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楔子 “翱狱,你早该知道这天地间我们只能活一个,所以,我情愿那个人是你。” 炽降战陆,没有太阳的世界是处处漆黑,狂风卷起周围的大小石头,仿佛一个巨型龙卷风,天上星云惨淡,一眼划过,只剩满目寂寥。 翱狱猩红的眸子闪着不可言说的光芒,他看着自己手中那把由虐气凝成的魔剑,手臂止不住的发抖。 他张了张嘴,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这让等在炽降大陆外面的人着急不已。 而翃殀还在逼他,“你想好了吗?” 翃殀觉得自己应该冷静,她不能暴露她内心极度的不舍。 “这个六界,注定只能有我们中的一个,你有那么多族人,而我……呵呵,我连孤独一生都不可能!” 翱狱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他多想开口说你有我,但是他说不出来。 翃殀眨了眨眼,流出了两滴血泪。 “你既然做不了决定,就让我决定吧!” 翃殀说罢,身子向前飞去,便要一掌打到翱狱胸口,掌风散开,由一朵朵暗红色小花画出的波浪,勾勒出了手掌的轮廓,似娇弱无力空有美观,实则万千劲力难敌。 他没有躲,就那样直挺挺的站着原地。 翃殀笑了,笑的无比灿烂,若天地间绽放的最绚丽的花儿看了,也要自行惭愧。 她脸上的血泪被风化了,满脸红色,更显妖冶。 翱狱看见她速度明显放慢,他不敢相信心里那个画面,他出手了。 一掌挥出去,效果却不大,他瞳孔一缩,终究是晚了…… 他想用五成掌力保证即散了她掌风,又不伤害她,或是她对自己出手也可化解一二。 然而,翃殀刚刚的那掌,只是个障眼法,她真正的目的就是她自己,她怎么忍心让他死呢? 她在出招的那一刻看见翱狱不动的身形,她便知道自己值了。 她要他活着,他所有族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了他们两人手中,若从炽降大陆出去了一人,那便保住了,若是两个…… 呵呵,钡姬那个小人会杀掉全族,尽管那也是她的族人。 她妖族已经被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控制了,只有她死,才是最好的办法,还能够几全其美,她必须选择这个办法! 于是,她用另一只手对着自己使出了全力。 而翱狱那一掌不仅晚了时间,且被她的掌风化解了不少,致使她打在自己身上虽不是全力,却也少不了的有八九成。 “不!”翱狱的嘶吼响彻云霄,震天动地,所有妖魔鬼怪幻兽等皆出现不适。 他疾驰到她身边,扶起她那柔软的身子,全身都在发抖。 因为气急,手臂上的青筋全部鼓起,像一条条令人颤抖的蜈蚣正在爬动。 翃殀咧开嘴笑得无比灿烂,全身都卧在他的怀里,吃力的手伸出去,想要最后的摸摸他那刚毅脸旁。 他在半路上截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掌带到了自己脸上。 耳后,她缓慢的吐了几句话,那只小手便垂了下去。 她说:“我希望你能代替我活下去,因为你就是我的全部,如果你死了,我永远也不会心安的……” 翱狱的世界本无颜色,全因她而变得的灿烂,顷刻间恍若万物凋零,徒留死灰。 炽降战陆在钡姬的统治下,整片整片被昏暗色系笼罩。一时间,不论妖力大小,神识不清者尽数想要冲破结界,到人间霍乱。 而这种场面更是钡姬想要见到的。 “妖,就是要展现出妖性才像话嘛。” 风卷残云,妖界满目疮痍。 与此截然不同的,是存思幻境。 入目间白雪纷飞,远山披上了奶白色裘衣,河面晶莹,恍如一滴滴泪珠凝结而成。 从前的无量山春日有粉桃花,白梨花,红石榴,更有翃殀偏爱的海棠,如她般妖艳,又夹了丝丝纯洁,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 树下碧藤秋千摇晃,荡出绵绵欢笑,回响连山。 由春至夏,山底田间清荷露出尖尖角,粉端白日张开,夜里合上。 萤火虫在山间飞舞,河边钓竿不时抖动,竹篓弯腰可提。 夏过秋凉,红枫漫山遍野,层林浸染,飒飒秋风吹来金黄交错。 轻眠草地,蓝天白云舞姿动人。宽袖浮动,衣摆飘飘,划过落叶涟漪,转出醉甜酒窝。 冬来雪骤,银装素裹,天地焕然一新,纯洁不忍沾染。 冰上玉子墨盘,你来我往,杀伐果断。青瓷杯斟三之有二桃花酿,缕缕酒香回旋。 如今山河依旧,只是故人不再。 翱狱漂浮在银带河上方打坐,阳光把神力化成的保护罩渡了层金粉。 金色之中,隐约可见翱狱怀里备受呵护的彩莲。 她看起来是那么娇弱,却透露出一种倔强的生机勃勃之感。 翃殀终于在翱狱的不懈努力下,养活了彩莲本体,只是魂魄四散,翱狱每日将自己的魔气度化续着她,再分出神识各方寻她飘散的魂魄。 三千大千世界,二者相遇不知要经多少年,多少世界。 翱狱早把尽数功力用来保留翃殀本体,出了幻境,便近乎功力全失,进入其他世界,便又丢了记忆。 古书深厚,也缺少此番记载。 翱狱所途,阅遍各处书阁,千千万万神识辗转天地间,凭那点点心灵相通之感,执着寻遍天地间,只在灯灭闭眼前忆到往昔,再归入幻境。 走过多少年,跨过多少世界,犹记那句,不惧天泯人愿,一切只在人心。 死而复生,逆天之举。 天地法则,一切都是缘分。 妖魔生生分开,又世世不可分。 ------------ 第2章,拜访敏妃 永安元年,太子即位,立侧妃薛氏为妃,封号敏,赐居景仁宫;封侧妃穆氏为嫔,封号兰,赐居翊坤宫;封侧妃李氏为嫔,赐居咸福宫;封侍妾林氏为嫔,赐居钟粹宫;封侍妾卫氏为贵人,封号惠,赐居玉明堂。 敏妃之女,亦是皇长女,现下四岁,生性聪颖,颇讨人喜爱,封了徽嘉公主,由敏妃亲自抚养。 中宫无主,皇帝遂命敏妃与兰嫔共同打理后宫。 次年,西域进贡美女哈斯那,皇帝赐其汉名弯弯,并封为答应,赐号静,由于尚在孝期,暂未临幸。 后宫人虽不多,可却不乏各种猜忌。 静答应生的美丽多姿,她的美算得上一种张扬,朱唇不点而赤,实在勾人。 因为太过娇艳,又来至异域,导致她无人可交,她心知身边人哪些不干净,哪些还有待考量,所以不敢乱用。 静答应住在百鸣阁,与景仁宫相距不是太远,可也说不上近。 这日一大早,她便起了。 佟竺伺候她更衣盥洗,再便是上妆绾发。 哈斯那打量着铜镜里身着宫装的少女,面容姣好,体态轻盈,且这身浅蓝色纱裙 更是衬托出了她肤色的白皙。 莞尔一笑,让宫女带路去景仁宫。 敏妃向来德贤兼备,得了音便让人请了静答应入内,又吩咐人上了奶茶,竟是不因位分而对人有丝毫怠慢。 “敏妃娘娘万福。”静答应在下首行礼,样子甚是恭谨。 “免礼,坐吧。” 敏妃端了白釉玉璧茶碗,清闲的动作撇着茶沫,却是垂眸瞧了坐下那佳人。 异域风情甚浓,也难为皇上垂青了。 柔荑交叠落于双膝。“如今也是大周皇室的人了,该学的规矩便学起来,自然,皇上若是恩准,你也不可懈怠了。” 静答应低声答是,也不知她是真的恭敬,还是做做样子,看着是挑不出差错。 “生着一副好皮囊,莫说皇上喜欢,本宫瞧着你也甚是欢喜。” 静答应端着笑容,“娘娘雍容华贵的气质才是上乘的,容色不过一时,想来皇上还是更喜欢娘娘才是。” 敏妃身边的侍女青霭见主子放下茶碗,自觉的换上了热茶。 这刚入冬的天,凉意显然。 “想你不是中原人,那茶碗里盛的是奶茶,虽是比不上异域淳甜,也免你少许思乡之情。” 静答应忙谢过敏妃,闻着浓郁奶香,面上欣喜,却欲言又止。 敏妃自是瞧见了,温和地道:“但说无妨。” “谢娘娘。娘娘宽厚,嫔妾想向娘娘讨个恩典,不只娘娘能否恩准?” “哦?”敏妃抿了口茶,再言:“你且说说具体的让本宫听听,若是有这个能力,本宫自当成全。” “嫔妾初来大周,身边不尽是可心人,想请娘娘允了嫔妾自己做主挑一二个,嫔妾感激不尽。” 敏妃面上笑意僵持一瞬,复将入口的茶水搁下,伴着瓷音,“贴身的人,和你的心意最是要紧,本宫允了就是。” 转头看向身边,吩咐道:“青霭你午后便让内务府送些伶俐的供静主儿挑些。” ------------ 第3章,恩威并施 静答应乃新起之秀,如今只见其警惕,皇上尚未临幸,敏妃唯恐她日后生出事端,不好驾驭。 “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初来乍到,身边没点老练的人,还真是不妥,青文是本宫册封妃位后,分来景仁宫与青霭并肩的大宫女,你若觉得稳妥,不如本宫将她指去百鸣阁伺候。” 静答应顺势放下茶碗,笑意深邃,假意不懂敏妃的话,“那便多谢娘娘了,只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嫔妾可不敢指使她做嫔妾院子里的那些粗活,可不是糟蹋了娘娘的好意?” “也不用麻烦内务府,嫔妾等会子回去顺路就挑了。” 她起身抖落了裙摆,再次俯身,“叨扰了娘娘,还请娘娘莫怪。嫔妾就先告退了。” 敏妃倒也没说什么,等人远了,青文去了静答应方才坐的位置,查看了一番,对敏妃摇了摇头。 敏妃见此,不怒反笑。 青文在一旁道:“这个静答应有些不知好歹,娘娘好心备的奶茶,她竟然一口没喝。” 青霭瞧了瞧敏妃的脸色,倒是没看出什么,只言:“她刚入宫,谨慎些罢了。” 敏妃摆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徽嘉醒了吗,醒了就抱过来吧。” 言罢,径直离开了此处。 留下青霭青文,两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的心疼,微微叹了口气,便忙各自的去了。 皇帝多年来只有徽嘉一女,是以无比娇养,惯的她有些小脾气也是必然。 青霭去徽嘉时,正好见着她对乳母生气。 虽是公主乳母,可身份到底还是低下,这会儿劝了公主见其不听,也没其他法子,正是干着急想去求见敏妃。 青霭见此,对乳母笑了笑,说了句我来吧。 她作为敏妃的心腹,也是得力助手,徽嘉饶是这么点儿大,也惯会看人眼色,闷不吭声的跟着青霭去见敏妃。 进了内室徽嘉也不说话,侧着身子坐着撇嘴,也不打扰敏妃,小小年纪偏装深沉,敏妃瞧了好笑。 她原是在处理宫务,这便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在备好的鲜花汁子里净手,接过青文递的手帕拭去水珠,这才靠近女儿。 “快跟母妃说说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小公主了?” 徽嘉瞪了敏妃一眼,哼了一声。 敏妃想笑却忍住了,“是母妃错了,让母妃听听到底谁惹我们大公主生气了?” 徽嘉还是不说话,脖子一扬,换了个方向侧着身子。 敏妃起身坐上座,笑意微冷,看了一眼青霭。 青霭俯身后道:“回娘娘,公主的乳母昨日答应公主去御花园游玩,可天气转凉怕公主受寒,又没让公主去,公主今早起床了便开始闹脾气。” 青霭说完下意识的看了乳母一眼。 乳母正站在门口不远处,听到这话,哆哆嗦嗦的跪下,神色紧张,却也不敢开口。 敏妃闻言递了眼色给青文,青文收到立刻亲和的笑着,上前扶乳母起身,打趣道:“乳母这是做什?咱们娘娘可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 ------------ 第4章,徽嘉生气 敏妃这时也笑着道:“可不是么,本宫有这么吓人吗?青霭快告诉本宫,难道本宫现在的样子很吓人吗?” 青霭应道:“哪有,娘娘最是宽和了。”说完站回敏妃身后。 敏妃捻了手帕轻触玉鼻,让青文扶乳母坐下,又道:“你这般为公主着想,本宫很是高兴,算是没看错人,自然不会罚你的,不仅不罚,可还要赏你呢,快别紧张了。” 偏头对青霭笑道:“搞得像本宫是吃人的老虎一样。” 青霭回了一笑,并未说话。 理清了情况,便赏了乳母一对镯子,再让人先下去,敏妃这才又看向独自生闷气的女儿。 “徽嘉到母妃这来,御花园有什么好玩的?过些天母妃带你去畅音阁看戏好不好?” “有好多好多的曲子供徽嘉选呢,那些人穿着花衣裳站在台上,好看极了呢!” 徽嘉僵着的身子一动,好似拉不下脸,神色渐缓,却还是不肯过来。 敏妃也不生气,这时又有宫人端了徽嘉爱吃的甜甜的糕点上桌来。 敏妃拿了一小块,一边注意着徽嘉,一边尝了少许,“哎呀,这不是徽嘉念叨的糕糕吗?