。 不因别的,只因那三昧真火乃是沧云仙门不世传的仙火,纵观六界这四海八荒,能驱用此仙火者屈指可数。 “你是......封阳?”她忽然惊出了声。 她当即就想到了,整个沧云仙门,能驱用三昧真火的,除了前一任的沧云掌门——她的父亲,便只有她那几个嫡系的哥哥。 后来,她为了能顺理成章的成为沧云仙门唯一的继承者,她同她母亲合谋将她那几个哥哥相继都毒害死了,自他父母也相继去世之后,她便也顺利的继承了掌门之位。 可无奈的是,她毕竟是一女子,纵然是继承了位置,殿下却依旧有不少的人指手画脚,可她当时还没有成为仙君,打不过他们,亦不敢明目张胆的同他们斗。 直至,后来封阳历完劫从人间归来,他成了这八荒六合的第一位仙君。 当时的他,拥有一双好看桃花眼,偏偏眼神冷漠的让人望而却步,那一身雪白的长袍随风轻轻摆动,他的墨色的秀发随轻风飘扬,好像面无表情的用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淡然看尽了世间的一切,就似那冬季那被冰封着平静无波的玥莱河。 可偏偏,他那毫无颜色的世界,因她渐渐的渲染上了色彩。 “掌门,这位就是封阳仙君,他前些时日去凡间历了一趟劫,今日方归……”大殿之上,有人解释道。 而那绝美得清尘脱俗的封阳,同样的也让月半看直了眼,只是当时的她,还没有月半仙君这个封号,所有的人,都直称她为月莹掌门。 “封阳……见过掌门。”当时的他不是不想同他人一样称她为月莹掌门,只是当时听说掌门尚未婚配,还待字闺中,觉得直呼其姓名有些不雅,便擅自去了那“月莹”二字,直呼掌门了。 “有颜又有料,这才是真男人。”月莹当时也在苍生殿之上对封阳一见倾心,只是她却是目的大于感情。 “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帮我铲除那些不对我阳奉阴违之人。”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不管目的如何,之前当时两人都的确是一见倾心的,后来在众臣子的撮合下,两人常往来,他为她抚琴,她为他作画,两人当真和谐的令诸单身仙家艳羡不已,皆道两人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双。 可不久时候,当封阳渐渐的沦陷进了情网之中,月莹终于开始同他哭诉,说她这掌门当的名不副实,有不少人想觊觎她这掌门的位置,企图将她铲除上位。 可怜那封阳,从前一心只扑在修炼一事之上,人情世故他是半分也不懂,便就这般稀里糊涂的上了勾,沦为了月莹铲除异己的工具而不自知。 直到后来,月莹也修炼到了仙君之位,而沧云仙门反对她之人,几乎都死在了封阳的手里,她终于笑了。 迎着仓惶的斜阳,她眼看着封阳提着满沾着血迹的剑,一步步的向最后一位叛逆她的人走去,然后手起剑落,刺穿了他的心脏。 “封阳……你为虎作伥,滥杀同门,你……会不得好死的!”他捂着心口,鲜红的血液不断的喷涌而出将他那只手迎着夕阳染的通红。 他疯狂的谩骂着,诅咒着,直到封阳再一次提剑捅向了他,他终于安静的闭上了嘴,无力的倒在了血泊之中,满眼皆是不甘。 “从今日起,你就是沧云仙门唯一的掌门了,名正言顺,再也不会有人忤逆你了……”只见他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站在高台之上的月莹,满是血污的苍白面庞上,满满的洋溢着明媚温暖的笑容,看起来如一股春风滑过人的心头,可却温暖不了那冰凉的人心。 “畜牲……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牲,想不到向来他原来那副淡泊的模样都是装的,那冰冷的皮囊之下,竟连心血也比那九阴的寒冰还要冰冷无情。” “这可都是同他一道修炼了数百年的师兄弟们啊,他竟就这般随随便便,不问缘由的就尽数斩杀了……” 众人皆纷纷慌乱了起来,纷纷向月莹抗议了起来。 可封阳却似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一般,眸中满满充斥着深情。 “封阳……”高台之上,她一席红衣飘飘,轻唤着从高台之上翩然而下。 封阳本能的伸出手,想将这个心心念念的美人儿拥在怀中,只因,她答应过他,待沧云仙门所有反叛她的人被尽数肃清,她将身着五色霞帔纰和鲜红的嫁衣,成为他的新娘。 ------------ 四三章·嘉柔亲临救清尘 众人重回九幽地 可惜现实永远比幻想残酷许多,有时你眼睛所看到,只是她为了生存的需求所展示给你的虚假模样,而并不一定是她真实的内心。 当那一席红装翩然如蝶向他跃来,封阳满怀欣喜的伸手想要去接住她,迎着暖暖的夕阳,将他揉进满心期待的怀抱里。 可是,他迎来她拥抱的同时,她手中那把他亲手为她打造的利剑,却毅然决然地刺穿了他的胸膛,亲手将他对她所有的美好情感和幻想一一绞了个粉碎。 “封阳滥杀同门,嗜杀成瘾,堕入歧途......”月莹当着他的面,将七夕剑一把从他的胸膛拔了出来,眉眼间堆满了漠然,眼神淡淡的平静的执剑划过他的额间,鲜红的血顺着七夕剑的尖峰滑落,在他额间留下了一道永生无法泯灭的伤疤。 众人管它叫做——堕仙的印记。 封阳木然的颤抖着伸了伸手,那道渗血的伤疤不知为何,竟比他那被搅碎的心还要痛。 “为什么......”他茫然的看着眼前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可人儿,可她的眸光却冰冷如寒霜,全然不似从前。 随后她便用缚仙锁将他牢牢捆住,施了阵法封了他的仙力,任由怒不可遏的众仙人击碎了他的仙骨,命人将他从高高九重天上抛了下去,重重的跌进了泥潭,渐渐的淹没他全部的希望。 窒息的他,将陷入九幽之地,或许还会万鬼噬身从此万劫不复,可没想到的是,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徐嘉柔却救了他,让他得以再一次重现在她的眼前。 两簇三昧真火战作一团,最终双双炸裂着消散开来,浓冽的烟雾被疾风裹挟着刮下了他的兜帽,月半仙君看着这张再熟悉的清俊面庞,一时激动的哑然无声。 阔别数年,他封阳......终究还是回来了。 “嘉柔......这人,是杀还是不杀?”封阳声音极淡,带着冰冷的气息,如今的他似乎所有的心,似乎都系在了那个叫做徐嘉柔的红衣的女孩儿身上。 月半仙君瘪了瘪嘴,满心的不悦,而徐嘉柔见状却只是淡淡的笑道:“你们故人叙旧,同我有何干系?我来,只是来接我家夫君回家的。” 言罢,她便再不理会诸人径自向我走来,柔声道:“我说清尘,你这些时日再外头也闹够了,该同我回去了罢。” “回哪.....九幽?”我眉头深锁,嚷声道:“我才同你没有瓜葛,我不去......” “是么?”她嘴角轻轻弯起,轻笑着缓缓的伸出了手。 我大惊失色,慌忙嚷声道:“别碰,那女人给我下了法阵......” “嗯?你这是在......担心我?”她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眼角微眯着笑得格外开心。 可即使她听到了我的提醒,她微微迟疑了一会儿,随即还是不听劝告的伸出了手指,刹那间我身下的阵法再一次泛起了淡淡的黄色。 可她却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般,同苏子卿一般被弹出去,而是在她轻点的一刹那,竟将月半仙君布下的绝缘阵法捻作了齑粉。 “就这么点个小东西,也能把你困这么久?”随即,她又一双素手轻抚上了我双手的镣铐,它们在她手中简直就像粉面糊糊做的一般,不堪一击的碎了个四分五裂。 昔日,她为了从断魂台救我,曾同杨清安打过一场,我原以为她的力量至多同杨清安相仿,不曾想,竟连月半仙君亲自布的阵法,在她的面前都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朱唇微启,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讽:“你啊,终究是太弱了。”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却依旧如千担重石压得我几近窒息,在她面前,我就像是一只在河岸之中奋游挣扎得蚂蚁,卑微得可怜。 明明我同她皆是路人,她大可不必理会,任由我被滔浪拍下,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卑微的死去,可她为何非要一次次的对我伸出援手,将我救出? 我茫然地看着自己被解放的双手,瞬间觉得,似乎她并不像我想象得那般可恶得不可饶恕。 而听她说,她这些时日亦是去了很多的地方,最终在十峫山找到了解除封印封阳仙力的方法,并修复了他的仙骨。 于是,这两任仙君战作一处,威力之大几近将这洞府震塌。 半月仙君眼见这洞府支撑不了多久,便不再与封阳缠斗,慌忙脱了身向洞外飞去,封阳锲而不舍的紧追其后。 