真是香甜,母妃好想全部吃掉呀!” 徽嘉小嘴一嘟,聪明的她可是听见了宫女盛碟子的声音,急忙起身要跑过来,“母妃别吃光了,给徽嘉留点~” 敏妃怎么会真吃多少,方才不过是逗女儿对的戏言。 “好,母妃都给徽嘉留着呢。”摸了摸她梳着小髻的头,和蔼的笑着,看女儿畅快,她自是流露发自内心的愉悦。 等徽嘉离开后,青文上前禀报:“娘娘,给皇上的参汤备好了。” 敏妃应下,由着青霭伺候更衣,随后出了景仁宫。 撵轿行的慢,她还不太喜欢这种“光鲜”的折磨人,便同青霭步行。 还未到未央宫,远远的便见着一人,不禁脚步一顿。 正巧那人也看了过来,不偏不倚,还往这边走了几步。 “敏妃娘娘来给皇上送汤?” 那人扫了一眼食盒,这才俯身行礼,敏妃自是免了。 “兰嫔妹妹也来看望皇上?”敏妃也瞧见兰嫔身后的碎月提着食盒。 几步之遥的红色宫墙与青瓦格外相称。 “可不是嘛,臣妾瞧着皇上快下早朝了,便做了些吃食,怕皇上饿着。” 九五至尊自然不会被饿着,兰嫔此话不过想刺激敏妃她更得宠,敏妃与她多年交道早已心知肚明。 不过笑罢,也未与人置气。 “既然兰嫔妹妹准备了,那本宫就先回去了,估摸着皇上也快传你了,妹妹还是过去候着吧。” 敏妃说完便又跟青霭带着食盒回了景仁宫。 兰嫔瞧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眉眼弯弯,唇畔笑浓。 皇帝此时刚好在未央宫歇着,周庭接了命令来请兰嫔进去,正看到了这一幕,他鬼机灵的悄悄等到现在过来,说不上巴结兰嫔,不过知道怎么与后妃相交罢了。 “兰嫔娘娘安,皇上请您进去呢。” 兰嫔从鼻子里发出嗯,便先行入殿。 碎月从袖口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周庭,低声带笑:“麻烦周总管了。”随后紧忙跟上兰嫔的步伐。 周庭接了荷包,暗自掂量了一下,嗤了一声,却还是揣进了胸口。 ------------ 第5章,敏兰之斗 这日,天气还算晴朗,日头也不晒,打在身上倒是暖洋洋的。 敏妃记着畅音阁的约定,便早早让人给徽嘉准备着。 茶碗里热汤氤氲,柔荑执盏小呷饮入润喉,水镜映了那身绫罗裙。 带了徽嘉往那畅音阁,点了一曲南柯梦,雍容的人儿目端前方,无甚言语。 不想一声“落轿”,惊了那场梦。 “娘娘好兴致,竟来听昆曲儿了,倒是让臣妾好找。” 瓷音清脆响起,似有威慑后宫的阵容,莲步缓缓,见是兰嫔携音入殿。 话语刚落,接着才道:“敏妃娘娘万福金安。” 敏妃搁了戏本子在案上,靠着软垫,让人扶兰嫔起来。 “兰嫔有着身子便不必多礼了。” “谢娘娘”,涟漪扶了兰嫔起身,在一旁落了座。淡笑言戏:“娘娘今日何来如此闲趣,到这畅音阁听曲?竟是不在景仁宫念着佛经为我大周祈福了,好生新鲜,臣妾这还专程寻娘娘一番。” 兰嫔指尖蔸夹细丝绕过,金珠圆粒瓜子被盛在玉盘端上,原是她派了碎月探到景仁宫去向。 徽嘉这时叫了声人,兰嫔素来见得徽嘉怡人姿态,念她稚儿心性单纯,倒是后宫难寻。 “公主嘴甜,该叫御膳房多备些点心给公主呢。本宫才多久不见公主,是愈发可人了。”言语间一道转向涟漪,遣着人去取些点心。 有女承欢膝下,敏妃便是享着天伦之乐。小人儿摇晃着母妃手臂,撒娇要听《霸王别姬》,敏妃满目慈爱,立刻叫人换了戏。 又小啄香茗,口吐幽兰,留下余香。“那今日不见兰嫔伴驾,也是新奇。” “皇上有政务要忙,臣妾身子又重了,怎会日日伴驾。皇上劳累,臣妾身子也不许,娘娘不妨此时备些膳食伺候皇上身侧?” 话语之间颇显锋芒,彼时涟漪提了糕点上了来,遂将食盒递与人。 “臣妾方才听说公主要来,便备了糕点,想来公主会喜吧,娘娘不若赏臣妾一杯茶品品。” 景仁宫虽然花团锦簇,外人瞧来金尊玉贵,而只有薛氏明白,那里不过是一尊富丽堂皇的冷宫。 兰嫔一言穿透敏妃胸腔,疼的人几乎窒息,顿在空中的手转瞬落下。 敏妃即刻命人予了甘露,“是本宫不周,不过兰嫔有孕,不宜饮茶。糕点景仁宫亦有,兰嫔的心意本宫同徽嘉心领了。” “皇上繁忙,本宫不愿去扰,既是兰嫔不宜伴驾,新入宫的静答应也算出挑,今夜不妨命敬事房问问皇上的意思。” “皇上身边该有新人,大周基业的血脉需得昌盛才是。” 兰嫔远山轻挑,“新人怎敌娘娘细致,娘娘伴皇上多年,想来娘娘所说才是皇上心仪的,娘娘不妨亲自跑一趟。” 眼眸中尽是得意,素手轻搭座椅稳握,斜身寻了个舒适的坐姿一靠。 见那瓷杯,笑言:“景仁宫虽有,却不同于翊坤宫。正如娘娘的茶虽不比翊坤的好,但却又别有一番风味,陈有年代气息。”后面一句兰嫔还特意放慢了语速。 ------------ 第6章,景仁翊坤 敏妃压下心中不快,直言:“万莫有朝一日你翊坤也只有这样的陈年香茗。” 景仁宫不乏贡品陆续,只兰嫔言下之意不过笑她景仁宫不受圣恩眷顾,也是,皇上眷顾景仁宫的时辰屈指可数。 “怕是不会有那么一日的,臣妾敢保证,翊坤宫的茶段不是陈茗。” 敏妃复而一笑,这些年后宫实权的主人却也是她薛氏。 薛氏与穆氏多少年来,两不相和,是非不断。 “罢了,你既也是疼爱徽嘉,那便收了就是。方才你言及翊坤宫的茶,那便从今日起后宫用度折半,先由本宫与兰嫔起头,也好为他人做个表率。” “前朝战士方才历经沙场,国库虽说亦算充盈,到底后宫能省下一些,也好将这些银子送去为伤亡的将士祈福。” “娘娘仁德,后宫嫔妃端坐,前朝战场厮杀,后宫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祈福。臣妾作为协理,也当做个表率,自然领命。” “娘娘的景仁宫常年节省,臣妾看来便不必再减了,毕竟娘娘身侧还有公主,也不能委屈了公主不是?公主小小年纪,且是女儿身,哪里懂得国之根本?如此,景仁宫便不需减半,待臣妾诞子,皇上添一点半点也就是了,毕竟翊坤宫也不缺什么。” 敏妃不想听这些,当年自己还是闺阁中豆蔻少女便倾心于他,府邸之时,打理内务,宽仁带下,他便赏赐一女,可他终究还是忌惮薛氏一族,从前是,现在亦是。 “徽嘉累了,本宫先带她回去,兰嫔自便。”只传话晓瑜六宫,祈求上苍保佑大周国泰明安,再无烽烟战乱。 “臣妾恭送敏妃娘娘”。 兰嫔笑送佳人,久坐遂感腹部略有不适,此刻不知唱戏到了哪出,也懒得再听戏子多唱,“这曲子不急,本宫最是不喜,涟漪且打发了领罚。” 傲然起身,甩袖离去,归置翊坤宫,还不忘吩咐:“本宫翊坤的人万不能学了景仁吃斋念佛一心求仁,自行吃穿用度多省着,来日莫求了本宫放例,届时定不轻饶。” 敏妃这边回来寝殿,到底有些意难平。用过晚膳便宣布这几日不再出门,只一心抄写佛经,旁人不得打扰。 徽嘉这些时日正是半懂事模样,最爱闹腾,另外兰嫔有孕,内务大多都由敏妃打理,敏妃的日子是不得闲的。 自上次畅音阁以来,宫里安静了些时日,除却特意被人捂住的消息,一切好像水平无波。 黎氏倒是经常来往永和景仁之间,是为看望徽嘉公主,却也不是讨好敏妃,她现下姑娘年龄,又格外爱小孩些,对徽嘉几乎有求必应。 敏妃暂时瞧不出她有何坏心思,只是让乳母多看着些,也未加阻拦。 说起来黎氏比静答应还要晚些时候入宫,不是经过大选的,黎父在皇帝还是皇子时便站了位,算是从龙之功了,是以封了其长女常在位分入宫,还破例给了一宫主位,算是看重,待其也和善,甚至在静答应之前侍了寝。 ------------ 第7章,小小磋磨 黎氏也沉得住气,没有张扬,见了静答应既不拿位分压人,又不与人过多交谈,只是淡淡的,说不上交好,也说不上交恶罢了。 一场雨后,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气息,御花园里珍护的花朵娇艳欲滴,令人顿足。转过回廊,还能见到檐上未干的水迹。 山河壮阔,宫苑深深。 晌午时分,林嫔在御花园赏花崴了脚的消息便传到了各宫。 惹得兰嫔一嗤,彼时她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更有涟漪一旁喂着水果,好不惬意。 “林嫔竟这般没出息呢。”她朝钟粹宫方向睨了一眼,随后又笑着闭上眼睛。 “午后咱们也去御花园瞧瞧,看看是什么花儿这般醉人,竟让林嫔迷了眼睛看路,本宫,要去摘了它!”语调不禁上扬,着只有涟漪能懂的笑话。 昨夜星辰寥寥,风雨拂过树梢,一晃梦醒。 小窗开了大半,映入眼帘尽是玉珠附在未脱落的叶上,又悄悄落下,只在碰到亲人水洼时,轻呼“滴答”。 林嫔引露煮了新茶,啜饮便作罢。“味还是淡了,且收着吧。” 瞅着窗外,目光无神,轻轻呢喃着:“这样好的花,怎如此孤寂呢。” 兰嫔身边向来不缺人伺候,她仿佛不懂寂寞,可能唯一的不足就是她没有孩子,不过现下也快圆满了。 她一行人大摇大摆来到御花园,宫女鱼贯而入,掸了几不可见的灰尘,往凳子上布置软垫,又呈了糕点和热饮,兰嫔慢摇摇的坐下,随手端了杯盏轻抿。 “嫔妾常在黎氏请兰嫔安。” 听着这声,她勾起唇畔笑意,盏盖漫不经心的撇着水沫。 作似疑惑抬眼瞧了涟漪。 涟漪回道:“便是这段日子承宠的黎常在了。” 兰嫔手上动作一顿,瓷边相磕发出轻微脆响。 饶是她与涟漪的对话乃事先设计过,咋一听到“承宠”二字,还是让她心如针刺。自她伴驾,谁人不知惯是穆氏承宠。 “哦,既如此便免了礼坐吧,别让人说本宫亏了黎常在。” 兰嫔眉眼间的恨意即便被她刻意柔化了,也未能完全掩饰,不过是众人在她地位之下,不敢抬头正看。 黎常在道:“嫔妾不敢。”原本要直起来的身子,为表诚意只能弓着做礼。 兰嫔轻睨黎常在一眼,又把视线移像别处。笑道:“本宫又未曾说是黎常在会说本宫坏话,只是说那些管不住嘴的下人罢了。”语毕,眼神扫了一圈,宫人受到威严身子埋得更低了。 黎氏一顿,深吸了口气,道:“嫔妾和徽嘉公主还有约,嫔妾就先告退了。” 兰嫔道:“黎常在真是会投巧呢,这才多少日子就和徽嘉熟上了,倒是比本宫和敏妃还熟呢。” 黎氏自知话里嘲讽,只道:“徽嘉公主还等着嫔妾,嫔妾告辞。”行过礼方才离开。 兰嫔与敏妃当然相熟,且还算是不打不相识,日常见着,便要唇枪舌战一番才罢。 若说宫里谁最了解二人,恐怕除了她们身边跟了多年的婢女,就是彼此了。知己知彼,才能使自己不身陷囹圄。 ------------ 第8章,收拢黎氏 黎常在不过是为了探望徽嘉而路过了御花园,不曾想大老远就见到了兰嫔。 当然,兰嫔那么一大队伍人,想看不见也难,若是不上前请安,日后免不了被其他人诟病。 黎氏不是怕别人说自己坏话,而是身处后宫,尽量为自己少招惹一些麻烦罢了。 她到院子时,徽嘉正练着大字。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的拿着毛笔,身子挺得直直的,咋一看,还有那副架势。 不过走近一细看,线条歪歪扭扭,像一条条不规则的手擀面,让人忍俊不禁。 不得不说,敏妃虽然宠爱这个女儿,皇帝也宠爱这个独女,但对她的教育,是一点也不肯马虎的。 先不提她日后嫁人的打算,是与周边国家联姻,还是在本国招位青年才俊。总之,敏妃是从现在就为她做下了十足的打算。 黎氏见徽嘉如此,也不好打扰,又不舍回去,便歇在旁,一边用着敏妃让人准备的茶水,一边宠溺的瞧着徽嘉不慎灵活的使用毛笔,有时,徽嘉挠挠鼻子,还不可避免的把墨水蹭到脸上,黎氏也只好憋笑。 兰嫔怀着身孕,敏妃手头的事情便多了,成日忙着处理公务,黎氏见此,更是自请看望徽嘉,敏妃早打听清楚了底细,也是欣然答应,毕竟像黎氏这样真心喜欢徽嘉,真心对待徽嘉的嫔妃真的没有几个。 这一呆便是小半个时辰,期间敏妃让人送了新的茶水和糕点过来。快到晌午时分,敏妃才亲自过来。 黎氏本目不转睛看着徽嘉,如此便立马起身要见礼,敏妃急忙几步上前,拉住了黎氏的手。道:“妹妹这般对待徽嘉,如此便是见外了。” 黎氏心头感激且带着几分惊讶,这一被拉几乎落泪。 从前敏妃娘娘的形象在她心里,向来是优雅的,庄严的,不怒自威的。 她就好像跟在后面无措的小妹妹,只有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时,方可尽些绵薄之力,早上遇见兰嫔的威压,现下是受宠若惊太大,一致她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傻愣愣的,眼中含泪的站着。 敏妃更是感觉些许茫然,青霭递了锦帕给她,她轻轻的给黎氏沾了沾眼角的泪花。笑道:“哭什么呀?是本宫太凶了吗?” 黎氏这才回过神来,忙摇摇头,急言:“没有,没有,是嫔妾太激动了。嫔妾觉得您就像家里的长姐一样威严却又和蔼可亲,嫔妾一时想家了,便忍不住......” 敏妃扑哧一声,与青霭对视,都见着了对方眼底的笑。 将锦帕还递给了青霭,再牵着黎氏的手双双向桌边移去。待坐下后才开口,“本宫知你喜爱徽嘉,你日后有空便替本宫多管管她,在这院子里也无需客气,谁若不听吩咐,直接派人知会青霭,本宫知道了自会处置。” 黎氏心头感激,道:“不会,他们都挺好的。” 敏妃再次拍了拍她的手,放开了再言:“本宫可不是怕你委屈,是怕人怠慢了徽嘉公主。” ------------ 第9章,偷跑乱逛 这话在场的人听了谁不清楚其中含义,面上都露出笑意。 黎氏道:“嫔妾保证没人敢怠慢公主!” 敏妃稍带点叹气的样子看向她,倒是想真的叹口气。瞧她这纯真的小脸怕只比徽嘉明世事一些许,或许再等几年,徽嘉的小聪明劲儿都比她大。 敏妃留了黎氏三人在院子一同用了午膳,因着都要午歇,黎氏才恋恋不舍的离了。 昨夜的雨,让今日的呼吸都充满了水气,地面的边角还残留点点湿意,看着已经快要消失。 待敏妃午休刚起不久,周庭便传了消息说不日有别国使臣来朝。 对敏妃来说,寻常她不过是安排宫里的宴席等便已足够,这自然算不上什么难事,跟随而来的消息,是同使臣一道的还有异国的王子,此番来朝,既是交流又是学习。 大周朝如今只有徽嘉一位公主,虽是公主,但年纪尚小无妨,日后免不了要接触。皇上的意思是让敏妃加紧教导徽嘉的礼仪。 对待异国王子,当然不能像对自己的父皇母妃一样,动不动就撒娇调皮,总要做足准备功夫。 敏妃应下,又帮徽嘉把礼仪课调到了最近,抓紧时间让她练着。 这会儿便更忙了,不管怎样,在使臣面前不能有一丝疏漏。 黎氏称心,敏妃自然愿意栽培她,倒是有意无意分了点细碎的事物,让她帮忙打理,她做的细心,即便人微言轻,也让人挑不出错处,敏妃心下甚为满意,却没有表露。 有时黎氏白日里要处理事情,便减少了去看望徽嘉的时间,自然徽嘉也是不得闲的。 虽然礼仪课排紧了,但为了不让她对其他课程生疏,也还是练着的。 不过半个月时间,敏妃瞧着徽嘉原本婴儿肥的脸不再变得圆润,到底还是心疼,准她傍晚多休息些许。 这天日头刚落,徽嘉下午用多了糕点,便躲着不肯用晚膳,宫女没辙,只能转头去向敏妃报告,于是徽嘉就趁着这个间隙跑出了自己宫殿大门。 她个子小小,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天色暗淡,轻云辗转,月儿躲在后头藏猫猫,时明时现。 宫道虽已掌灯,但大同小异的红墙总让人迷失方向,不知不觉间徽嘉跑到了一处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巍峨的宫殿,令人目眩的琉璃瓦,仅观外表就足够精致。她从出生见的都算得上是顶好,可是这里,她从不知道。 大门外虽然没有守卫,却也不见得能够从这里进去。 可是徽嘉的好奇心就因为这样,才被激发的更猛烈了。 她若有所思的在周围徘徊,最后不负她所望,终于找到了一个未曾上锁的小门,大概是小宫女偷跑出去怕回不来没敢关门的吧。 不过这并不妨碍徽嘉的行动,并且还为她“夜探”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她想,她如果知道是哪位小宫女,以后她可能会对她所作的网开一面。 小门只留了一道缝,若不是里面有光线透出,站在门口还不大看得见。 徽嘉将门轻轻推开,先把头伸了进去,左右瞧了没人,才蹑手蹑脚的往里走,走进了还不忘回过身子把门掩上。 院子内的景象比起外面只有过之,这个季节御花园没有的盆栽都能在此处见到,还没进殿内,窗户在宫灯下的投影都那么活灵活现,此处一花一草都足以展现它的精细。 徽嘉不由想到这里是否住有父皇的某位“爱妃”,突然气上心头,小脸一皱,说好的自己才是他最宠爱的女子呢,这么好的地方她都没见过! 再往里,是错落有致的房间,寻着心底的想法,徽嘉觉得这个时候人应该会在寝殿,于是她摸索着想找找寝殿在哪。 精致的宫殿自然格局宏大,凭着徽嘉的小短腿,不过一刻钟不到,便觉得累人。 她扶着树枝坐在花坛边缘喘气,突然,瞧见不远处的房门打开,她一惊,害怕被发现自己乱跑,还跑到其他姨娘的宫里,这要是被抓到,母妃不仅要担心,还要说自己一顿。 ------------ 第10章,蒙面初见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光她独自跑出来这件事就足够敏妃担心了。 见那身影关门,心下一急要往草丛堆里躲,却没发现身影同她一般偷偷摸摸。 不曾想,草丛的水汽未干,她一踏,刚好踩进泥里,脚下一滑屁股摔在地上,“啊”的一声不经意就从口中蹦出。 “谁?”那身影被这尖叫一惊,压低了声音问道。 黑暗之中眉眼下的冷戾被很好的掩饰,不过声音带出的稚嫩无法遮住。 徽嘉这么一摔泪珠直接挂在了眼角,只是害怕的心里大过了疼痛,导致她一时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是低头瞧着眼前人的布鞋......明显像个男子的鞋。 她以为这只是个小太监。“你是哪个宫的?快把本公主送回去!”在徽嘉眼里,被发现跑出来的事件轻重明显比不上丢脸这回事。 男子......不,应该是个小男孩,虽然身高同寻常矮一点的宫女差不多,但成熟的语气夹杂了丝丝稚嫩的声线。 男孩挑眉,听了“吩咐”却未做出行动,只是盯着坐在地上的小女孩。 徽嘉埋着头不敢看人,因为怕被认出再把如此丢脸的事情传出去,却不曾想刚刚的自称已经暴露了身份,并且不抬头,就看不见眼前人用黑巾蒙住了脸。 “没听见吗?还不把本公主抱回去!” 这话已然带着哭腔。 男孩闻之心头一动,好似心疼的情绪突然迸发,让他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顺从本心,伸出了双手,弯下腰把小女孩搂了起来。 如此天气,徽嘉接触这个怀抱,首要感觉竟然不是热,而是一点点......熟悉? 男孩虽然年龄不大,但有功夫来这里,抱徽嘉的力气自然是有的。 “你的宫殿在哪?” 徽嘉使劲儿把头往男孩胸口埋,怕有人看见摔倒而“颜面尽失”的自己,尤其屁股上还有脏脏的泥呢。 只是胡乱把自己来的方向反着说了一遍,路上又刚好听见过路宫女叽叽喳喳低语说徽嘉公主不见了,敏妃发了很大的火,这会正在派人找呢。 男孩低头看了女孩一眼,脚步未停,凭他的聪明,不到一刻钟便避开人来到了徽嘉的寝宫。 当徽嘉被放下来,接触到软绵绵的床榻时,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 刚才耳边飕飕的风声,让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天空中飞翔的小鸟儿。 她回过神来,又突然蹦了起来,因生气而涨红的小脸圆鼓鼓的,道“本公主身上有泥没看见吗?你怎么能把我放到被子上!” 男孩这反映过来,看了看自己手上染上的黑漆漆的泥,抿了一下唇,终是没说什么。 徽嘉抬头才看见男孩脸上被遮住了,怒气更重了。她摔跤了这么丢脸都没带面罩呢,凭什么他要戴,难道是怕自己记着他的脸以后刁难他吗?明明她是宫里最可爱的小公主了! 她突然一跳,手从男孩脸上挥过,那张黑巾瞬间抓在了手上。 徽嘉才算是第一次见到男孩的真面目,惊讶自己都没见过比他长得更好的小公子。 没想到这么小就那么好看了,等长大了还了得啊。 两人都愣住的同时,还是男孩率先反应过来,飞似的从窗户跳了出去,估计是碰到了花盆,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徽嘉想叫住他,“唉”了一声,没见男孩转回来,倒是这两声引来了下人。 徽嘉忙把手中的黑巾往床下一扔,准备过会藏起来,偷跑出去已经被发现了,不能让人知道她还见到了一个好看的小公子。 咿咿呀呀打着哈哈,忽悠了那些人好一会儿,才算过了,不过敏妃那里的训斥是免不了。 敏妃急急忙忙过来时,徽嘉正在沐浴,她便在屏风外候着。 徽嘉素来又爱玩水,敏妃今晚生气了,叫了青霭去帮她。等徽嘉出来时,敏妃已经在喝茶了。 捏着茶杯的玉手因着生气变得颤抖,可能更多的还是担心与害怕。 目前大周朝只有一位公主,后宫只有一个长大的孩子,她每日都提心吊胆着徽嘉的安危,今晚实在让她心力交瘁。 可还不等她发问今晚的事情,青霭便道:“启禀娘娘,公主的身子......好像在发高热。” ------------ 第11章,晕倒噩梦 敏妃面色一冷,立刻道:“快传太医!” 周围立马有人往外跑,这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敏妃放下茶杯上前把徽嘉抱进怀里,手臂收紧,额头相抵,片刻,感觉确实有点烫。 这时,青霭已经把被子掀开,敏妃顺势把徽嘉放躺在床榻上,被子盖上的瞬间,干掉的泥渣格外刺眼。 敏妃与青霭对视了一眼,都默不作声。 等到太医到时,徽嘉已经意识模糊了起来,前后脚功夫,皇帝也到了。 太医正要把脉,听见通报皇上正要起身行礼,便被低沉的嗓音制止了,皇上大步走到床榻跟前,道:“免礼,快给公主看看。” 太医道:“是”,这才搭手诊脉。 最终确诊徽嘉高热,又开了几服药,嘱咐妥了退烧事项才被安排在外间候着,等公主退烧再送出宫。 徽嘉发着烧却不自知,只当自己做着梦,梦里光怪陆离。 有妖有魔,吃人的行径,吓人的嘴脸,让她一度不得安稳,冷汗成珠颗颗落下。 喂过药只到后半夜才算好些,烧退下了,不再折腾,睡得也逐渐平稳。 敏妃一颗心终于从嗓子眼落回去,几个时辰未合眼,眼底的疲惫却遮盖不了为母则强的阴狠,她不仅要查今晚,还有好好的查,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敏妃再回自己寝殿时已过子夜,皇上被她提前劝了回来,此时正在内室安眠,原是说退烧了立马传个消息,不过敏妃念着次日上朝还要早期,便没让人打扰,到她躺下了,才微微舒了口气。 徽嘉的被子虽然捂了汗,怕她着凉,没有更换,是以床下的黑巾还算“安然无恙”,只待她醒来自做安排。 昨夜星河灿烂,今早阳光明媚。 未等宫人叫起,徽嘉便已转醒,迷迷糊糊的躺在榻上,梦里的经历在她脑子里转瞬即逝,最后也抓不住一点尾巴。她隐约感觉昨天发生了点什么,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她正沉迷于自己思绪时,外间珠帘拉起发出的泠音传来,等人走到身边,才发现不是下人来叫她起床,而是敏妃与其身后端着铜盆的一众人等。 甜甜的叫了声母妃,又冲着敏妃不停的撒娇,敏妃这连日来沉闷的心情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舒缓。 敏妃想问一问昨夜发生了什么,是否见到了什么不能看的东西才受到了惊吓,却不想她什么也没问出来,甚至徽嘉连昨晚外出的事情都不记得,敏妃心下生疑,可看那小模样又不像骗人,略微沉吟之后,还是决定相信徽嘉。 徽嘉一觉醒来到现在头脑都不太清明的样子,洗漱时脑海中猛然划过一瞬什么,她把人都谴出去后,跑到寝殿的床榻下,找到了有点印象的黑巾,却想不到这是怎么来的,没有办法,只得把这个偷偷藏在衣柜最里面平常看不见的地方,才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敏妃陪徽嘉用过早膳才自行去处理公务,徽嘉也要继续礼仪课程,三日后大周便要接见异国使臣,不出意外会在宫里设宴,届时徽嘉必然会敷衍,也许使臣还会提出其他要求也说不定。 徽嘉这几天学得很认真,虽然是一贯调皮的性子,但是用心程度着实被嬷嬷表扬了一番。 不过原因大概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黎氏还是照常来看徽嘉,得知徽嘉高热一番心疼不已,抽空来得更勤了,还不忘精心准备各种徽嘉爱吃的小点心,不忍徽嘉被嬷嬷训练的太苦,偶尔出言打断几下无关轻重的教训,让徽嘉能要间隙喘口气。 可以说,这宫里徽嘉最喜欢的姨娘非黎常在莫属了。 三天时间一转眼便过了。 