徐嘉柔牵着我的手,我便顺势迅速的拽住了苏子卿手腕,而后,她淡然的一挥衣袖,脚下一抹阵法亮起,我等三人便在顷刻间出了山洞之外。 而身后的那座巨山,偏在顷刻间崩塌了下去,压倒周遭数里内的树木,巨大的尘灰也随之向周遭迅速的扩散开来,徐嘉柔再次一挥衣袖,便生生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将我等包裹住,生生将外面的漫天灰尘尽数挡了去。 即使出了山洞,徐嘉柔却依旧死死的拽着我的手不松,她缓缓地抬头仰望着半空之中,依旧同月半仙君战的难舍难分的封阳,颇不耐烦的吼道:“封阳,别打了,我们回去......” 封阳闻声微微怔了怔,他忿忿的盯着月半仙君满眼皆是不甘。 他眼看就可以将月半仙君打趴下了,偏偏在这时徐嘉柔竟喊他回九幽,持剑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他不情不愿的散了附在剑上的仙力,慌忙向我等此处奔来。 徐嘉柔见他过来,便散之前用来挡灰的光球,封阳见状徒手一捏便是数个小巧的传送法阵落在我等脚下,随后几抹黑色的漩涡将我等纷纷吸扯了进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等便已到了九幽之地。 黄泉一如既往的欢悦奔腾着,我跌坐在苍茫的彼岸花从里,眼神空洞,只因,苏辛他还在九重天上那沧云仙门的半月小筑里。 我有些害怕,担心那月半仙君会因我的缘故对苏辛不利。 ------------ 四四章·实力太弱难救人 误食余腥草中毒 “你干嘛摆出那副难看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丧偶一样,可是徐嘉柔却不敢那么说,这可不就相当于间接性的在骂自己么? 我怔怔地抬头,满眼皆是绝望:“苏辛,我的徒弟,他还在那九重天上,他们会不会对他不利?” “谁知道呢?”徐嘉柔嗤声笑道:“也许,他们会把那个细皮嫩肉的的小子活剥生吞了也不一定......” 这话多是有些夸张了,但是因我的缘故,苏辛说不准会被他们捉起来用以逼我现身,一想到苏辛或许会被关起来,或许会被毒打一顿,我便有些慌乱了。 “不行,我还是要回去九重天找他......”我心底始终揣揣不安,方打定主意,却听背后幽幽的传来徐嘉柔冰冷的声音。 “你想去,我不拦你......”她静静的转身,带着封阳往碧海云天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几步她又缓缓的回过头来,看着我冷嘲道:“我倒想看看,你连仙骨都还没练出来,能凭什么把你那徒弟救出来。” 对啊,怎么救? 没有仙骨,便炼不了仙力,登不上那九重天,我怎么把苏辛救出来? 忽然,我想到徐嘉柔,她的力量似乎比封阳还要高深莫测,只要她肯帮我,便有绝对的把握将苏辛从九重天带下来。 “嘉柔,我求求你……帮帮我……”我低声乞求道:“只要你肯帮我将苏辛带出来,我愿意一直陪你留在这九幽,哪儿不去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她鄙夷的看着我:“我救你,只是因为我对你这张脸感兴趣,但我没有义务去救你的人,要想救,你自己想办法。” “还有……”她想了想又道:“不要用你的自由来作为要挟我的筹码,因为弱者没有资格要挟任何人!” 她傲然转身离去,封阳也跟着她离开了,只有苏子卿还陪在我身边。 我像是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仓惶的拽住他,急声道:“苏子卿,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可以调用我身体里的那股魔气,说不准我们可以上去把苏辛带下来……” 我满是期待的看着他,可苏子卿却神色黯然的推开了我的手,郁声道:“不是我不想帮,苏辛他……也是我的儿子。” 他怔怔的望着一望无际的花海,轻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我残存在你体内的那股魔力,真的不足以直上九重天,你知道上九重天需要耗费多少仙力么?” “多少?”我疑惑的问道。 “如果你是刚炼出仙骨踏进仙阶的人,你起码要耗费九成的仙力,才能勉强跻身够上那九重天的黄金阶。”苏子卿答道。 所以,我想上去九重天,将苏辛带下来完全都是痴人说梦。 “不过,我可以帮你……”他低眉看了我一眼:“托你的福,我想起来不少过去的事情,我可以带你修炼,教你祭炼出仙骨,可是……我的事情,你也要帮我。” “你是说……那个害你的伴侣?”我疑惑的看着他。 “没错。”他点了点头。 “可以。”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一切,只为了能早日救出我的徒弟。 之前,月半仙君打着帮我祭炼仙骨的名义想将我至之死地,如今我才知,原来祭炼仙骨靠的是汲天地灵气,取草木精华……俗称,啃草。 他把我带到黄泉岸边,直接拔了一把绿油油的草给我,那草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你确定……吃这玩意儿能炼仙骨?”我疑惑的盯着那把草看了很久,除了那股腥味儿,也没觉得它长的和普通的草有什么区别。 “我确定。”他淡淡道。 “那好吧。”就当一切为了苏辛,我咬着牙逼迫自己啃了一口,那股浓浓的腥臭味儿却在我唇齿间百转千回,让我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 而那苏子卿见状,也是吓了一大跳,慌张嚷道:“谁告诉你余腥草是这样吃的啊!” 他疯狂的拍打着我的脊背,试图让我将吃进去的那口余腥草吐出来,可是我咽都咽下去了,哪有那么容易吐? 随后,我便只觉得头晕眼花,四肢乏力,再也站不稳了,苏子卿慌忙扶住我,叹道:“你是傻的吗?都不用火去去毒就直接吃,还要这东西毒素浅,解药也好找,不然三五日的找不到解药,你不就要归西了……” “归西什么……见佛祖吗?”我迷迷糊糊的说道,然后便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只徒留苏子卿一个人在那里迷茫着:“佛祖?那是谁……” 其实,这个世界只有仙,哪儿来的什么神与佛,就算有……估计,也是在其他的平行世界外吧。 自我昏迷之后,他就把我丢到了碧海云天,丢回了徐嘉柔手里,嚷嚷着去出去找能解此草毒的少香花。 徐嘉柔见状,满脸大写的疑惑:“为什么要出去找少香花?我府里种了半院子的少香花,你要想要尽管摘就是。” 随后,苏子卿便跟着徐嘉柔出了屋子,踏过碎石小路,从青石砌的墙下的洞门穿过,当真见那花园有半园子的话,还养着不少珍惜的奇花异草。 “你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苏子卿一时看花了眼,他昔日做魔尊的时候,只会从别人手里抢东西,从没想过能自己种。 而徐嘉柔见状,只觉得很奇怪:“很稀奇么?这些东西能祭炼魔骨,我不得多养些,好给自己多培养些得力的人……话说,你要这炼魔骨的东西做什么?” “啊……因为我要用啊。”苏子卿满脸堆笑,含含糊糊道。 “是么?”徐嘉柔总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说话也是不着边际的,可想到是我身边的人,她便也懒得管,随他去了。 “我这花园里多的是,你要多少只管摘好了……”她转过身,淡漠的回了她自己的屋子,而苏子卿抓着手里的少香花,看着另一处长在树下的粉紫色五瓣花,当下笑的更加开心了:“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碧幽海棠,当真是天助我也……” ------------ 四五章·苏林合体炼邪丹 魑魅魍魉漫天飞 苏子卿左顾右盼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将碧幽海棠偷偷摘了下来藏进自己的怀里,只手抓着一把少香花进了屋。 按理说,其实有些事情趁着我昏迷的时候,会更方便做,可随后苏子卿还是毅然决然的打消了他脑海中的那个念头。 “这个家伙要是不醒来,我怎么借他身体里变异的三昧真火炼丹?”苏子卿兀自叹了口气,找来杵臼将一小撮少香花捣烂挤压出汁液,掰开我的嘴便把那绿糊糊的东西往我嘴里灌。 入口柔,一线喉……那是用来形容美酒的! 这玩意,入口微涩,而后便开始变得越来越辣,就像是生吃了一颗卡罗莱纳死神辣椒,那酸爽……简直辣到令人发指。 “这是什么鬼……”万万没想到,中毒昏迷的我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醒来,我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红肿不堪的嘴唇,上面还火辣辣的一碰生疼,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一样。 而另一边,那苏子卿早已笑的前仰后翻。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三番两次的戏弄我,你有意思么!”怒发冲冠,我翻身跃下床,气冲冲的拔了清明剑便向他砍来,他微微侧身,剑锋呼啸着擦过他的发梢惊的他微微的怔了怔。 可当苏子卿回过头来,一看见我雪白的面颊上,挂着那红肿如两根硕大香肠般突兀的大红唇,他便止不住的想笑。 我顿时,火气更盛了,气的青筋暴跳。 “你还笑……” “没办法,你这烈焰红唇是当真太喜感了嘛。”苏子卿几近笑出了泪花儿:“而且,这当真不怪我,谁让你自己随随便便,就把那余腥草当粮食啃了的……” 说到底,都是我咎由自取的。 “可归根究底,还不是赖你不把话说明白!”我提着剑,再一次忿忿的向着他的面门砍去,苏子卿慌忙惊呼着把那一朵粉紫色的五瓣花从他的怀里掏了出来,挡在面前。 “你砍吧,这碧幽海棠万万年才长这么一株,砍坏了,你这仙骨就再过数万年再炼罢。”苏子卿急忙道。 好吧,为了仙骨,为了苏辛,我忍…… “那你说,这东西怎么弄……”我强忍着心底波涛不平的怒火,忿忿将清明剑插回了剑鞘,苏子卿忙松了一口气,幽声道:“你先把火借我……” “什么火?”我疑惑的看着他。 “当然是存在你身体里的那簇蓝色的幽火啊……”看着我始终无动于衷,他大抵也猜到我根本就不会调用我体内的那股力量,垂头丧气的低叹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言罢,他便化作一抹红芒,再一次的钻进了我体内,借了我的身体,操纵着那股幽蓝的火焰,将我没啃完的余腥草和那朵碧幽海棠率先丢了进去提炼精华凝炼成丹,随后他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将那里面暗红色的液体尽数浇到了那枚丹上。 暗红的液体犹如一根藤蔓,随着丹药不断旋转,它沿着丹药缓缓的向上攀爬着,缠绕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蜿蜒而上形似荆藤。 深紫色的丹药在幽蓝的火焰之中不断的升腾,而其周遭,竟也开始不断的有玄黑之气,从九幽的四面八方齐齐聚来,伴随着这枚奇特的丹药一道盘旋升腾。 而它古怪的丹香,惊动了九幽各处的魑魅魍魉,它们纷纷尖啸着兴奋的向着这枚丹药冲了,却忽然被一柄利刃斩作了两半。 “有人在炼邪丹?”徐嘉柔警惕道。 徐嘉柔原本在房间,用鲜红的布帛擦拭着自己剑,忽然见窗外黑气涌动百鬼其嚎,她瞬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走出屋外,当真见数以万计的魑魅魍魉尖啸着往我住的那个屋子涌去。 她双眉颦蹙,低声疑惑的喃喃道:“这个林清尘,究竟在搞什么鬼?” 与此同时,封阳也被满天充斥的浓浓黑气惊到了,慌忙跑过来寻徐嘉柔,却在途中见到诸天黑气同魑魅魍魉交织在一起冲向了林清尘的屋子。 “好浓重的邪气……”封阳抬眼望去,满满的黑雾包裹的几乎快练屋子都看不清了。 “走,我今个儿到要看看那两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徐嘉柔提了剑,率先闯进了黑雾之中。 封阳见状,微微蹙了蹙眉,也紧随徐嘉柔其后闯了进去。 踏过门槛,便见屋里黑黢黢阴森森的可怖至极,感受到有外人入侵,屋里一些魑魅魍魉便尖啸着向着徐嘉柔和封阳冲了过来。 徐嘉柔不悦的蹙了蹙眉头,提着手里赤红的剑对着迎面而来的魑魅魍魉就是一通狂劈,小嘴里还絮絮叨叨的骂着:“这声音真是辣耳朵,你们这群家伙叫个屁,是不是在九幽自由惯了,忘记这里谁才是老大了?” 那些魑魅魍魉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微微怔了怔,可随后还是义无反顾的前扑后继向她冲来。 “呲……这群家伙还真是烦人。”徐嘉柔啐了一声,手中赤红血练翻转,便轻易的搅碎了一些鬼魅,可是这群家伙会再生,打起来没完没了的。 “封阳……烧了它们!”徐嘉柔终于被眼前这些黑黢黢的家伙气的不行。 而封阳怔怔的看了她一眼,眸中满是迟疑:“你确定?” 他的三昧真火是仙界的至阳之火,能驱鬼魅克邪祟,便是灼烧魂魄令人万劫不复也是能做到的,只是那样,这些魑魅魍魉便不复存在了。 没有了它们,徐嘉柔便相当于丢了兵卒失了爪牙,万一其他四界联合起来攻打九幽怎么办?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抵得住那千军万马…… “我确定,你快去……”徐嘉柔猛地转身把封阳从她身后拽了过来,嚷声道:“无论如何,他都是我认的夫君,兵卒没了还能再养,鬼族的繁殖速度还不快么?可林清尘就只有一个,他万不能出事!” “你……就这么在乎他?”刹那间,封阳的眸光便暗淡了几分。 有的时候,他好想自己也同林清尘一样,总有一个人无条件的默默在他的背后守护他。 ------------ 四六章·清尘重生成烛阴 失忆多了一个妻 “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徐嘉柔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封阳不想惹徐嘉柔彻底发火,便指尖轻点着将三昧真火唤了出来。 黢黑的屋子刹那间就被点亮了,封阳执火指尖凭空轻滑,便是画出一个阵法,火光刹那间大涨,将方圆五部内的魍魉皆烧成了飞灰。 其他的魑魅也被这三昧真火吓得不轻,可是又不知怎么出去的它们,只能在屋里乱窜一通,封阳便仗着三昧真火替徐嘉柔烧出了一条血路。 直至他们绕过厅堂的桌子进了内屋,这才见我面色苍白,披头散发,衣着凌乱不堪,而在我手上,幽蓝的火焰正慵懒的托着滴溜溜的紫色丹药缓缓的旋转着。 那股浓浓的邪气,便是从那颗丹药上面传来的,几近将整个九幽的魑魅魍魉皆吸引了过来。 “那是个什么东西?”封阳还是第一次见到颜色如此奇怪的丹药,不禁有些好奇的向徐嘉柔问道。 徐嘉柔此时亦是盯着那枚紫色丹药,两眼发直,她知道,这是当年上一任的魔尊发明的炽魔丹。 六界之初,魔族是六界之中最弱的一族。 他们不像鬼族没有实体,也不像人族繁衍,能力强盛,他们不会使用灵力,也没有强横的肉体,更加不懂得修炼为何物。 所以当时人间道法盛行,却都以猎妖为乐,他们贪图妖强横的内丹,华丽的皮毛,亦或者将化作人形较弱的貌美雌妖关起来供人欣赏、享乐或是交易。 而魔族大多长的没有妖族俊俏,加之实力太弱捕猎难度比山野精怪还低,便无人理会,人族迅速扩张,数量庞大,便将胆小的魔族人逼到了九幽同鬼族呆作一出。 好在鬼族没有实体,通常也是以人的怨念为食,对魔族人实在提不起兴趣,魔族这才在九幽驻扎了下来。 直到后来,有一位仙人从高高的九重天上坠落下来,他满腔的愤怒和不甘化作了鬼族最佳的食粮。 那人便是魔族的正主,真正被魔族人承认的第一任魔尊。 他凭一己之力将众鬼化作了他的力量源泉,发明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丹药、阵法和针对魔族人体质的修习功法,将魔族人带上了巅峰,变成强大到能与仙界对抗的存在。 “难道魔尊他……真的回来了?”徐嘉柔远远的看着,神色显然有些激动。 但是,仙魔殊途,本该汲取灵气修仙才对,忽然转作汲取九幽的魔气,就凭借这副脆弱的躯壳,怎么可能抗得住? “林清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徐嘉柔神色紧张的看着我,向我缓缓靠近。 而我静静的微微侧过头,血红的眸子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之前屋里慌乱的魑魅魍魉,瞬间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安定了下来,再一次尖啸着向着她冲来。 封阳操纵着三昧真火,面对着漫天不绝的魑魅魍魉竟有些焚烧不过来,总有那么几只漏网之鱼闯到了徐嘉柔的面前,然后被她挥剑斩断。 眼看她就要闯到了我的身边,我大袖一挥便分了一些幽蓝色的火焰横拦在她面前。 “别过来。”我眉间微蹙,冷漠的声音,就如同这幽暗的屋子一般阴森低沉,无情的阻隔了她前进的道路。 “林清尘,你确定要将这邪物炼出来?它对你没有好处的......”徐嘉柔朗声提醒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漠然的嗤笑一声,道:“我不光要将它炼出来,你信不信,我还能把它吞掉?” 