一大早使臣便会入宫朝见,其实他们前两天就到了,只是舟车劳顿,皇上特准其在驿站多加休息,并且可以借此机会在大周京城看看风土人情,使臣便欣然接受了,是以今日才正式入宫。 天刚刚亮时,便有特定的人选在驿站外静候,只等带使臣与王子进宫,不过具体时间却事先安排好的。 徽嘉昨夜睡得不怎么舒服,前几天光怪陆离的梦好像又钻进了她的脑子里,她虽未被吓着,却导致人不怎么精神。 ------------ 第12章,出气宫女 是以使臣赴宴了徽嘉才姗姗来迟,举办宴会的宫殿当然富丽堂皇,可是谁也没把这当成视线的焦点。 太监刚报了使臣及王子到,徽嘉后脚就到了,只瞧前面身影眼熟,接着公鸭嗓开吼公主驾到。 行到殿中的男孩突然脚步一顿,竟不受控制的向后回头看了一眼。 好巧不巧,徽嘉触到了这个眼神,并且好似在和那奇怪的梦接轨,继而徽嘉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晕倒在地。 此后至使臣离开,徽嘉再也没有出现过。 太医再次给徽嘉诊了脉,却瞧不出问题,当然若说没病晕倒,太医的职业生涯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便开温补的药方子疗养,主要还是养。 敏妃自责,怪自己让女儿太累,竟生生晕倒,后悔不已,日后便少了许多课程安排,徽嘉也因此有了一个愉快的童年。 后宫难得的因为这几次事件少了争斗,却不是真的安静。 兰嫔状似留恋御花园,每日免不了要去一次,却和那裕贵人罗氏一见如故。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徽嘉生病的当晚兰嫔便知道了,只是身怀有孕不好即刻去探望,次日便带了涟漪要去景仁官,路上碰到在御花园摘花的裕贵人,顺嘴问了那么一句。 裕贵人回道:“嫔妾在府时常常给怀孕的长姐配制香囊,长姐很是受用,如今想家,便忍不住来此,还望兰嫔娘莫怪。” 兰嫔道:“噢?本宫还不知裕贵人是如此的心灵手巧呢,正巧本宫身怀皇嗣,想看看裕贵人的香囊有何妙处”。 裕贵人踌躇了一下,道:“嫔妾有段日子没做过了,可能手生了不少......” 兰嫔掩鼻嗤了时,道:“拿过来就是。” 裕贵人忙递了一个上去,又道:“还望娘娘莫嫌弃。” 兰嫔深深睨了其一眼,接过香囊轻闻,略微感到些许神清气爽,笑道:“倒是不错,裕贵人有心了。” 裕贵人诚惶诚恐的样子得到了安抚,长舒了口气,作低身子,回笑道:“娘娘喜欢是嫔妾的福分。” 兰嫔轻嗯,拿着香囊未留一词率先踏离了此处,涟漪紧随其后,一行人便就此离开。 此后,裕贵人倒是得了好东西,也不管兰嫔喜不喜欢,便都呈到了翊坤宫,兰嫔顺势接了下来,二人的关系算是就此保持。 时至六月,酷暑比往年来得早些,从前说烈日难耐也是七八月了。 敏妃手中的团扇浮动,以丝丝凉意打消夏日暑气。 这厢青文鼓着腮帮子,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惹了敏妃猜忌,三番五次询问下才知晓,兰嫔在翊坤宫并不老实。 这段日子敏妃操心徽嘉的身子,又被宫务扰的腾不出手,却让兰嫔钻了空子,私下里给黎氏使过不少绊子,人姑娘这会躺床上,身子竟比徽嘉还弱。 敏妃心里过意不去,吩咐青霭开了库房给黎常在送些药材,又唤青文去翊坤宫叫了兰嫔。 说实在的,黎常在“遭此劫难”大部分愿因是同敏妃关系太亲近,不然仅凭皇上给的宠爱,兰嫔还不至于如此。 在兰嫔这里,动不了敏妃,就拿她身边人出出气也是极好的。 六月的翊坤宫也是暑热的,宫里削减用度不说,兰嫔身孕殿内也不能置冰太多,未免寒气入体。 这人一热,不免心烦,恰逢安胎药味苦,偏兰嫔推脱不掉,烦闷更甚。 涟漪又禀:“娘娘,外头青文亲自来说敏妃有要事相商。” 兰嫔闻之媚眼轻挑,勾唇浅笑,只叫涟漪说自个正在小憩,叫那青文烈日当头的陪翊坤宫干活的宫女晒晒也益康健。 片刻后吩咐涟漪寻了个替死鬼,良久,缓缓踏出翊坤宫大门。 “敏妃娘娘这是作甚,烈日炎炎的偏要请臣妾过来,臣妾尚在小憩不知此事,涟漪等翊坤宫宫人也未敢通传,倒是叫青文好等。”说罢,故作歉意却又埋怨的睨了敏妃一眼。 只字不提让敏妃干等之意。 敏妃瞧那一行人进来,青文面色苍白,额上汗珠淋淋,原以为不过路上一来一去中了暑气,倒是不曾想到兰嫔刁难这一茬,当下怒气便在胸腔翻腾,却被她很好的忍下了。 ------------ 第13章,跪螽斯门 敏妃瞧那一行人进来,青文面色苍白,额上汗珠淋淋,原以为不过路上一来一去中了暑气,倒是不曾想到兰嫔刁难这一茬,当下怒气便在胸腔翻腾,却被她很好的忍下了。 温婉一笑,道:“青文,你且下去歇着,今儿青霭伺候就是了”。 青文欲言又止,也终是退了去。 眉目弯弯,凌厉难掩,敏妃又道:“翊坤宫今日怠慢的是青文一个人,更是拂了景仁宫的面,兰嫔是该施罚的,只,这不是最打紧的。” 玉手揭盏盖,撇过浮沫,将嗓子一润,接着道:“青文与青霭是景仁宫并排的一等宫女,位阶更是不低了涟漪。涟漪这宫规学得不妥,倒不如让青霭教教,” 话语刚落,转眸对向涟漪。 兰嫔伸手扶住桌边,娇音急辩:“娘娘这是作甚?怎的就成了翊坤宫的人拂了景仁宫的面子了,臣妾寻的是皇上的面,怎的打着景仁宫的脸了?” “这暑气上头,竟惹得敏妃娘娘不快了。天公不作美,敏妃娘娘又是何苦为难我翊坤宫呢不是。” 敏妃愠色上脸,怒道:“既是兰嫔心善不愿教导不懂规矩的奴才,本宫这便代劳了!” “来人,带涟漪去螽斯门跪着,仔细看着,需得跪足了两个时辰才可送回翊坤宫。” 兰嫔持帕捻丝角抚额,见景仁宫的人说拖就拖,也是恼了,不禁发言震慑,“本宫看谁敢动我翊坤宫的人!” 缓和了些语气却不减怒意的对上敏妃,笑笑,“就算是敏妃娘娘也动不得。涟漪宫规不妥也该臣妾带回宫自行管教吧,娘娘的手未免也伸得长了些。虽说娘娘主理后宫,一切事务皆归娘娘所管,但臣妾协理在身,向来服的是皇上的面子,娘娘还是莫要太过持重了。” 敏妃向来端坐,今日亦不例外。怒极反笑,道:“兰嫔失态。皇上的面子要服,本宫的面子你兰嫔自然也要服,且不得不服!” 护奴本应当,可敏妃一族容宠不衰,她的威望,不容反驳。 “本宫乃皇上亲册的众妃之首,而你兰嫔还只是个嫔,依着皇上的面子,本宫对你多有纵容便是坏皇上的名声,使前朝后宫贻笑大方!” “妃与嫔,你可知这是祖宗定下的位阶,不懂尊卑,本宫便可上秉宗庙先祖,呈帝忠言,待你兰嫔产子,即刻拖往慎刑司。到时你觉得你兰嫔是有多大的颜面,让皇上因你而备受天下人非议,冠上以权谋私的名头,污损圣颜!” 敏妃也从未将兰嫔看在眼里,天子圣明威睿,怎会因一女眷坏去朝纲,抛去天下臣民之心。 敏妃拍案生威,语落连珠,目光怔怔望人。 兰嫔由那翠声顺耳入,方才回神,“服。臣妾何时说过不服娘娘,娘娘自个多虑了。” “娘娘是皇上亲册的妃,难道臣妾就不是皇上亲册的?娘娘何必抬高自个。纵容也好,不纵容也罢,臣妾也没指望娘娘纵容,左不过是皇上喜欢臣妾的性子。” 兰嫔一阵梨花带雨看着好生委屈,捻怕微拭眼角珠泪,抚着小腹哀声:“娘娘执意要动翊坤宫的人,便是臣妾管理不善,臣妾与这未出生的皇嗣同去慎刑司责罪好了,只那时臣妾就是慎刑司的人,但凭娘娘如何差遣翊坤宫也不会多说半分,只看娘娘过不过得去。” 敏妃过怒,陈词激昂,哼道:“那便去吧。你要知晓皇上喜欢你的性子,纵着你,可本宫担的是六宫之责,礼法与私情,自是取其重!” 兰嫔此刻是难得的沉静,也许身份这个东西才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痛,越不过敏妃,也使她心里始终结不了痂。 “臣妾告退。”大怒之后语调是出奇的平稳。 耳后还有敏妃飘来的余音,“本宫心念大周,兰嫔若是恃宠生娇本宫也绝不姑息......” 涟漪的声音同时响起,“娘娘您这是何必呢......” “敏妃早看本宫不顺眼,本宫自请前往慎刑司有何不可?呵,慎刑司都是能干的,倒是一番好历练。” ------------ 第14章,意外流产 话虽如此,可兰嫔还是一阵心神恍惚。 “涟漪你记着,待会跪在螽斯门,如若本宫有任何意外,一定吩咐送回慎刑司,万不能有差错。本宫倒要瞧瞧,本宫顺了敏妃的意,要有个怎么不敬法儿。” 螽斯门是求子多福的一道坎,兰嫔身怀六甲,此次不免伤着胎儿,在所难免即便将计就计,只是多了几分寂凉。 许是早有预料,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兰嫔已是摇晃不停,觉知将倒,又顺势握紧涟漪的手,示意方才的话,便晕了过去。 涟漪赶忙扶人,招小太监传太医,而兰嫔早已不知昏睡世事。 景仁宫里满是暴风雨过后的宁静,早在兰嫔离开之时,青霭便退了出去,想给敏妃留出空隙缓和心绪。 片刻,青文端了杯新茶进来。 敏妃抬头瞧那面孔,已是洗净脂粉,还透出几分柔弱,不由得生出心疼。 她道:“你和青霭扶持我走倒今日,我早已把你们当作自个妹妹,皇上是个圣明的君主,却绝不是个专情的夫君。” 敏妃向来将这深宫阆苑看的透彻,却难明她枕边人。 唯一知晓的......若她非薛氏出身,他便不会纳自己入府;若她非薛氏出身,她便得不到妃位;若她非薛氏出身,她便不止徽嘉一女。而又因为她是薛氏,他便不会给她过度关切,同样,因为她姓薛,今日她才拥有足够的底气,敢跟帝王的宠妾较量,更甚的是,那位宠妾还怀着他夫君的孩子。 可笑,位高权重换来的不过是心上人的相敬如宾。 殿内的帘子被人从外间撩开,珠翠碰撞出泠声。 进来的是青霭,向来不露声色的她,面色竟有些焦急,附身见礼后,三人对视一番,青霭又把视线移到了敏妃身上,只道:“兰嫔晕倒了......” 敏妃闻之却不作打算,还不紧不慢的开口,“那便让她在慎刑司养着吧,也还后宫几日清净。” 又侧了下身子,将坐姿调整到令自己舒服的状态,嘴角不自觉绽出笑意,只是参杂着几不可见的嘲讽,“等着吧,这两日皇上便会来本宫这里,好话用尽只是为了放他宠妃踏出囹圄。” “与其说是囹圄,倒不如说成是她兰嫔另一处横行霸道的地儿。兰嫔有多重视自己的身子是六宫有目共睹的,急什么呢,她必然不会让皇嗣出事的。没了那么个保障,得不偿失呢不是?” 敏妃语落,打了个呵欠,撑着扶手缓缓起身。“本宫乏了,想去歇歇。” 青霭赶忙上前搀扶,顺道答是。 敏妃虽未想过舒心,可接下来兰嫔流产的消息倒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让她失掉孩子并不是敏妃本意,敏妃也从未想过要害小孩子。她这辈子已是注定无子,与其谋害皇子,不如坐稳位子。 手中把玩的青玉雕刻貔貅,玉质晶莹通透,似是能映出一夜平静下敏妃的不安,任凭脂粉再厚也掩不住眼下的乌青。 “娘娘,不好了,兰嫔流产了......是个......阿哥”。 敏妃闻询一怔,万般念头奔涌上头,片刻间却抓不住丝毫,使她一个激灵。 “流......流产了?” 随语落地的是再看已粉身碎骨的青玉貔貅,可敏妃已无心理会。 “说是死胎身上满是青色瘢痕......” 这是敏妃抓住的最后一遭翻身的机会了,玉指扣着四方的桌角,另一只手急急指了指殿外的方向。 “快给本宫查!” “本宫是恶兰嫔那恃宠生娇,枉顾宫规的作态,却从未想过谋害皇嗣,断大周的血脉!” “本宫也多曾像太医问过兰嫔的胎,说的是素来安稳,怎的......” 尽管憔悴满面,敏妃照样盛气凌人的吩咐:“梳妆!” 兰嫔流产后便被送回了翊坤宫,初始只是听太医说动了胎气,多日修养便无碍,谁曾想......这不过多久,孩子便说没就没了。 慎刑司是自她进去便让出了最好的主殿,虽不比翊坤宫,但也是按她心意重新布置了一番,谁都知道兰嫔这个祖宗根本不是来这受罪的,还不赶紧好吃好喝的贡着。桌上是雕花银制果叉伴着玉碗盛的酸杏果脯。不远处又是特意调制的熏香,浓郁却不使人烦闷。 而兰嫔是在殿外透气的时候见血的,随着钻心的疼痛,霎时便不省人事。 ------------ 第15章,敏妃皇上 昏沉中,兰嫔只知小腹的痛意与下坠感,心神不宁,也分不清是梦是醒,待再睁开眼之时,榻下跪了遍地宫人,她便一目了然。 无声的泪水含恨划过眼角,锦衾下的玉指死拽成拳,指甲虽修得足够圆润,却依旧刺的她生疼,仿佛那不是纤纤细手,而是滚滚心脏。 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在涟漪从地上起身之前甩手把榻旁的杯盏一挥而下,却又因着脱力就此趴下。 