此时,那枚诡谲的丹药在幽蓝色火焰的簇拥下停止了旋转,苍茫的浊黑之气滔滔不绝的萦绕在它周边,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大袖一挥便将火焰尽数散去,当着徐嘉柔的面,只手托着那枚丹药塞进了口中。 “林清尘!你疯了?”徐嘉柔飞也似的向我冲过来,想将我手中的丹药劈手夺去,可我却先她一步将那枚丹药吞咽了下去。 源源不断的黑气如同受到了诱惑一般,疯狂的向我涌来,追随着那枚丹药冲入我的口中,游荡的魑魅魍魉们也颇有默契的缠绕着那股浊黑之气,如同漩涡一般向我体内聚来。 它们尖啸着在我体内冲撞,击断了我的骨髓,冲断了我的经脉,将我的肉体撕了个粉碎,而这时那枚丹药便化作液体包裹着融进了我跃动的心脏,而后像海胆的长刺一般跃然冲出将裹挟着漫天血雾重新凝作一团。 而我,便在这团血雾之中开始重新凝聚出我的骨骼、经脉、肌肉......直至渐渐拼凑出一个全新的我。 肌若白瓷,发如泼墨慵倦的披散于肩下;微凸的眉骨下,有一双胜似千年寒冰的暗红瞳眸;而我的头顶,却长出了一对同徐嘉柔颇为相似的暗红色的角;耳廓也不似原先那般圆润,耳尖变得又细又长,嘴里还长了两颗小小的尖牙。 而徐嘉柔先前种于我体内的至阴之血,却因汲取了周遭的黑气而变异成了墨色的血液,在我体内如涓涓细流一般潺潺的流淌着。 那些魑魅魍魉蚕食了我通身的灵力,最后爆散开来,围绕着我深邃如墨般的丹田缓缓流转,成为了我新的力量。 从此,我便算是涅槃重生了。 代价是,因为这股磅礴的力量,徐嘉柔的府邸遭了不少秧,附近几里的房屋被摧毁的大半。 而迷迷糊糊的我,却恍如沉睡于无尽的黑暗之中,疲惫的像是沉睡了数百万年,隐隐约约的我似乎都快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在我心底呼唤,它说:“从今以后,你便继承了我的名字;从此以往,你便叫做——烛阴。” “烛阴?那是......我的名字?”我在黑暗之中,迷惑的缓缓睁开了双眼。 隔着那朦胧的黑浊之气,我似乎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个女孩的身影,她长着几乎和我一模一样的角,毕恭毕敬的将我迎了下来。 她看着我,唤我叫烛阴尊主,她说她叫做徐嘉柔,是我的妻。 ------------ 四七章·分不清梦与现实 初拥佳人得春宵 我总隐隐觉得,我似乎遗忘了什么。 徐嘉柔亲自从房内取来一身玄黑的衣物,亲自为我换上,领着我踏上魔君殿,在众魔的瞩目下宣告“魔界真正的主人已归来”。 我茫然的看着众魔齐齐的匍匐在我脚下,有些不知所措。 我似乎并不想看见他们,也对这偌大的魔宫提不起半分兴趣,从成为魔君之后,徐嘉柔便常常以“妻子”的名义前来寻我,可我却总是本能的对她闭而不见。 每每至夜半梦回之时,我总常常能梦见一个人,那人身形清瘦,白衣翩翩,手里提着一柄青蓝色的剑,剑上模模糊糊的刻着两个看不清是什么字。 而梦中那人的身影总莫名给我一种熟悉感,他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什么话,可我却什么也听不清。 话说完后,他便消失在了幽静的黑暗之中,我独自怔怔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心中总莫名有些失落。 而后,我偶然同徐嘉柔提及此事,她却总是一脸古怪的看着我:“夫君,你可别告诉我,你梦见的是封阳。” “封阳?”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她便把封阳唤到了我跟前。 同样是白衣翩翩,可他身形明显比之我梦中那人要高上不少,况且,他手里并没有那柄令我感到熟悉的青蓝色的剑。 “不是他......”我淡淡的看了封阳一眼,失落道。 我总隐隐的觉得梦中那人一定存在,可饶是我将整个九幽翻来覆去的找了个底朝天,却依旧寻不到同梦中那人相合的身影。 而从那之后,徐嘉柔便越发殷勤的我这边跑,同时,比之前还常多带了一碗槐花羹。 九幽之地能长槐树的便只有碧海云天,为了一碗羹,她常常挎着竹筐去那里摘上大半日,熬出的槐花羹也同常人家里里的不同,汤色微微泛黄,还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可疑惑的是这羹味道虽稍逊于普通人家的槐花羹,可饮之,却令我倍感神清气爽。 她究竟在里面添加了什么不同于常人家制作的槐花羹材料,我很好奇。 终有一日,我忍不住去膳房附近转悠,便见她在膳房里将槐花同稀米煮作一处,待得能揭开锅,她从怀中掏出了两个小小得瓷瓶。 一瓶,是个半透明的黄色液体。 而另一瓶,却暗红的像血一样。 我好奇的走进了膳房,却将她吓了一大跳,面色惨白的失手将暗红色的瓷瓶跌在了地上,瓷瓶跌了个粉碎,暗红的液体在地面上流淌着,散发出同她做的槐花羹一样,浓烈的一股熟悉的血腥气味。 “啊......夫君,你今日怎么有空到膳房来?”她静静的看着我,笑容有些牵强,甚至还是不是的瞥向地面的暗红色液体,苍白的笑脸不经意的闪过一丝惋惜的神情。 “噢......我闲来无事,想你了便来膳房看看你。”我假装不在意的含糊道。 那瓶红色液体,嗅起来倒有几分像血,可是做槐花羹应当是用不上血的吧。 况且,从她略有些心疼的眼神看来,只怕多半是些九幽难寻珍惜药材罢,毕竟,九幽许多的奇花异草都带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毕竟这里从前是一片古战场的废墟,这片红褐色的土壤之下,不知埋葬了多少人,他们的血液汇进了九幽命脉的黄泉,草木皆不经意的汲血而生,汁液便也多多少少的沾染了血腥的气味。 再恍过神来,徐嘉柔已经弯腰开始捡拾地上的碎片了,残缺的碎片割破了她白皙的玉指,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混进了那些暗红色的液体之中。 “算了,还是我来罢……”我顿时倍感心疼,忙将徐嘉柔抱到了一旁,寻了着干净的布条将她的伤口轻柔的包扎起来。 她静静的看着我,神色复杂,似乎有什么话哽咽在喉头,却无法言语。 将她安置在一旁坐下,我便替她亲手去拾这些碎片,同样避之不及的,我亦被它们割上了手。 而令我颇感意外的是,我不单没有流血,反倒还通过手指的伤口,将地面上的暗红色液体尽数吸进了体内,只需心念一动,指尖便会冒出幽蓝色的火苗,将那些碎玻璃烧灼的不留一点痕迹。 “啊……尊主……”见我手上,她的第一反应总是唤我“尊主”,总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慌忙跑过了,捧着我的手指,怔怔的看着哭的梨花带雨:“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阻止你,不该让你去碰触那危险的东西。” 看着她担心我的模样,我竟眼前又恍惚的浮现了那人的身影,他同眼前的她重叠在一处,竟让我不自觉的有些恍了神儿。 “没关系的……”我晃过神来,本能的伸出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小脑袋,轻笑道:“你看,我这不是没流血么?” 她怔怔的抬起头来,一双赤红色的瞳眸满是迷茫。 我这才发觉有些尴尬。 都是成年人了,虽然已是夫妻,但这样摸一名女子的头似乎有些不太好罢。 我悻悻的手回了手,可徐嘉柔却一把牵住了它,轻笑着柔声道:“没关系的,如果是夫君的话……” 那一瞬,世界是那般的和谐美好,时间仿佛都在那一刻停止了,连同着我的呼吸一道。 望着她那双含笑的双眸,我却不自觉的将它同另一双柔和的棕色瞳眸混看作一处,情不难禁的挑过她的下颚,闭上双眼,猝不及防的向着她那双柔软的唇瓣,深深的吻了下去。 那一瞬间,天塌地陷,她小心翼翼的回抱着我,双手勾在我的脖颈上,吻的同样的热烈而深沉。 我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回了屋中床榻之上,拥着她柔软的身子,便是一夜春宵良梦。 再待晨时金鸡啼鸣,我率先睁开了疲惫的眼眸,一夜奋战,竟将眼前的这个柔弱的可人儿折腾的精疲力竭。 望着她倦倦困睡了模样,我说不清自己的心底究竟是心疼还是兴奋。 ------------ 四八章·身处九幽待不住 十峫散心遇故人 侧身,指尖轻滑过她雪白的肌骨,从她的耳侧轻滑至她的下颚,那酥痒的触感终于将尚在酣睡的她从梦中惊醒。 看着她眼睫微垂,缓缓的睁开那双朦胧的双眼,我竟骤然间忘记了呼吸,双眼直勾勾的紧盯着那双诱人的红唇发怔。 心底,总觉得似有人用羽毛轻搔般。 “夫君,现在几时了?”她疲惫的揉了揉朦胧的双眼,低声轻问道。 “巳时了……”我轻声答道。 