碎月遣退了殿内所有人,只见身着素色寝衣的兰嫔不停抖动,哭声压抑的很低。 涟漪既心疼小皇子又心疼兰嫔,扶起兰嫔后,自己也哽咽了。瞬间三人哭成一团。 “娘娘......您节哀啊......” “皇子......皇子还会再有的......” 兰嫔禁声摇头,依旧泪流不止,只是哭音渐息。 “不会了......再也不是他了......” 涟漪、碎月二人闻之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只道:“已经去请皇上了,娘娘别哭了,仔细伤了身子!” 兰嫔稍作发泄,理智还是归了位,静卧之时还能听见外面通传敏妃来了。 倒是碎月低低的又提醒了一声:“娘娘,敏妃来了。” 敏妃入内瞧了一番不复往日的兰嫔,心底也无雀跃之感。苍白无助的面孔,甚至让她悲天悯人的生出不少同情。 “兰嫔......”本该是千言万语就这样卡在了喉咙下面,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你......本宫已经着手去查了。” “本宫必然会给你个交代。” 兰嫔轻嗯作答,敏妃也不计较,低声自言自语道:“本宫只是小小惩戒,怎会这般严重。” 一口气哽住,“本宫并非有意......” 敏妃脑海猛然浮现出些许念头,绕来绕去,左不过是被人当箭使了一回。 门外传来禀报说皇上到了,等敏妃转身,皇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殿内。忙整理思绪,一边躬身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皇帝摆手道:“免了”,脚步未停径直坐到了榻边,温和地看了一眼兰嫔。 “皇上……”兰嫔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皇帝的袖子,眼神嘁嘁注满泪水。 皇帝顺势握住兰嫔,安抚了一下,道:“太医怎么说?” 涟漪瞧了瞧自家主子,再上前回话:“回皇上,太医说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皇子没有保住……” 兰嫔闻之,泫然欲泣,“皇上您瞧过孩子了吗?他是个小皇子啊,再过几个月他便能真正来此了啊……” 皇帝拍了拍兰嫔,“莫急,孩子还会有的。”又示意涟漪继续说下去。 涟漪道:“奴婢见过已去的皇子,浑身青紫,很是怖人,太医说是不太正常。” 青紫,自是够有异了。不过目前总归是算在敏妃的头上,说到底还是跪掉的孩子。 “可查出来了?” “未曾。” 敏妃入目便是紧扣的手,可理智告诉她需得冷静,她知此番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完全摘出去,只好作低了身子请罪,“臣妾无能,不过臣妾一定会尽力去查。” “是臣妾的错,知道兰嫔有孕还……臣妾只是想小惩大诫,教教婢女规矩,可兰嫔惜奴,愿一同领罚,臣妾……便允诺了……臣妾绝非有心,还望皇上明鉴!” ———— 七月里,最是暑气。 余荫遮挡了阳光,偶有微风袭来,却也不是带来一丝清凉。早有蝉儿栖在枝头,发出一声声鸣叫,难免觉着聒噪。于此相反的,是长春宫的一片祥和。 卓氏入宫已有数日的光景,早前封了裕贵人,却仍是一贯的闺房作态,也不愿掺和醋海翻腾,只想偏安一隅。 她是家中爹娘的娇娇女,只性子不爱热闹,亲娘是当家做主的嫡母,他爹又有个不小的官位,若非家里没有适龄姑娘,她断是不会进宫的,想她离家的那日,娘亲哭得肝肠寸断,她愣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说起来还是怪想念的。 景仁与翊坤的争斗,是数日累积之果,亦是不得不绕开的果。她不愿做谁最好的刃,只想着借余荫偷闲。 可是这偌大的后宫,总会有人不甘寂寞,照卓氏的理解,那便叫做无端生事。 她叹了口气,心道没法子,终是让人把外头的元贵人请了进来,她还需得笑脸相迎。 “裕姐姐好生清闲啊,让妹妹真真是羡慕,不像妹妹住在翊坤宫,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元贵人本名元青,家境一般,原是个不受爹宠的庶女,愣是凭着讨好老祖母而成功参加选秀,一路过关斩将,封了常在,侍寝之后又晋的贵人,瞧着娇俏可爱,甚是容易相处。 因着选秀之时二人同住一处,比起其他秀女,算是略熟一些。 “妹妹真是说笑了,住在翊坤宫不是由更多的机会碰到皇上不是吗?” ------------ 第16章,没有真相 二人一番见礼,裕贵人便坐了回去。 “姐姐您是不知道啊,皇上哪是妹妹想见就能见的,每回皇上自己来了翊坤宫都被兰嫔掩的严严实实,别说妹妹了,就是皇上想从她那元和殿出来都难。” “妹妹真是心酸啊!” 元氏总爱把卓氏当做树洞,隔不了几日便会来倾倒一番,而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自个儿说得起劲,卓氏偶尔回她一下,也不算冷场。 “诶姐姐,您知道上回兰嫔小产那事儿吧!就......” “嗯咳咳。”元贵人还未说完,裕贵人便打断了。 “元妹妹,不是姐姐说你,进了这红墙内可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别一个不小心把我们俩的命都说没了。” 裕贵人平时无趣时,倒愿意听她叽叽喳喳解闷,也知道了不少她不想打听的故事,而有些事呢,是不能随便嚼舌根的。 “姐姐说的是,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元贵人不好意思的环顾了四周,只留下了贴身侍女,才继续道:“其实自兰嫔进慎刑司我便派人关注着,那日兰嫔流产我也是打听了的。” “姐姐可知兰嫔流掉的孩子浑身青紫可怖?” 裕贵人闻之嗯声表示知道。虽说皇上下令封锁消息,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明面上大家都是不知道的样子。 “外头还说兰嫔的孩子是被敏妃害的,不过我瞧着不像。” 裕贵人被这话激起了兴趣,她轻笑,“哦?怎么说?” 元贵人莞尔,道:“第一个便是敏妃的为人,她不屑以此争宠,更不会对小孩子下手。当然,人心隔肚皮,妹妹也不能十分保证敏妃做出来的样子就是她本来的面目。” “其次是敏妃不会这么蠢,明知兰嫔有孕不仅罚跪还以至于其流产,有人借刀杀人也未可知啊。” “继而再是敏妃查处此事的态度,主动且积极,不像是做戏。” 裕贵人挑眉,“如若......兰嫔早知胎儿不保,而.......?” 元贵人噗嗤一笑,玉手打趣一挥,“姐姐有所不知,兰嫔之所以用心,是因为皇上其实早早就在翊坤宫许下承诺,为了让兰嫔安胎,说若是皇子,便晋妃位去,她何故做此呢!” 不见裕贵人惊讶,元贵人也不甚在意。不过是适逢听了裕贵人有孕的消息,趁了这个机会探探虚实。 自然,敏妃为了力证清白,自告奋勇接下这事的后续,忙内忙外。而兰嫔也不肯歇着,自请封了宫,再不愿出去半步,以表明心底的痛楚。各宫换了多少人大概只有敏妃和他们主子最清楚了。 最终,已知的证据不足,只是证明了敏妃不是凶手,其他再不好提。 元贵人把话说完,感觉已经够了,便向裕贵人请辞回宫。半道上,碰到提了礼去翊坤宫的明贵人。二人点头示意,一番见礼,因着顺路倒是聊上了几句,只一到翊坤宫便各自分开。 明贵人盯着元贵人离去的背影走了些许,才让人向兰嫔通传。 兰嫔觉着过去的翊坤宫,仿佛死气沉沉,如今她恢复元气,自然要多寻娇艳,使得身心俱悦。不禁发笑,“涟漪,备茶。本宫今日见客,来者不拒。” 那一脸明媚,足以感染整个翊坤宫。 涟漪回了个笑容,接下话:“是,娘娘!” 碎月一手拉了帘子,请了明贵人进来。 兰嫔在窗边偏头眄了明贵人,再偏回去轻轻落声:“明贵人找着翊坤宫,难得啊......” 门外的日头高挂,等了那么一小会倒晒的明贵人些许不适,随人入内便瞧了一人倚在窗边,心下认同是个貌美佳人,只是她没入宫前就听闻此人性子泼辣,想着今日算作拜访,不愿深交。 算起来她不过今日兴味突发,来了元和殿, 入耳之言,让心中有丝不耐。只附身见礼,“请兰嫔娘娘安。” 作低身子续道:“娘娘说笑了,宫里的事情连连,嫔妾如何能置身事外,今日来访,不过是想看望娘娘。” 兰嫔瞧着个个礼数周全,全无一点趣味,倒是叫人好生乏味。“翊坤封宫,拘着这些礼做什么。” 心道明贵人向来中立不倒,如今来翊坤宫无非是过场罢了。 兰嫔招呼了人坐,又有涟漪上了茶,玉手端起轻晃,又放回案上。“皇上赏的,不知道好喝与否,贵人替本宫先尝个鲜?” 明贵人由侍女虚扶起身,依言落座。端了茶盏细品。 ------------ 第17章,世有桃花 她原也是家中娇养惯了的,只自个儿不拿品茶为趣,因此茶叶在明贵人眼里,不过与那书籍无异,只皇帝赏的嘛,又是兰嫔这儿的,自是与众不同一些。“茶汤入口回香甘甜,自是不错的,想来娘娘先前应当品鉴过了。” “贵人如何断定本宫已经先尝过了?” 明贵人一直是个聪明的主儿,两边浑水都不肯蹚。不过自己安身立命是件难事,无宠傍身无权立位,更无子承欢,一路艰难倒是数不尽。 “这皇上赏的茶叶,定是一等一的好,娘娘深爱皇上,怎会错过亲近皇上的机会。”人都说她透彻,而她不过是用尽心机,只为全那家族的养育之恩。 兰嫔不置可否,忽转了话题,“明贵人可先去长春宫探望裕贵人了?” “嫔妾今日打御花园而来,那长春宫,自是未去的,只看改日吧。” “裕贵人喜静,明贵人差人送东西去就是,不必麻烦多跑一趟。” 明贵人答:“是”,又是一福身,“时候不早了,嫔妾先行退下了。” 从前在府中的经验告诉她,礼数周全,才不会挑出错误,更不会落人把柄。 只待回去了便遣了亲近宫人备礼,让次日清晨送去长春宫。 傍晚阖宫便听说兰嫔揽了裕贵人安胎一事,一时间各有思量。 当然,因着这事,翊坤不再封宫。 翌日,兰嫔便去了长春宫。 裕贵人这里是时常备了酸梅汁,通常饮在安胎药后。兰嫔来时就瞧见人在榻上小憩。 榻旁的瓷瓶里盛开着鲜花,芳香四溢,偶尔再用剪子稍作修剪,让午后时光格外清闲。 裕贵人侧身,唤湄若取扇,兀自磨砂着骨扇,偏眉,倒见了见了入内的兰嫔。心下一紧,却面不改色。 露了笑容,一边示意湄若扶自己起来行礼,“兰嫔娘娘安。” “带孕之人何须多礼。” “兰嫔娘娘亲自来寻,嫔妾受之有愧,本该是嫔妾前去拜访您。”裕贵人自知晓怀孕以来,还不曾害喜,身上也算舒爽。只想起兰嫔那日事发惊险,惧怕后尘。 “怎会,妹妹胎未坐稳便该歇着,怎劳你往翊坤宫跑,左右本宫无事,走走舒坦。” 兰嫔失子不久,裕贵人又有了身孕,还自请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后宫女人,谁又看得透呢。 裕贵人道:“谢娘娘,不过礼数不可废,况且嫔妾身子哪有那么娇弱,劳烦娘娘记挂了。” 兰嫔喜笑开颜,玉手轻拉着对方的手搭上,相携之落座。 “桃花已绽,妹妹的好日子快来了。只是妹妹一贯两头尽得足,苦了你了。” “可你何苦自立一方?妹妹多日承宠,得子孕之自是不用说,只景仁宫那,本宫的先例怕是不敢了,但爪牙何其了得,妹妹还是防范些。” 裕贵人浅笑,风月绵绵情谊浓重,囚莺婉转几经沉浮。“明枪暗箭,最是难防。多谢娘娘的好意,嫔妾心领了。” 一礼周到,言明寓意,她委实不愿做谁的利刃,守着院子,归隐长春,岂不快哉? 凝眉瞧人清秀丽,春山远黛长眉蹙。闻道:“本宫刚失子,断不会对你如何。” 又是一声苦笑,“本宫平日虽妒忌成性,跋扈为惯但也懂得是非,你若不嫌,本宫护你这胎安稳诞下,可好?” 微风拂过云鬓饰璎,耳畔略有风吟。扇骨握在手里,已有三分湿热。几盏茶的时间一过,兰嫔便已开口告辞。 裕贵人也一同起身,欲将人送至门口,兰嫔忙道:“妹妹留步,你身子重,就在此处便是。” 裕贵人略微沉吟,“那好吧,这些日子......要麻烦娘娘了......”说罢,又是一礼。 兰嫔瞧见,心中笑意欲浓,而面上作担心状,行动上更是急快的扶住了裕贵人。拍了拍她的手,“妹妹不必这样。” 带着涟漪往前走了几步,却又转身笑着看着裕贵人,“世有桃花,妹妹有子。” 