她一听闻,瞬间慌了神:“糟了……今个早膳还没做,一时睡的深沉,竟害夫君今日连早膳都未食……” “现在食,也还来得及……”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我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她慌慌张张的从床畔取过衣物,方想穿上,却被我粗鲁的一把扯了过来。 “别穿了……今个儿,我不想食早膳……”我伸了伸手,低声呢喃着将她一把揽回床上躺着。 “怎么能不食早膳呢?你这样对身体不好……”她似乎还想解释什么。 可我却依旧只觉得腹中依旧似有火灼烧一般,令我燥热难忍,迷迷糊糊中,我再忍不住心底的冲动,一把托着她的后脑勺,身体微微前倾,用我的唇瓣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她怔怔的看着我,双目瞪的溜圆。 当我的手颇不安分的再次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她终于忍不住了,惊慌的猛然将我一把推到了地上。 “不……不行,你这样我会受不了的……”她闭着眼睛,惊慌失措的叫喊道。 可当她听见屋中似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又忍不住悄眯眯的睁开一只眼眸,当见我四仰八叉的摔到了床下,只有两只脚还微曲的挂在床上,她越发慌了。 “夫君……”她跪坐在被褥上,俯身看着后脑勺着地,疼的龇牙咧嘴的我,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眶翻滚着。 “嘉柔……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我被摔了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也没看清她当时的神色,便随口说了句。 可不知为何,我竟莫名觉得连这句话都分外耳熟。 似乎,除她之外,我还对旁人说过类似的话。 他究竟……是谁呢? 我越想,越只觉得头疼。 眼前总会不自觉的的晃过那道雪白的身影,他发如泼墨,手里总紧紧的握着一柄青蓝色的长剑,朱唇微启,那淡然的一笑却莫名的总能扣我心弦。 “为什么……我总能想到他?”我疑惑的望着房梁发怔,两眼皆是迷茫。 徐嘉柔闻声,泪水同她的神色一般,皆僵住了。 “夫君……你在说谁呢?”她憋回眼泪,轻声笑道:“你一直呆在这九幽,除了我同封阳,你哪里还熟悉旁的人?” “可我总感觉有……”我低声宛如蚊吶一般,幽幽道:“你说,除了九幽,还有别的地方存在么?” “有啊……”她怔怔的看着我:“这世间天地广阔的很,四海八荒育六界生灵……” “我想出去看看……”我低声打断了她的话:“我想出去看看,外界同这里有何不同。” “那夫君想去哪儿?”她疑惑的低声问道。 “哪儿都可以,只要不呆在这里……”不知为何,我似乎对这九幽有些厌倦。 徐嘉柔闻声怔了怔,眉目间神色复杂,随后她眼眸微垂,低声轻叹着妥协道:“好……那妾身便先更衣,带夫君出去转转。” 她伸出手,将我拽回了床上,替我将衣物穿戴整齐之后,方将她自己的衣物也穿好,同我一道下了床。 随后她牵着我大袖一挥,脚下一抹红芒法阵闪烁,刹那间,便已到了别处。 那里并不像我所幻想的那般热闹,同样是走过巨石砌的甬道,便可见宽阔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墨瓦上,却照耀得那残破不堪的空荡荡街道,平添几分恐怖与阴森。 “这里……是哪里?”我望着那鲜红的道路,似是被血泊淌过一般,赤红的有些可怖,一时惊的心底微颤。 这时,却见她神色平静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一般,淡然道:“这里是十峫山……这里,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外界……” “十峫山?”我轻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十分耳熟,似是听谁提起过。 徐嘉柔木然的拽着我,继续在空荡的街道向前不断走着。 我微微侧头,只见那些门户像是收不到夕阳的照耀一般,屋内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酒肆的倚栏也是断的断斜的斜,迎着微风摇摇欲坠,伴随着被风轻晃的木门,发出凄厉的刺耳声响。 这个地方,竟看不到一丝生气,比之九幽更像是人间炼狱。 我惶惶的,也不知被徐嘉柔牵着走了多久,终于抬眸,在一家残破的酒肆屋檐上,见有一人身着青墨色竹纹长袍,独自对着血红的夕阳怅饮。 “该来的终会来,该去的终归去,时光荏苒,却可怜谁也留不住……”他独自在屋檐上怅怀,忽然眼眸微垂,瞥见这空荡荡的街道上忽然冒出了两道人影,他惊的两眼发直。 “林清尘?”他惊慌的翻身跃下了屋檐,看着我惊喜的狂摇着手里的那把纸折扇。 “好家伙,想不到我还没约你,你就跑来十峫山了……”他狂笑不止,眼角沧桑的纹路堆积一处,宛若一朵盛开的金菊。 可随后瞥见了我身旁的徐嘉柔,他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你……”他方想问,为何我会同魔族混作一处,忽而瞥见我那对惹眼的暗红色魔角,眸光瞬间暗淡了下来。 “你入魔了?”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而冰冷。 我怔怔的望着他,两眼皆是茫然。 “什么叫入魔?”我疑惑道:“我本来就是魔啊,我的名字……叫做烛阴。” “不……你不是烛阴!”他毅然的否定道:“你以为我没见过烛阴么?那家伙如同被火烧烂般,令人作呕的那半张脸,我永生难忘。” 他怅然的回瞥了一眼赤红的斜阳,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的扇面上绘的,竟是同此处一模一样的景象。 ------------ 四九章·幽火逐仙为取乐 美人一笑更倾城 “你说我……不是烛阴?”我疑惑的看着他。 虽然,我的确失了记忆,不大记得自己是谁了。 可徐嘉柔,她终究是我的妻,她当不至于骗我才对。 “林清尘……你这清秀的模样世间少有,好认的紧,可没想过,你竟不单入了魔,似乎还失了忆……”他疑惑的看着我,道:“浮生派……魂断台……苏辛……还有我,你全然不记得了么?” 我怔怔的摇头,低声道:“真抱歉,我向来都是蜗居九幽,今个儿还是我第一次出门……” “你骗的了自己,可你却骗不过我……”他愤然道:“你这额间的印记好认的紧……” 终于,我身旁的徐嘉柔再也憋不住火了,嚷声道:“额间有印记有何稀奇?那沧云仙门的月半仙君不也有个一模一样的,你怎的不说她也是你那故人?可笑……” “沧云仙门……月半仙君?”他闻声低声喃喃着念叨了几声,忽而缓过神来:“你上过九重天?” “上九重天很稀奇么?”徐嘉柔怒声怼道:“倒似你这般胡乱瞎认亲的泼皮,才当真是世间少见的紧。” 言罢,她便拽着我的手,疾步往前走,徒留那一人在原地发怔。 背后隐约传来他喃喃自语:“难道,真是我认错了?可不该啊……” 但这一路,也不知为何,嘉柔却将我的手拽的越来越紧,手心冷汗连连,只有目光始终坚定不移的盯着前方。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我疑惑道。 “十峫山的山顶……”她低声回答道:“你的剑还在那里。” “我的剑?”我怔怔的任由她拽了一路,直到疲惫的爬上了山顶,这才见那血红的夕阳下,有一块巨大的石阵,大大小小的石柱之上皆衔有铁锁,将一把玄黑色的剑缚在正中,它的剑身上还帖了不少的朱砂绘的黄纸封印咒文。 而它周身,各色各类的大大小小仙阵,更是多达近百种。 这般大的阵仗,显然不可能是能凭一己之力能布下的,更显然不可能凭普通人一己之力,能拿的出来的。 可我是普通人么? 我可是九幽的魔尊,她既同我说那把玄黑之剑是我的剑,那么我便有了非取不可的理由。 我缓缓走上前去,却无意间踩上了一道霜白色的阵法,顿时只觉得似是整个十峫山都晃了一晃。 而被晃的东倒西歪的我,下一瞬又不知碰了什么阵法,只见一抹幽蓝色的雷光从其中钻了出来,至冲上九重云霄,惊的月半仙君慌忙派了人前来查看。 此时,便见天地停止了轻晃,有一人面若冠玉白衣翩然,举手投足间正气凌然气宇不凡,身后更是跟着数百名,同他般白衣翩然的仙者。 “是沧云仙门……”徐嘉柔冷哼道:“就是他们昔年重创了夫君你,还将你的剑也封了起来。” 所以……是世仇,这仇似乎还颇有些大。 我虽不记得过往的事情,但九幽间依旧有些许流传,道我从前本也是个仙人,后来遭小人暗算失了法力跌到了九幽。 这境遇,听起来倒同封阳的颇有些相似,只不过,后来徐嘉柔帮封阳解了封印,他尚还能重新使用仙力。 可我昔日,却是半点仙力也没有了。 凭借着自己的根骨,另辟蹊径,找到能从仙蜕变成魔的办法,然后带领整个魔族踏上了修炼之路。 