桃花灼灼,最是衬景。漫天的花瓣纷飞,掩盖着满园春色。 九重金阙玉人点妆,结一绮梦终是虚妄。 旧梦照新人欢笑脸庞,眼泪织就金丝铠甲,自己做自己的护盾,才是后宫唯一的生存法则。 兰嫔为今不过是兵行险招,谁说她是哭傻了,自愿摊上旁人躲都来不及的事,因为只有如此,她才更能彻查有关自己的真相,再亲手除掉路上的绊脚石。 经过这么久的折腾,梨常在也恢复了日常看望徽嘉的行程。这也是敏妃所希望的,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是她多拘着徽嘉,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徽嘉没有了往日的闹腾,虽然不改小孩心性,只已然知道什么人可以接触,什么人自己需要避开。 敏妃欣慰的同时,更少不了无尽的担心,怕懂事禁锢了她的童趣。思来想去,最终不顾众人反对,给徽嘉丰富了骑射的课程,而皇上也没多加阻碍,想起开国祖先也是马背上打天下的,公主可以娇气,但娇气中不失英气也是一大亮点。 ------------ 第18章,金屋藏娇 转眼八月,菊花开得热烈,也是徽嘉的五岁生辰。 连月来,徽嘉功课大有长进,皇帝膝下无子,对这个女儿更是上心。提前三月便下令大办,吩咐宫人不得出任何纰漏。 这个生辰宴,除了寻常的歌舞表演,还有徽嘉的汇报演出。 从三岁启蒙后,她学过的每一本书,写过的每一张纸,敏妃都专门给她放在了一处,先下正好能见证她成长的过程。 一番考察下来,皇帝欣喜之意溢于言表,瞧此,元贵人也笑着道:“公主真是聪慧,小小年纪懂得可真多,想当年嫔妾这般大时,还只会躲在娘亲怀里撒娇呢!” 皇帝自豪之际,大手一挥,“敏妃照顾公主有功,晋良妃,改封号为懿。” 在场者闻之尽是倒吸一口凉气,敏妃也仅略微一怔,便迅速反应过来,从容不迫地站起来谢恩。 皇帝侧了身子,偏头看向敏妃,出乎意料的继续道:“无早宫,等徽嘉懂事了让她搬进去住吧。” 敏妃简直要被双重惊喜吓到了。无早宫,世间百事本无早晚,只是来的刚好。 只有皇帝知道,这座宫殿原本就是为徽嘉而建的。那句话,也是徽嘉出生那年他因公外出所遇所闻。他想,徽嘉将来招了驸马,只要还愿住宫里,无早宫便是她的归宿,如若不然,也可在宫外建造公主府。他的掌上明珠,只要有一天还在他的眼皮下,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 慢了两拍的众人也随之反应过来,原以为这座宫殿是皇帝为了金屋藏娇而修的,其所用材料之华丽,设计之精美,阖宫上下可能找不出第二个了。 见况,周庭在旁低声吩咐了乐坊,霎时,殿内其乐融融,道贺声,嬉笑声,歌舞声闹作一团。 无人可见的是,笑脸之下,一众嫔妃捏皱、撕碎的锦帕。 待宴会结束,各回各宫后,太阳已经睡下,所见之处皆由宫灯放亮。 因着今日生辰,徽嘉没有上课,并且由于表现优秀,皇帝答应她过几天亲自带她出宫赏菊。后宫没有其他女眷跟随,而前朝,会有少数大臣及世家子弟,年龄也不太大,姑且能和徽嘉说上话的那种。 徽嘉年纪还小,可以放松男女大防。但敏妃少不得要叮嘱一番。 今晚的徽嘉,实在累极。睡前,她甚至想,宁愿再多学一门课程,也不要经历今天这种场面。 虽然母妃加封她很高兴,但是她不习惯那种环境,那种说不出却又备受煎熬的环境。 本以为可以一夜无梦,可不知是宫灯过暗,还是星辰太闪,徽嘉梦到了两个月前,她记得是发热之前。 她偷跑出景仁宫,然后,然后就迷路了。兜兜转转去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恍惚记起了那叫无早宫。还有一个男孩子,期初蒙着脸,她一直不曾见到,后来取下面罩,也仅是一撇,直到现在,她再也没有遇到这个人。 次日一早,乳母轻柔的叫醒徽嘉。 在公主睡眼惺忪之时,一众侍女分工井然有序,盥洗物前有人兑温水,梳妆台前有人分拣今日所需发饰,榻前有人细心叠被,而徽嘉面前还有为她更衣的宫女。 她一贯是去上了早课,再有嬷嬷教习用餐礼仪,同时用下早膳。上午有花艺,书法,女红等轻便精细的课业,下午则是舞蹈,骑射等活动身子的课业,轮番教习,机会含涉了世家子弟所学的六艺。 也就是说,懿良妃既在娇养徽嘉,但也不会娇惯到底。徽嘉没有兄弟,现在走的路皇上看见了还能护一下,可是将来呢?将来皇上和懿良妃先后去了,谁还会包容一无是处、野蛮任性、空有脾气的公主?难道会是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呵,这个世上,敏妃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眼光,她要趁自己春秋正盛时,给徽嘉铺就一条光明灿烂的大道。 其实徽嘉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沉稳。为了这个女儿,皇帝专门给她开设了尙书房,授课的夫子也不是冥顽不明的白胡子老头,还有精挑细选陪读的小童。但因着尚书房内只有徽嘉身份最尊贵,其他人亲近不起来,徽嘉时常觉着无趣。 ------------ 第19章,背锅的球 偶尔往夫子的砚台里倒点醋,就是徽嘉最大的乐趣了。更好的是,这个夫子不过而立之年,是前头的金科状元,让他来教公主,他也不会觉得大材小用,仍然讲的很用心,碰上徽嘉的捉弄总是一笑了之,并不会像那些老夫子给皇上告状。只是一点,他正式起来很严厉,布置的功课总是按时检查,否则就会打手心。 徽嘉对课业一向认真,因此也没被罚过,可怜御史家的小儿子,尚书房三番五次的传出他的“惨叫”,虽然打手心有点疼,还有点没面子,但对于不按时完成功课,他依旧乐此不疲。 杭御史夫妇老来得子,自然把他宠上了天,皇上鉴于其还算忠心有功,便想帮他培养培养家里的小子,以至于杭御史虽然心疼自己的小儿子,但对于皇上让其进尚书房的决策无法反对。 杭球球也愿意跟在徽嘉后面玩,一般恶作剧之后,徽嘉主动甩锅,杭球球就会傻不拉几的背锅,不过懿良妃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也没有为难杭球球,所以徽嘉几次后开始变本加厉。终于还是被自己母妃教育了一番。 说起来球球这个外号还是徽嘉给取的,人家本名叫杭祁,还比徽嘉大两岁呢。之前宫宴,皇上宣布让御史的小儿子陪读,杭御史夫妇是有口难言,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中途徽嘉离场去见了杭祁,可是眼前白白胖胖的小子真不像杭御史描述的那样......男孩子发育晚,徽嘉和杭祁站在一排,谁都会以为徽嘉是姐姐,于是球球这个的外号“实至名归”。 这两个捣蛋鬼在宫里就是小霸王,当着人的面还稍稍有所收敛,没有人的时候不知干了多少破坏。 很快,皇帝就要兑现带徽嘉出宫赏菊的承诺。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某个大臣的庄子,就在京郊,车程很快,但皇帝准备在哪歇一晚,算是忙里偷闲。品茶,赏花,再尝尝菊花酿造的美酒。 这个庄子因着那大臣妻子热爱侍弄花卉,是以专门辟了地方,请了花匠指导,几年下来,倒做的有模有样。某次下朝后,几位大臣讨论之时,被周庭蹭了一耳朵去,顺理成章的皇帝也知道了。 可惜,这边徽嘉欣喜若狂的准备着,皇上那边传来了去不了的消息。 懿良妃分身乏术,叫了梨常在来景仁宫陪徽嘉,自己则去了长春宫。 又是一席噩耗席卷而来,长春宫那处裕贵人再度遭祸。皇长子与皇次子接连薨逝腹中,景仁宫翊坤宫封宫解禁不过数日,谁又忍不住动手了呢? 懿良妃憋了一肚子的话,直到入了长春宫才暗暗开口:“因何?” 殿内略有嘈杂,裕贵人此刻已然转醒,懿良妃免去众人之礼,敛眉上前,“兰嫔的人给本宫回话不清不楚的,本宫匆忙前来问一问根究。” 裕贵人原先听了一番兰嫔的安排,这会儿懿良妃来了又有些哽咽。眼眶红肿,她强忍着想哭的心,依旧躺着行了半礼:“良妃娘娘安。” 她知懿良妃是为了事情原委而来,强撑着身子就要下地,可体力不支,趴在床沿处就被懿良妃制止了。“嫔妾用午膳时,银针试出黑色,故不敢用。找了试菜的太监,却发现他服毒自尽了。嫔妾不敢自己做主,便要去找良妃娘娘您,谁知,路遇恶犬扑过来撕咬,幸有侍卫就了嫔妾,却......也因此见了红。” 裕贵人说到此处,泪水溢出眼眶,顾不得仪态,缓了口气继续道:“太医说饭菜无毒,而是被人下了硫磺,使嫔妾信了饭菜有毒。又只嫔妾发现后定会寻您,便在必经之路上设下恶犬要嫔妾孩子的命。嫔妾求娘娘您替嫔妾和那孩子做主啊。” 兰嫔听完裕贵人回话,也附身道:“臣妾办事不利,自请下去领罚。” 兰嫔知晓这几月后宫连失二子,作为主理的懿良妃和协理的自己都逃不了干系,大家都不会坐视不理,这便同来了长春宫,二次听了裕贵人道出原委,也甚是焦心。 “良妃娘娘,臣妾已经命人下去查了,还请娘娘再派一帮人一起查,以证清白,以现公平,威慑后宫。“ ------------ 第20章,找出凶手 这些日子的事情太过巧合,后宫的波谲云诡,只怕不少人乱了阵脚。懿良妃气急,不怒反笑,“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这些腌臜事情竟然从未停歇,不曾想后宫出了如此丧尽天良之辈。” “本宫断然不会坐视不理。”俯首问了句:“可有证人?还有那条恶犬如何处置的?” 裕贵人半躺着,靠着软垫,道:“谢娘娘。这小安子是南三所出来的人,偏在嫔妾发觉银针变黑的时候自尽了,其迹可疑。嫔妾打听了他的底细在内务府,娘娘可以派人查探。” 裕贵人摸着小腹,攥紧了衣角,湄若跪在榻旁替她拭去泪珠,大宫女芸枝回道:“回娘娘的话,是奴婢与湄若陪小主前往景仁宫的,还在长廊时瞧见了恶犬,幸有当值侍卫发现,这才救了小主。事后奴婢再让人寻那恶犬,却发现它已被折颈扔在了御花园。那侍卫也是找不出了,恐侍卫也是其中一个,为的就是要小主流产。” 懿良妃并未经历过这样的风波,徽嘉是足月生产的,一路也都还顺风顺水,这皇上登基后的贵子着实闹得人心惶惶,六宫不宁的。“本宫会调遣人手辅助本宫和兰嫔查证此事,但凡有嫌疑之人皆送到景仁宫来问话,行事鬼祟的之人直接送到慎刑司待审。” 裕贵人抓紧的心脏还未松,却突然想起一事,“嫔妾记得小安子有块玉佩,是南三所的掌事赏的。” 懿良妃垂眸暗自思索着,自尽,恶犬,侍卫,玉佩......心底一声冷笑,看来谋划的不简单啊。那日兰嫔失子,证人亦是碰柱而亡,手法相似,却令大清连失二子,手段高明的连薛氏都不得不佩服。 负责这一胎的是兰嫔,如今裕贵人流产,兰嫔果断定下决策。本就脱不了干系,不如趁早认了,收了这份情谊,且自个身子算不上好全,多休养也是好事。遂扑通跪下。“良妃娘娘,裕妹妹这胎向来是臣妾周全着,如今妹妹失子,臣妾难辞其咎,臣妾自请去佛堂住上一月,日日为妹妹孩儿抄写经书超度,还望娘娘批准。” “如此周密的计划,目的便是不能让你与兰嫔诞下皇上登基后的贵子,令人猝不及防。” 懿良妃话风一转,“裕贵人就安心静养,其余的自由本宫与兰嫔给你个交代,到底前头一事两宫闭门不出,对于外事,也是多有疏漏。” 兰嫔的请求懿良妃本是想答应的,但鉴于兰嫔失子不久,此时应允未免落个苛待的名头,索性直接回绝了。“你失子不久,还是免去佛堂了,至于经书祈福,景仁宫与翊坤宫一道也是好的,切勿勉强了自己,这个节骨眼,后宫不可再有风波令皇上忧心了。” 裕贵人自己盘算着,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如此吉利的好兆头,也是一等一的殊荣。与兰嫔同受算计,失了孩子,这番经手太多,即便一层层查下去,恐也查不出什么来。默默叹了一口气,将伤心强压下去,望着床幔出神。 懿良妃瞧了殿内的模样,捏紧了手帕,吩咐道:“传南三所的掌事即刻景仁宫来见。” 又上前细细安慰了裕贵人一番,让太医好好调理着,便带着兰嫔离开回景仁宫。 南三所的管事是秦公公,惯是个左右逢源的,来了景仁宫也是说些旧话,像是翻不出什么浪来。 “奴才是赏过小安子一块玉佩,原是小安子办事得力,这才给他的。裕贵人入宫后,小安子便求了奴才,让他过去伺候,谁知竟出了这事儿,是奴才眼拙,未能看出他有祸心,还请娘娘责罚。” 