却因遭仙界嫉恨,联合另三界将我重伤,我的肉身被三昧真火焚毁,他们将我的魂魄打散,还联合将我的剑封印于此。 这听起来,倒是颇有几分他们赶尽杀绝的意味。 我顿时也来了兴趣。 “所以,是他们对我无义在先,我同他们交手,似乎也无须客气些了……” 我冷笑着缓缓的转过身来,玉指轻舒,便将一小簇幽蓝的火焰凌空凝于指尖,而对面为首那人见着我指尖的火焰,却是神色复杂看不出悲喜。 “林清尘……你竟当真改入了魔道?”他阴沉着脸,同我质问道。 此时,他缓缓的抬起头来,那双丹凤眼于我而言,竟莫名看起来似乎颇有些眼熟。 但又一次听到有人管我唤“林清尘”,我顿时便再也憋不住火了。 “真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林清尘……”我辩解道:“我的名字叫做烛阴,能不能麻烦你们记好,别在把我同他弄混?” 于此同时,他身旁一白衣仙者在他身侧附耳了两句,他这才神色松缓了些。 “也对……”他低声呢喃道:“清尘他向来厌恶魔族……你既不是他,那我便也愈发没有需要留手的必要了!” 旋即,他便提着那刻有“金乌”二字的金剑,率先脱离了队伍向我攻来。 那柄金剑,明晃晃的,迎着夕阳的余辉向我刺来。 我悠悠的打了打哈欠,随手一挥,便将火苗变成了一套密不透风的火墙。 他见状大惊失色,生怕他的剑撞在了我那能焚烧万物的火海中被融了个尸骨无存,仓惶的收了金乌剑,嘴里喋喋不休的狂骂我卑鄙。 卑鄙? 同样都是用真功夫对打,怎么我就成卑鄙了? 我疑惑的指挥着火焰向他们凑近了些,却发觉那些仙者似乎无动于衷,只有提着金乌剑的那人指挥着众人连连后撤。 看来,他们是当真怕的是我手里这团火。 我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顿时觉得他们这般仓惶而逃的模样十分有趣,便顿时玩心大起,挥着一簇簇小小的火焰,撵着他们惊叫着四处逃窜,偶尔有几个跑的慢的被幽火附上,刹那便被烧的连灰也不剩。 他们见状,便越发慌乱了。 嘉柔看着这群白衣仙者溃不成军的模样,当即也笑的乐不可支。 就在此时,九天之上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幽幽道:“就那么几个人,你们到现在还没搞定么?” “不是我等不想,只是这两魔族功法实在诡谲……”有人仰头,大声惊呼道。 “当真?”那声音我听起来竟莫名的觉得耳熟,再仰头望去便见九天之上雷电大作,有一人乘着九彩云霞缓缓降下。 ------------ 五零章·饮下嘉柔之鲜血 唤来清明碎金乌 瑟瑟冽风轻拂过他翩然的白衣,头顶正束银冠,墨发如瀑倾泻而下迎风飞舞,他手持一把闪烁着青蓝色光芒的七尺长剑,从落地后缓缓消散开来的九彩云霞之中,神色淡漠的踏出。 那双褐色的瞳眸,此刻却同十峫山的夕阳一样,深沉的使人略感压抑,仿佛被一座硕大的冰山所埋葬。 而他低沉的声音,同样冰冷如寒锥一般:“你们数百人,莫非连两个区区魔族都拿不下么?” 那人漠然的训斥了那群仙人几句,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抬眸见着我,却是惊得两眼瞪的溜圆,连带着执剑的手竟也开始轻颤了起来。 “师尊?”他神色讶异的惊呼道。 我抬眸看着他那张极为俊俏好看的面庞,心底却忍不住汗颜。 又是一个,莫名其妙乱认亲的家伙…… 一天同数人解释数遍,我也很疲惫的,看着他原本暗沉无光的眼眸,见着我后便微微发亮,我竟都有些不忍打搅他的臆想。 “我不是……” 看着他匆忙的向我疾步走来,我几番犹豫之后,本向同他陈述“我并非他们所熟悉的那人”这个不争的事实。 可未曾想,话方出口没多久,他眼眸低垂,刹那间杀气腾腾提着他手中的剑,直指我的咽喉。 “不……你,不是他……”他沉声怒斥道。 眨眼间,他眼底闪烁的那一丝如星星般的微茫,忽然便暗淡了下去,就像是如漆般夜空如墨般泼下,将他心底的那一丝期望无声无息的包裹着、侵染着…… 他心底的师尊,是白衣翩翩得一尘不染的。 而他眼前的我,不但是额间那对尖锐的触角,但是周身充斥着的魔族浊息,便另他浑身都透着不舒坦。 可我……不论是看着他的人,还是看着他的剑,都只觉得颇有些眼熟,除了那杀伐果断的气势,竟莫名同我常梦到了那人挺像。 我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双颇是好看眸子发怔,却不想一时失察,他竟趁我出神,提剑手腕翻转着只手握着剑柄划过我的胸膛,直刺入我的心口。 他大抵也没想到,竟如此轻易的便伤到我。 可我同样也没想到,甚至不知为何,我从见到他之后,心中总会莫名的有些悸动同欢喜,哪怕……他手中的剑已然没入了我的胸膛,从我身后穿透而出,我的嘴角依旧情难自禁的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在笑什么?”他疑惑的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尴尬的轻笑了一声:“可能是……你长的比较讨喜吧。” 鲜红的血液打湿了我的衣衫,好在,我今个穿的是玄色的衣物,便是淌再多血,真正能看见的,也只有顺着他雪白的剑刃缓缓滴落汇成的血泊。 “你……为什么不躲?”他怔怔的看着我,满眼皆是不可思议的叹道:“你还是我见过,最憨傻的一只魔。” “为何?”我也自觉自己憨傻,弄不清缘由。 正低声自嘲的轻笑着,忽然只觉得喉头一甜,一汪甘泉顺着我的喉头上涌,淌过我的舌尖,从我的唇角缓缓溢出。 可能是……这家伙有毒吧,从看到他开始,我便像是着了魇一般,只觉得整个世界……甚至连同我的心脏一道,安静的近乎窒息。 徐嘉柔见我被人刺伤,一时也慌了神,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柄剑,当即朝着他劈了过去。 “你这混蛋,竟敢伤我夫君!”她气愤的冲着那人嚷道。 而先前将我误认成“林清尘”的那人,却慌忙提着他金灿灿的剑,冲到此人面前,吃力的将嘉柔的招数尽数挡下。 “苏辛,你还在发什么怔?”他根本拖不了太久,只有回头对苏辛催促道:“仙君派你下来不就是处理他们两的么,我根本挡不了这女魔太久,你还不赶快把你眼前的这魔给杀死?” “苏辛?”我闻声微微一怔。 这个名字,不知为何,竟听起来是那般的耳熟且亲切。 脑海中,那抹熟悉的白色背影再次一闪而过,我多想追上去一看究竟,可方没迈出两步我便已是头痛连连。 徐嘉柔见状便再也淡定不能了,虚晃几招之后便将她面前那人猛然一掌拍飞,而后慌忙飞到我身旁,咬破她的手指将指尖的鲜血喂到我嘴里。 刹那间,我便只觉得身体内的血液似乎受到了牵引一般,竟莫名的开始兴奋的沸腾起来。 我一时间失去了意识,竟迷迷糊糊的抱着她的手指吮起来,浓浓的血腥气息淌过的我舌尖,涌入我的喉管,在我的五脏六腑间沸腾的穿梭着。 乌墨色的发丝纷飞,如乌云般遮天蔽日,瞬间亢奋的瞳孔微缩,我那双本就赤红的双眸更添了几分血腥之色,连带着周身也渐渐开始萦绕起淡淡的黑气。 苏辛见状,大惊失色的方想将他的谷雨剑拔出来,可下一瞬我便如他所愿,只手捉着它雪白的剑刃,在苏辛惊讶的目光中将它生生的拔出了我的身体。 “你是不是觉得,我懒得同你们争斗,你们便可以为所欲为了?”我缓缓抬起那双赤红的眸子,眼神冰冷似利刃,似也想将他贯穿一般。 胸膛的被他的剑刺出的血窟窿,被周边的黑气所涌入渐渐填满,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快速愈合着。 苏辛身旁那人似乎还颇有些不甘,见苏辛怔在原地,他不悦微微皱了皱眉,提着剑大喊着“妖孽”向我劈来。 嘉柔面色一沉,慌忙转身挡在我面前,想替我接下这一剑。 可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龟缩在自家妻子身后? 我眼睫微垂,低叹一声将徐嘉柔从我跟前一把拽了回来,藏在我身后,爆喝一声:“剑来!” 那把本该被我遗落在九幽的清明剑,竟从嘉柔的大袖中一把钻了出来,来不及细想的我提着剑便向着那人刺去。 潺潺的黑气缠绕着清明剑微绿的剑气,迅速将那把不堪一击的金乌剑击成了道道碎片,在他眼前崩碎着散落了一地。 ------------ 五一章·不想同他们争斗 被人推跌入法阵 “掌门!”见金乌剑碎,苏辛当即慌了神,下意识的叫出了那个他许久未唤的称呼。 “什么掌门?”只见那人闻声微愠,气了眉毛皆拧作一团,沉声道:“说了多少次……你现在是月半仙君名正言顺的亲传子弟,直呼我杨清安的名讳便可。” “可是……”还未等苏辛说完话,我便提着剑再一次将这杨清安攻来,失了金乌剑的杨清安因手里没了武器有些焦躁不安。 这时,苏辛见杨清安有难,哪里还坐的住?慌忙提了谷雨剑挡住了攻击。 他总隐隐的觉得,这柄周身缠绕黑气的绿剑有些眼熟,乍一看,那苍绿的剑身上刻着熟悉的“清明”二字,他当下便不淡定了。 “这不是师尊的剑么?”