懿良妃原以为光是玉佩就不简单,细思下南三所的管事赏得起玉佩也不是怪事,只这裕贵人一入宫小安子便求了去,可是离奇了。 兰嫔道:“小安子心怀不轨,自请服侍裕贵人,致使裕贵人不幸小产,想来是有幕后主使,秦公公受胁迫特地安排一玉佩给小安子,他便顺利进入长春宫。从玉佩查看,倒像是冷宫的李太妃。” ------------ 第21章,处置管事 兰嫔说完转看向懿良妃继续道:“其实臣妾初进宫时,见过李太妃一面,那日她站的离翊坤宫不远,臣妾瞧了个背影便私下派人打听了。” “那人回来说是李太妃,原先住在翊坤宫的,臣妾以为她是舍不得搬出去,想着过些日子便好了,是以便没甚在意,不曾想......” 懿良妃这时候虽听着兰嫔陈述,却发现秦公公面色极不自然,凤眸凝视其双眼,对方却仿佛被火烧了,吓得一哆嗦,直接跪到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往前爬,“奴才有错,奴才方才没说,那玉佩其实......其实奴才是捡的。” 兰嫔闻之,玉手拍地桌案上的茶水一震,怒道:“好你个狗奴才,竟然敢期满良妃娘娘与本宫,是嫌活着不舒坦,非要作死吗?” 秦公公一听这话,磕头磕地更厉害了。说话都带着哭音:“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懿良妃清桑,道:“秦公公办事不利,助奸人残害皇子,先送入慎刑司。” 话落,立马有人上前压着秦公公离开景仁宫。 懿良妃转而对兰嫔言:“事关李太妃,待本宫再查证一番后禀明皇上再做决断吧。今儿时候也不早了,你身子又没全好,赶紧回去歇着吧。” 兰嫔起身行礼,面上恭恭敬敬答道:“是,娘娘也注意些身子,那臣妾就告辞了。” 懿良妃嗯声回应,青霭便笑着送兰嫔出去。 直至青霭送完兰嫔回来,还瞧见懿良妃坐在原处发愣,便走近了轻声道:“娘娘?” 懿良妃方才回过神来,见着青霭担心的面容,笑着安慰道:“是有些累了,吩咐人送热水吧,本宫想先沐浴,晚点再把徽嘉接过来。” 青霭回话后,懿良妃又道:“再把今日的事告诉周庭,他知道怎么做。”说罢,进了浴房。 次日一大早,照例是青霭伺候懿良妃起床,再由青文给懿良妃梳头上妆。 青霭打小伺候惯了懿良妃,动作很是熟练,只瞧着懿良妃似闷闷不乐之状,便笑着道:“膳房今早给景仁宫送了不少吃食,有玫瑰豆腐,水晶冬瓜饺,粟米百合红枣羹,还有枸杞梗米粥呢。膳房知道娘娘不爱味重和油腻,专挑了清淡的做。又怕娘娘觉得菜品多了铺张浪费,特地每样做了小份,保管您都吃下肚也不会觉着撑!” 兰嫔的事情刚过,又出了裕贵人的事,懿良妃自然不会轻松。这样大段话,若是别人在懿良妃面前叽叽喳喳,懿良妃只会感觉扰她清静,可是面对青霭,终是笑着拉着人的手道:“你有心了。” 青霭闻之亦是高兴的回道:“为娘娘尽心,是奴婢的本分。” 懿良妃到底神不在此,也没再多言,任人一番打扮。 再回到桌上,温着的早膳也刚呈上来,菜式自然不少,青霭当然是捡特色了说。这厢盛了粥在白釉碗里,那厢青文便秉说御前周公公来了。 懿良妃刚拿起的汤匙又放回碗里,吩咐人引进来。 周庭入内了一扫桌面,又低着头,笑嘻嘻的道:“奴才给懿良妃娘娘请安。” 懿良妃笑着望了眼青霭,道:“周公公免礼。” 周庭起身后才道:“皇上这会在早朝,奴才估摸着娘娘醒了,便想来说一声,哪知道娘娘起得这般早,打扰娘娘用早膳了,奴才有罪!” 虽说嘴上认罪,可人笑着不见恐慌,自然懿良妃也不会罚他。 懿良妃道:“这些日子本宫甚少安眠,索性便起早了些,今日也是刚上桌,算不上打扰。公公来,可是昨日那事有回音了?” 周庭一剂躬身,回道:“正是。皇上说了,但凭娘娘做主。” 如此,懿良妃便笑开了颜。 李太妃,皇帝的庶母,即便犯了法,皇帝也是不方便处置的,不论如何,都难免落到天下人的口舌,不过皇帝既然不在意,那么懿良妃处置起来,就不会蹑手蹑脚了。 ------------ 第22章,太妃落网 懿良妃给青文递了个颜色,青文便从袖口拿出了早已备好的荷包,周庭忙做推脱,“娘娘,使不得!奴才帮皇上传话那是应该的,这使不得呀!” 懿良妃摇头,意思不赞同,道:“诶,公公哪里话,本宫是瞧公公还未用早膳,这不过是本宫的心意,趁皇上还未下朝,公公赶紧去膳房领点早膳,以免皇上下了朝,又忙的脚不沾地,长此伤了身子!” 周庭心下略微感动,不过很快就被掩了下去,正经的行了个礼,“既然如此,那奴才便收了,多谢娘娘体恤。” 在场的人都笑着,青文把荷包递到了周庭手上,见周庭揣到了自己袖口里,看了眼懿良妃,笑着道:“奴婢送周公公出去。” 懿良妃点头应下。周庭也回道:“奴才告退。麻烦姑娘了。” 既然皇帝那里已经解决,这两日懿良妃便专门着手李太妃一事。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虽然这其中可能有皇帝特地透给懿良妃的消息,想借懿良妃的手打击一派人,不然光凭她这个手无寸铁的宫妃,好多事情都只能探查到表明。 本李太妃一个人,倒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可查来查去,竟然查到她跟宫外有关联,再查下去就查到了太师府上。 如此,懿良妃只好再次请示皇上,事关朝中大臣,可马虎不得。 于是皇帝便亲自接手了这件事,只预备留出末尾处置之事交给她,毕竟皇帝不方便出面,懿良妃倒落了个清闲。 李太妃在先帝那算不上得宠,因为先帝后宫女人实在比当朝要多出不少,后妃们雨露均沾都谈不上,但李太妃身为贵妃,该有的敬重是跑不了的。一个月下来,先帝还是会去她宫里坐个一两回,喝个茶。 可惜的是李太妃没有孩子,后宫恩怨太多,也许是她命数如此,从前身为贵妃时,倒想着抱个孩子过来养,这注意就打到了当时位分比她的舒嫔身上。 太后也是刚刚升到一宫主位,说来也巧,恰恰是可以自己养孩子时诊出了怀孕的消息。李太妃倒是瞧不上这些嫔妃们,可是她必须要个孩子,于是便求到了先帝跟前。 可是那会太后正得圣宠,几番哭闹下来,先帝便不在提这件事,孩子也就留在了太后身边。 不过太后与太妃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只是后头的太妃一直还算安分守己,到新帝继位,她也让人挑不出什么差错,太后便不再计较,只让她同其他太妃好好相处。 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太妃前半辈子享尽了荣华富贵,如今让她同那往日瞧不起的人,日日处在一起,她心里早已扭曲了。于是便利用从前埋下的钉子,勾结上了太师。 她首先要控制皇帝的子嗣,是以前两位孕妇相继流产。等到她栽培的女子足够受宠,再怀上孩子,这便掌控在她的手里了。 只消将来去母留子,太师先把持朝廷,她把握后宫。扶持新上任的小皇帝,她便可垂帘听政,一人独大了。 可谁知计划败露了呢,秦公公说,赏给小安子的玉佩是捡的。可笑,后宫用得上这些的只有后妃,可是后妃一旦失了东西,是要立马报备的,不然保不齐哪天就被人来了个栽赃嫁祸,是以谁都不会当真以为玉佩好捡啊。 不过这些秘辛,懿良妃是不太清楚的,东窗事发,只以太妃谋害皇子为由处置的,至于太师,就是皇帝的事了。 此事一过,中元节便来了。 宫里安排了家宴,接着是傍晚放河灯,为了众人的安全,特殊节日,宫灯也点了更多,整个河边都是亮堂堂的。 懿良妃牵着徽嘉的小手往前走,看见河边已然是有不少星火,连成了壮观的景色。“徽嘉一会自个儿求自个儿的,母妃也要自己求自己的,但是不能说出来,这样可就不灵验了。” 刮了刮徽嘉的鼻尖,一副宠溺的模子。两人一同走近,待花灯先后入水,闭眼许愿。 ------------ 第23章,明嫔劝慰 次日,后宫得了旨意,兰嫔晋了妃,改封号为禧;明贵人晋了嫔;静答应晋了常在。 像是顾及了各阶层,又像是忘了谁。一时间,后妃的算盘声响在各自肚里,倒是相安无事。 自中元节一别后,明嫔是许久不曾见过裕贵人,不知其是否还沉浸于丧子之痛,如今禧妃有孕,怕她心里更是难熬,索性叫人备了礼,去那长春宫一探。 是了,从前的兰嫔,如今的禧妃,不负盛宠,又传来了好消息,经历了前一次的她姿态有所收敛,如今虽谈不上低调,却不在张扬榜上排首位了,成日里倒爱卧在自己寝宫,左右少不了圣心。 明嫔进了长春宫,正巧瞧见一宫女抱了一摞纸从内殿出来,也不知是何意。至了里间入目是遍地的诗稿,佳人倚窗垂泪,心下渐明。 裕贵人方才挥墨好一阵,又吩咐湄若把废纸拿去烧了,待人挑帘而去,内室只留自己才放任泪水两行,也不全是为了那个逝去的孩儿。 她也恨自己是个女儿身,日日困在这四角庭院,消磨大好时光,兴致来了写写字,权当打发时间。时悲痛来袭,不愿言语。 珠帘再响,裕贵人忙掩了神情,还未见礼,便被明嫔拉了起来。 先时明嫔称的姐姐,因而二人之间照旧。明嫔道:“裕姐姐客气了,你我一同入宫,何必如此生分。” 携了人手,一脸不值,微微叹气,再道:“裕姐姐若你再如此这般,身子岂不是彻底败了,如何再遇皇嗣啊!” 裕贵人闻之,将心事堪堪搁浅,盈盈起身,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二人双双落座软塌,又换湄芜奉茶。 “这茶虽是平日里喝惯了的,可我如今尝着不过是苦涩。”轻叹了句世事无常,可怜那不成形的孩儿还未足月...... 明嫔瞧了人面色黯淡,安慰道:“我知他虽未足月,你却也倾注了不少心血,可身子是自个儿的,你不爱惜谁来怜你呢?” 又自知语气太过激烈,补言:“姐姐不能忘实乃常事,只是折腾自己会让孩子在天上为你忧心的。” 裕贵人一贯的准则早被现实无情的打破,现下只存了心思为孩子多多筹谋往生极乐,这才振作起来,脸上的笑容添了几分真实,提笔蘸墨重书了几道,“这是我准备去安华殿祈福用的,你瞧瞧,可有无纰漏?” 明嫔接过诗稿,细寻一番,调笑道:“只瞧到姐姐字迹实在好看,纰漏倒是不曾有呢!” 裕贵人杏目落在绣帕的花样上,新燕衔春泥,映的却是隐隐前尘。少年绮梦,终不能太痴了。 “祈福什么的,也不过是些许心意,安慰我自己罢了。” 见佳人重绽生意,明嫔作为妹妹心里是由衷的高兴,串门目的到了,也不做久留,愉悦浮上眉梢,便告辞了。 裕贵人备了羹汤,又派了湄若送送,自己只看了背影,琢磨那没经历过,始终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明嫔从长春宫出来心情也没有面上那样明媚,裕贵人如何悲痛到底不能设身处地感同身受,那伤又怎会说好就痊愈了,露出来,只是让大家都安心罢了。 这一道出行让明嫔心里少不了有些阴郁,转念一想,不如去御花园散散心再回去。 不过是打个圈,园内又是佳人。 “又遇上常在了,倒也是闲着呢,怎得前些日子中元节宫宴没见着常在呢?”明嫔本欲放松,却碰上了不耐之人,心头顿生烦闷。 梨常在听到身后的声音,一时便明了是谁,自认素来记仇,加之上回一事,更是互不待见,只谨慎一礼作罢。 前日里挑了处清静地儿去,到了才瞧见早有丽人,原先还各自安好笑脸问礼,不知怎的,就成了梨常在早在主位多了福分,梨常在回敬几句,又成了各凭本事,以至二人最后不欢而散。 梨常在知她明嫔既不依附懿良妃,又不追随禧妃,自是讨好皇上,便道:“中元节日子不甚吉利,嫔妾才不会同人那般巴巴的往皇上跟前凑呢。” ------------ 第24章,禧妃再孕 明嫔知人年轻气盛小孩气性,不过几分宠意,让她位在常在居于主殿,不过宫里头,祸从口出,就算坐在主位又如何,不同样会遭人算计。 “常在好 性子啊,这中元节宴是办来祈福的,怎的在常在眼中竟是不吉利了,若是旁人知晓了,指不定得告上一状呢。” 梨常在瞧人威风凌厉,自然不肯掉以轻心,让人钻了空子,“明嫔娘娘您有所不知,就是因为中元节不吉利,这才办了祈福,几日不见,娘娘还是像之前那般......” 明嫔见不得梨常在这服作态,心下十分不喜,“怎的你还能让日子变好不成?祈福便是祈福,这日子就过去了,梨常在要少提知道吗,省得招了祸害。” 一声冷哧,明嫔又道:“本嫔是想提点提点你,常在啊,真令人担心呢。对了,本嫔记得你喜欢安静。何不就待在永和宫,你不知这外头啊,乱着呢!” 这番话梨常在听得是倒显得自己多小多不懂事一般,差点引她发笑,“恕嫔妾多嘴,中元节这事可是您先提出来的,嫔妾胆小,可不敢招惹不该惹的。