苏辛诧异的低声喃喃道。 而我闻声,当下便俞发火了,怒斥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清尘,我的名字叫做烛阴……还有,这柄剑是我的剑,它已经跟着我很久了。” 而苏辛闻言,却是彻底怔住了。 世间长的相似的人本就稀少,况且宝器向来都是认主的,他师尊的清明剑断无可能侍二主,唯一能解释的通的便是……他的师尊失了记忆亦或者是被人洗脑了。 “你……当真对我一点映像也没了么?”苏辛低声问道,低沉的语气中似乎还透着一丝哀伤。 可我哪有空管旁人心情好不好的,撇了撇嘴不耐烦道:“你这人好烦,我向来不曾出过九幽,怎么可能认得你们……” 真的是烦不胜烦,我是当真不想再同这群家伙贫嘴了,兀自收了剑,连夺剑的心情都没了,只想带着嘉柔一道回那安逸的九幽躲躲清净。 却不想那杨清安竟趁众人不备,推了我一把。 我一时脚下不稳,身体失重向后倒去。 “夫君……” “师尊……” 我隐约,似乎听见有两人在呼唤我。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沉沉的跌入了一抹月白色的法阵中,在他们眼前消失不见。 再待我醒来时,我坐在一张黑色的转椅上,面前是熟悉的液晶一体机,桌面的壁纸是二次元的制服萝莉。 面前的键盘和鼠标还在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光芒,而一旁,各种二次元漫画壁纸手办凌乱的堆积了大半个桌面,还有一瓶肥宅快乐水突兀的屹立于其中。 “我这是……回来了?”我疑惑的看着面前熟悉的景象,显然,我是回到了我生前的公司。 而这时,那扇磨砂的玻璃门忽然被人粗暴的踹开了,只见一名身穿黑色西装制服系着蓝白条纹领结的人,拽着一本蓝色文件夹气冲冲的甩到我面前,猛地掷在桌面上,压的键盘噼里啪啦一通乱响。 “这就是你做的特效?”他冷笑道:“要不你自己去网站上,看看反响如何?” “不用看了……”我郁郁的低下头。 我做的特效,我怎么不清楚它是什么模样,可是……我哪里还想的出比它更合适的方案? “再给你三天,如果再做不好……”他话还未完,我便低沉着接过他的话茬。 “再做不好,收拾包袱有人对吧……我知道了,不用你说,我现在就可以走。”我能的抓过身旁的肥宅水,拧开瓶盖一饮而尽,猛然掷在地上什么也不带,走路带风的是那般的潇洒。 “又走了一个?”一旁有人怯生生的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另一个年轻的小哥凑在那女孩耳畔低声道:“他又不是第一个被这项目逼走的特效师了,就这三个月就已经接连走了四五个,也不晓得谁能承得下这个担子。” 谁能承得下?我心底一阵苦笑。 谁知道谁会承得下呢……未来的路是未知的,布满迷瘴无人能看清,成功与失败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可关键是……这一念并不是取决于自己,而是来自他人的决判。 这个他,可以是一个人,这可以是一群人,就像是一座大山,压的人喘不来气。 我潇洒的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会有任何人留念,身后幽幽的传来那人愤懑的怒吼:“敢跟我甩脸子,他还真当他是大师了……” 踏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刹那,我似乎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再也没有人斥责我,周遭喧嚣的车鸣和大街上沸腾的人声,似乎都在那一刻渐渐的变得安静了下来。 可我总觉得,我的心……似乎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 眼前浮现出一抹翩然的白色身影,他发如泼墨,眸光璨若星辰,凌冽中却又暗带哀伤,那就是致使我离职的罪魁祸首。 明明正派人物就应该正气凛然才对,可他身上却蓦然背负着一些颇带争议的情绪,为了描绘他那犹疑的眼神,烘托悲凉的场景,我可谓是绞尽脑汁,可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我不是他,也无法理解,这个叫做苏辛的角色,他的一生除了年少略显坎坷,可自从入了浮生派他便是一马平川,那么多优秀的人,他们争着抢着做他的师傅将他领上修仙正途,他究竟有什么好忧郁的。 离职后,我独自在家中怅然了数日。 忽有一日,我听闻那家公司后来又招进来了一个模样俊朗的少年郎,他同绘出了苏辛,还同他一道出现在世界城中央,那偌大的荧幕之上。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的噙着笑,嘴角微微上扬,可眼底却藏着同那角色如出一辙的凄凉与哀伤。 他们郁郁的看着远方,似乎是在盼望某人归来一样。 那一刻,我的心脏竟猛然沉痛的跃动了几下,如同心底又个无形的鼓槌,一遍又一遍的敲打在我的心坎上。 那个孩子,我再熟悉不过了。 他本是邻家的孩子,早年顽皮不堪,他的家人曾请我教过他画画,不曾想那孩子当时只见上一眼便入了迷。 “呐,师傅……教我画画吧,我想学……”那时,他用他那双澄清的眸子,认真的对我说道。 ------------ 五二章·梦境重温前世事 惰初现身惑清尘 他在画画上面颇有天赋,线条描摹,光影色泽,他一点就通,很快他就考上了颇好的美术学校,还获得学校保送出国留学的资格。 他的父母渐渐的开始觉得我学历低微,不单教不了他什么,甚至还耻于让旁人知晓,他天才般的儿子,曾有那么一个连高中学历都没有的启蒙老师。 一怒之下,便让他断了同我的联系。 我原以为,此生都再也见不着他一面了,未曾想,竟在荧幕上再一次看见了他。 他那张本该稚嫩的面庞,眼底却隐隐的藏着几分苍桑,而因他声音同那苏辛的角色十分契合,从绘制、特效到那角色的配音竟被他一人揽了下来。 面对众记者的追问,他潦草的提及了他的拜师史,他回答道:“我真正承认的师傅只有一位,他是我幼年的启蒙老师,是他领着我学会了绘画,踏上这片广阔的领域……” 而后,他现场给他的角色苏辛配音。 画面中,二维的苏辛怅然的坐在床畔,轻抚过他师尊苍白的面庞,而他同时也闭眼酝酿了一会儿,与苏辛同时启唇哽咽道:“师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再看我一眼?” “我……好想你……” 言罢,他与苏辛的眼泪,竟十分有默契的同时滴落了下来,似是隔着荧幕,滴落在我的心坎上,一阵冰凉。 “还回的去么?”我低声嗤笑道。 他因为苏辛这个角色,一炮而红,加之颇高的颜值,一时间吸粉无数,而我……却默默无闻的在这座冰冷的城市徘徊。 这座城市,早已不比从前,被满满的大学生充斥着,他们奋力的挥舞着自己的证书,努力的想要在这拥挤的土壤里扎根。 而我……文凭低的可怜,又没有丰富的阅历,很快便被这座城市冷酷无情的刷下。 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道路——转行。 或许做一名安保,木然的数过一天又一天,看着一个又一个成功的人,从你面前傲然经过,再从你面前黯然离去,可那……并不是我期望的生活啊。 我只是想,把我所衷爱的……能在延续下去。 我只是想,能执着画笔,直至生命终结…… 可没想到的是,从那之后,我已然再也走不了我所衷爱的道路。 我一遍遍的投着简历,一遍遍面试,一遍遍的被刷下,再一遍遍黯然神伤离开,我用尽我毕生的积蓄,终究没能再走回到从前的道路上。 现在的我,在这偌大的城市连租房的钱都没有,只能露宿街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顶着旸旸烈日,我浑浑噩噩的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扒在垃圾桶里四处翻找着可以回收的塑料瓶。 除了画画,我什么也不会,没有钱买纸笔,没法像那些大学生一样在街头卖画,便是给人做启蒙老师人家也嫌弃学历低不会说话,我便也只能收着些破烂,迎着黄昏步履蹒跚的用一整日的收集,去换那几个冰凉的硬币。 人们常道一句话,叫做穷的叮当响。 我小心翼翼的将那几枚硬币揣进兜里,黯然的走在平整的街道上,顿时这些话都是骗人的。 荷包那么大,两枚硬币是那么小,它们安静的平躺在荷包的两侧,不论怎么走,它们始终无法交集碰面,又怎么可能发的出“叮当”的声响呢? 我抬头仰望着夕阳,它穿过层层云霞,缓缓坠落,所有人都在感慨它将云彩衬托的极美,纷纷掏出手机去拍摄那五颜六色的云霞,将黯然沉坠的它遗忘在一旁。 “明明是它点亮了世界,可当世人被五颜六色的天空所迷惑吸引,它就变得可有可无了……”耳畔,似乎有人在对我低语。 我眼睫低垂,顿时只觉得整个世界竟渐渐失去了色彩。 “没有人对这个世界而言是至关重要的,齿轮坏了他们还可以再换,当你被他们抛下得那一刻,你是生是死于他们而言,就已经无关紧要了。”一抹黑色的身影从我身后环到我面前。 那双深邃的紫瞳,勾魂夺魄般的深深凝望着我,它缓缓伸出冰凉双手,轻柔勾在我的脖颈上,柔软的唇瓣紧贴着我的耳廓,低声道:“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永远爱你,你所谓的坚持在旁人看来都是徒劳无功的可笑挣扎……”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努力的必要呢?”它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徘徊:“不如闭上你疲惫的双眼,好好的睡上一觉,把所有的不愉快通通都忘却……” “睡一觉,就能把一切烦恼都忘却掉么……”我迷迷糊糊的低喃道:“也好,反正这样的我,这样的生活,我早就已经厌倦了……” 我浑浑噩噩的眼眸低垂,身体疲软着向后倒去,恍惚之间,我竟似乎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是那么的璀璨,白皙的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慌忙,匆匆的向我奔来,神色焦急,嘴里还一直频频的唤着“师尊”。 “错觉……一定是错觉……”我嘴角恍过一抹凄凉的微笑,像我这么颓弱无用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乎我的存在? 可是,我又的确真实的倒在了某人的怀里,他的冰肌微微泛凉,可是他的怀抱却是那么的温暖,就像是晨出的微阳轻耀,是那么的柔和与舒适,让人心安。 他紧紧的抱着我,往怀里揽了揽,皱着眉警惕的瞥了那团黑气一眼,疑惑道:“魇?”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吗?”那团黑气冷笑一声,咂了咂嘴道:“真是没想到,你竟进得来这里,还看的见我,当真有趣……想必,你应该是他很重视的人吧。” “那么,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惰’。”他轻笑一声,随即缠绕于它周身的黑雾缓缓褪去,只见一人肤若白玉无瑕,发如夜幕轻垂,一身熟悉的白底竹纹青衣,赫然就是他初见的师尊模样。 它恭恭敬敬的向着苏辛盈盈拜了拜,轻声笑道:“别那么紧张,我跟了你家师尊很久了,我知道很多你所知道的,也知晓很多你不知晓的……关于他的事。” ------------ 五三章·惰并非罪魁祸首 苏辛轻吻启魇阵 “可我对他的过去并没有兴趣。”苏辛脸色阴沉,眸光冰冷,锋利如冰锥似要将他眼前这个非人的东西刺穿一般:“比起这个,我相反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有趣啊……”它的唇角洋溢着满满的微笑:“我在世人心底皆播撒过惰种子,无处不在,可是相比起众人,我还是更喜欢这家伙一点,你不觉得,他更天真的很可爱么……” “可爱?”苏辛闻言微微怔了怔,他低眉瞥了一眼安静的躺在他怀中的我,白皙的面庞,伴随着轻缓的呼吸,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 “是啊,我家的笨师尊,的确是这世上最笨最可爱的人。”他眼睫微垂,目光氤氲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眼底模糊的只看得见一人。 心底微微悸动,苏辛静静的看着他怀中的人,拥着他柔软的身体,他只觉得他的喉间同他的心一样酥痒难耐,恍若被狸奴的长尾轻搔过鼻尖一样。 他的师尊,又何尝不同他在九重天偷养的狸奴一样? 苏辛眸光微沉,他情难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终于头脑一热,柔软的唇瓣,轻吻在我额间鲜红的印记上。 刹那间,我额间的红芒流转,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被捆缚在一根硕大的通天巨柱上。 根根粗大的铁链,穿透了我的身体,捆缚得我动弹不得,硕大的天雷一道道的劈在我身上,那疼痛锥心刺骨。 可是最让人心寒的是,还有一大群的人,他们在愤怒的叫嚣着,宛若源远不断的浪潮一般席卷而来,人人手提三尺长剑,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削肉、碎骨…… 他们滔天的恐怖杀意,让我不寒而栗,就像是前世恐怖片里的丧尸一样,恨不能将我撕咬成碎末,伴随着身体的剧烈疼痛,我终于心生绝望。 我……究竟是做错过什么,非要被他们这般残忍对待? 刹那间,额间的红芒更甚从前,苏辛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怔怔抱着我,手足无措。 而另一旁的惰,微微蹙眉,脸色苍白,声音低沉而沙哑,缓缓道:“看来,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考验?什么考验……”苏辛茫然的看着惰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而虚晃,这才意识到,原来惰并不是将他们困在这个法阵中的始作俑者。 他倒是想将他的师尊,从这个危险的地方带出去,只奈何进退无门,他自己竟一点应付的对策都没有。 “你带不出他的……”惰低声叹道:“这个千阵封剑只针对魔族人,你不是魔族自可进退自如,可他不一样……他若不能自己破开这连环千阵,便只能身死魂消在这片方寸之地了。”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无人能替他做决定。 一个人,若是身体和灵魂痛苦到了极致,那么,他所有曾被压抑的负面情绪便会得到释放,曾有人认为,这才是魔族的力量源泉,也是万物入魔的缘由。 事实证明,他的理论,的确是略对的,只是错误的是,万物是一样的,情绪只能影响使用者使用力量的强弱,并不可能直接转换成魔力供魔驱使。 万物皆有灵,有灵者吸取天地至阳之力即灵力,渡劫炼骨可升仙;身死者其魂不灭,愿不得偿不肯入轮回沉于九幽亦或人间徘徊是为鬼,而鬼本身就是天地的至阴之力,与灵力虽同源却殊途,又因其力不纯附有他人杂念,也就没多少人敢于冒险走此殊途,久而久之,便被人淡忘了。 世人皆有所念,有念必其想,有想则生犹疑踌躇不定,恐之则生魇,魇的力量来源众生的负面情绪,没有实体,故而也算不得魔。 但是,世人修灵,纵使生魇那也是自己的魇,可魔不一样,以鬼为力,也就注定他们在使用力量时,极容易被众鬼力所滋生的魇所影响。 许多想法,许多声音同时在一魔体内叫嚣,体内积攒的力量越庞大,被它们干扰至失控暴走的几率也越高。 然而,没有人想到,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白色小法阵,竟是一个庞大的幻魇阵。 而它所针对的是魔体内数以千万不同鬼的情绪,并使以不同的幻术使他们同时恐惧,从而无法听从魔的调遣,同时暴走。 这是最快最有效的灭魔之法,九重天的仙人们管它叫做——幻泯灭魔阵,通常一旁还伴有锁魂、灭魂的各种副阵。 杨清安当时也只是想让魔族尽快消失,哪成想苏辛竟也跟着闯了进去。 苏辛不是魔,不会受法阵影响,可是难保在阵法内的那只魔力量失控时不会把苏辛——这个月半仙君正儿八经提拔上来的亲传,在阵法内被万鬼撕裂。 “真是麻烦,都说了那只魔不是林清尘了,他还要追进去……”杨清安暗骂一声,想入阵去,将那个愣头青给提出来。 却在这时,被急红了眼的徐嘉柔给缠住了。 “你……竟敢暗害我夫君?”徐嘉柔提了剑便向他砍去,可是杨清安的金乌剑方才被击碎,手中无剑,只能微微侧过身子躲开她凌冽的攻击。 “一只魔而已,竟这般猖狂……”杨清安气愤的嚷声道:“你莫不是以为那家伙碎了我的金乌剑,我就没法治你了?” 说着,他便大袖一挥,无形之中凭空打出一道阵法,催动着地上金乌剑刃的碎片,快速向着徐嘉柔打去。 徐嘉柔大惊,慌忙提了剑,东劈西砍的将那些碎片一一击落,却不想它们竟又如同魑魅一般,竟还能再飞起,没完没了的缠斗上来。 “卑鄙……”徐嘉柔被缠的烦不胜烦,当即冲着杨清安唾道。 “那你欺我手中无剑,就不卑鄙了?”杨清安闻声,不悦的蹙眉嚷道:“你们魔族,还当真是狡猾成性,六界败类……当诛!” 而其他众仙者只是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静观他俩缠斗,皆如同木雕一般,面无表情,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