永和虽大,外头也足够新奇,不然您也不会出来不是?” “您是姐姐,位高居嫔,您能提点嫔妾自然乐意,别的,嫔妾也是懂的。” 明嫔知道人跟着懿良妃,倒是不知几日不见就长进了,便不愿多理会,低哼一声甩开袖子离开了,只愁云未散又添愁绪。 梨常在也不想多辩是非对错,这一番下来,逛园的兴趣全无,心道这仇怕也是结下来了。 禧妃受宠本就让后妃眼红,这次复孕更是加重了,不过饶是如此,各宫的表面功夫都是做的极好的,又是送礼又是探望,禧妃便更是注重安危了,每顿吃食都要信任的太医经手,殿内不留任何香料,只日日摘些新鲜的绿梅存放。 在众妃眼中,禧妃上次滑胎的元凶还未可知,如今是福是祸亦是难说。 禧妃备了回礼送往各宫,涟漪便报明嫔来访,心道正巧了,不用让翊坤宫的人再跑一趟,请了人进来。 明嫔问安后落座一旁,入得一句“礼尚往来”,婢女接过回礼。笑言:“嫔妾此番来访,一是贺娘娘复孕之喜,二是想与娘娘聊聊那逝去的皇子,毕竟娘娘不想就此放过害人凶手不是?” 禧妃闻言微怔,道:“明嫔此话怎讲?” 很快略略调整了坐姿,收敛了神情,复道;“明妹妹隔岸观火,若是有别样的见解本宫愿闻其详。不过本宫对这事儿已经释怀很久了,倒是听听也无妨。” 明嫔一直关注禧妃,自然没错过那一眼,心底又多了几分把握,“禧姐姐客气了,见解谈不上,只是偶然听旁人就这事提了一嘴罢了,莫非禧姐姐认为此乃意外吗,若是意外也是人为的呢?” 禧妃这时倒是轻快,毫不在意的样子,手中的锦帕叠出了痕,反问道:“人为意外又如何?事已成定局,阖宫不再追究。” 又笑了笑,言:“明妹妹还想着这事,本宫很是意外。” 禧妃如何不知,明嫔此番并非挂念她本人,她所图的是自己做的这把刀,现在还算锋利,向来坐收渔翁之利的明嫔,不仅她禧妃不待见,就连懿良妃私底下也是防着的。 明嫔瞧佳人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倒是有种为孩子心疼的感受,想再添把火看能否烧起来,“娘娘当真如此认为吗?纵使阖宫不再追究,娘娘难道不会暗地处理吗?虽说借刀杀人,不也全了娘娘的心不是吗?” 明嫔知晓人看破了心思,干脆自己点破了,“娘娘也知,哪里有什么意外,毕竟裕姐姐的孩子也是......妹妹言尽于此,就先告辞及了。” “本宫如今再孕,自是有孩儿傍身,想是托了先逝孩儿的福,他既已认了,本宫再处置的话,就不知是缘还是冤了。裕妹妹的事也已成定局,只是她福气还未到,暂没能盼来二子。” ------------ 第25章,仙女游湖 禧妃一段话在心里打了不少结,才不失她的威严,翊坤宫上下向来没人敢多言,虽然那事她自己久久不能释怀,她却也知晓此事追究不得,只可息事宁人。 虽然向来跋扈惯了,不过生存之道还是掌握了分寸,若真想再要什么公道,还得自己走上至尊的位置。忍一时冤,方可翻后时浪。 话倒是结了,明嫔附身一礼,禧妃招呼涟漪送客,坐了好一会,她也是孕中易乏,吩咐了一番好生检验各宫的贺礼。才入了内室去歇息。 珍花玉叶,各放异彩,宫里向来是不缺的。不知不觉间,入了秋,太阳不胜往日毒辣灼眼,沁心湖面还能掠过清凉微风,是个不错的去处。 禧妃在翊坤宫安胎,足不出户成了常事,这日,碎月提了一嘴沁心湖的荷花谢了,惋惜的感叹今年是再瞧不了花了。 禧妃闻之莞尔,冲碎月一笑,道:“荷花谢了不正好出莲蓬吗,本宫也是好些日子不见外头的光景了,走吧,去那转转。” 碎月转悲为喜,高兴的点头,一边道:“那儿人少,娘娘还可以散散心呢!” 涟漪扶了禧妃起身更衣,调笑言:“就你细心!” 一时间,笑声正畅。 今日的沁心湖较往日更有别样风光。湖心独一木舟漾着波澜荡荡,一伞,二藕,三人,四莲。佳人亭亭坐于舟首,弯着柳腰,柔荑轻轻拨弄湖水,漾其道道涟漪,触及一阵冰凉。 禧妃行至湖边时,这风光正映入眼帘,恍如太阳刺眼,她不禁鸦睫一颤,才定睛看清了是谁,唇边笑意盎然,立在原地瞧着。 那舟上白蓉坐在船尾,掌着舵,白珊坐在佳人一旁,打着伞遮阴,还不时的为其拭去香汗,三人笑语盈盈的样子。 元贵人自入宫以来,倒从没有这么畅快欢笑过,好像一时回到了闺中,玩乐时总是无拘无束。 “哎呀——这湖水真是凉爽,可比承乾宫那闷热的气儿好上太多!” “白蓉——快些划,我瞧着那边还有莲呢!” “白珊——你看!这儿的鲤鱼胆好大啊,竟也不怕人,还追着咱们的船游呢!” 禧妃原是站在人的背面,元贵人三人倒也未曾注意到。小船穿过假山,前头又是一片明朗。 禧妃辗转走过回廊,来到另一边的凉亭,宫女即刻铺上软垫,盛上热饮,她慢品着,“弹指一挥,人非也常态。” 妖冶姿态百花各绽,香气馥郁经久不散,是也常态。 禧妃眼里除了懿良妃,其他都是新秀,原处这人,瞧起来不算格外出挑,倒也有几分俏皮,思索间,笑出声来。 湖中的小舟仿若遇见风暴,忽得微颤,三人笑意僵在脸上,元贵人身形没动,白珊微侧往岸上睨了一眼玉衣罗衫,小声嘀咕道:“是禧妃。” 若是独有三人荡舟湖畔,可以说是惬意,可周围有了任何后妃,此番便叫做失礼了,如今的后妃,谁不兴个端庄之名呢。 船由湖心慢慢靠岸,白珊扶了元贵人下船,白蓉抱着莲蓬跟在后面,一同缓缓迈入凉亭请安。 “元贵人可瞧见了本宫这么大的鲤鱼,竟追上了你,这胆又是有多大呢?” “呀——这是打哪儿来的神仙姐姐?竟生的如此美貌!” 元贵人笑靥展露,听得那声本宫脆响,讨好了一句,方才道:“给禧妃娘娘请安。” “是呀,本宫是锦鲤化成的仙女,是架着祥云来见你这个小仙女的。” 一改往日,禧妃也跟着打趣了起来,免了她的礼,有叫涟漪递给她一个荷包,轻笑,“瞧瞧,这是菩萨姐姐叫我寻你的物件儿,可还喜欢?” “莲花做衣今日怕是不成了,莲叶做伞还是尚好,如此,与‘仙女’一名更为映衬了呢。”白珊接过荷包,稍稍握住,叫元贵人给系在腰间,“菩萨姐姐心善,送了这么个精致的荷包给青青,青青很是喜欢,有劳锦鲤仙女姐姐帮青青道个谢呀——” 白蓉递了荷叶给涟漪,禧妃瞧了,倒也喜欢,打趣让涟漪撑着荷叶伞,“好啊,仙女姐姐会带给菩萨的。” ------------ 第26章,池国皇子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抵不上眼下禧妃看重的清荷莲子,粉嫩荷花。“我猜......青青定是个,爱玩的小仙女,尽乐意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也不知猜对了与否。” 元贵人嬉笑道:“不亏是仙女姐姐,说的丝毫不差呢!” 一番调笑后,方才各自正经起来,元贵人也顺意讨了禧妃欢心。 “嫔妾今日与那荷叶一道摘了些莲蓬,晚些时候剥了做成莲子羹,让白蓉给您送些过来,也好为娘娘去去尾上暑气。” “莲子羹不错,本宫让涟漪给你送些百合,一道做成百合莲子羹才好呢。” 元贵人附身一礼,笑着道:“您说的是。” 后宫又多了几分盛景。 日子过的不急不缓,再到春日,已是永安十年。 一代新帝,一朝天下。京城早也大变天日,波光粼粼的护城河围绕的,是富贵,是权力,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也是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进来的享乐窝。 可原本如日中天的皇朝,这两年竟出现了走下坡路的趋势。不是皇帝不够用心,非要找个原因的话,大概只有这个皇帝还不够贤能吧,越是近两年,越是受到邻国的压制。 大周若说富裕,在几个国家之间,倒也抬得起头,可至新帝登基以来,除却前两年的风调雨顺,往后是一年不如一年,饶是再丰盈的国库,也撑不了几年。 眼瞧着后面尽是个丰年,按理国运也该步入正轨,可一眨眼,邻国渐爬渐高,短短几年,已成长到一个不可小觑的规模。 要说邻国,显见的是发展过快,近几年,老皇帝缠绵病痛,三皇子渐露头角,大出风头,许多大皇子、二皇子解决不了的问题,到了三皇子手上倒是迎刃而解,惹得老皇帝多了几分思量,暗地里还有让其接触更多朝政的迹象。 邻国被称为池国,国姓池,大皇子名池仲,二皇子名池倡,三皇子名池修,原是个小国,恰如其姓,疆域不算辽阔,在周边国之中仿若城池。可池国三皇子池修,文韬武略的美名三年内传遍了大江南北,这几年,他兴兵伐临,拿下了不少军事要地,如今,池已经扩张到周的三分之二般大小了。 八年前,池修小露一手,以骑射第一赢得出使之外派,明眼人都知这次名为外派实为历练,这要回来,少不得又是一番封赏,而平时不声不响的三皇子,竟然一举夺魁,着实惊掉了一些人的下巴。可出使归来,池修再次销声匿迹,不热衷政事,也不跟任何大臣有所来往。众人差点就以为那次不过是他的惊人好运罢了。时隔八年,池再次访周,同样又派池修出使。 没有比武,没有问话,就是老皇帝直接点了三皇子。大皇子、二皇子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大臣们隐隐约约好像表明了什么。 倒都没什么说的,准备好了便直接启程使周。 八年之久,若说后宫的大事也是有的。 永安三年时,禧妃孕中,又添懿良妃喜讯,特提了明嫔为妃协理后宫,期间,懿良妃流产,皇帝安慰其晋了贵妃,禧妃诞下双胎晋了淑妃,赐了二公主封号徽珏,三公主封号徽羽。这厢才落,那厢又传来元贵人有孕,永安四年末,元贵人诞下龙凤胎有功,自己晋了嫔位,又赐了四公主封号徽昭,五皇子封号慕昶。除却永安六年裕贵人诞子晋了嫔,其他好像再无大事。 至少若没了这些,徽嘉也不记得其他了。 斗转星移,小小的徽嘉公主也出落的亭亭玉立,是快到该说亲的年龄了,不过依皇上和贵妃之意,是要多留几年的,总归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 第27章,家人聚餐 徽嘉的礼仪是学的极好的,除却她是公主本该学好的理由之外,还有便是教她礼仪的姑姑极为严厉,对于学生一视同仁,只要动作不规范或者开小差都会被处罚,一根细长的木条,通常是哪错打哪儿,若是请安说错了话或者受不住表情,倒也不会打脸,只捡着肉实的地方——例如臀部这种位置,让你疼了却又不会有伤口。 自从课业转到景仁宫来之后,徽嘉便不常见杭祁了,只有年节里宫中设宴,才会邀请命妇入宫,但碍于男女有别,昔日的同窗兼玩伴大抵只能瞧上一眼,互相交换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肚里的花花肠子。 两人分散之后,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不能互通消息,交情倒是很难维系,懿贵妃向来是宠着徽嘉,可管的也十分严。 懿贵妃自上次流产至今,已有七八年之久,太医说,大抵是伤了根本,如今便是很难再孕,久而久之,懿贵妃也收起了怀孕的心思,一边专心照顾徽嘉,一边寻找着合适的皇子预备抱养过来,可这哪里又容易了。 能怀孕的后妃,到底是受了几分圣宠的,若仗着贵妃之位夺人子,一来有失身份,二来也经不住对方一哭二闹的跑到皇帝那去,裕嫔便是一个眼前的例子,从前以为她不争不抢是个和善人,先下倒也像是装的了。 徽嘉知道母妃在宫里的日子其实并不如表面一般光鲜亮丽,后宫无后,懿贵妃代掌凤印,嫔御们晨昏定省大多会来景仁宫,可饶是如此,大事不都得同禧淑妃和明妃商量,否则便会传出风声,说贵妃掌印独断,怕是存了不良之心吧。 也许有更难听的声音,只是没有传到徽嘉的耳朵里来,但是后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同男子的后宅简直大同小异,徽嘉下定了决心要向父皇求个恩典,许她驸马允诺今后后宅唯她一人,否则她便不嫁。 今日晚膳照例是在景仁宫用,这也算皇帝特意许下的恩典,虽然皇嗣中有众多女儿,但是徽嘉身上倾注了他更多的心血,也只有徽嘉一女是他自从潜邸到登基一起过来的,虽然如今她也宠禧妃生的二公主三公主,元嫔生的龙凤胎,但总越不过徽嘉去,毕竟这是长女,也更懂事些。 徽嘉给皇帝布了一道胭脂鱼,这是她从礼仪姑姑那里听来的,是他们的家乡菜,做法就是将鱼了腌制后擦去水分入油锅,炸后再刷酱炙烤,使鱼肉鲜嫩多 汁,焦香四溢。原本就是烤鱼,寻常人家做膳食怎会如此麻烦,简直就是在浪费柴火,是徽嘉改良之后,因为酱料加了蜂蜜与辣椒,是以色泽红润,活像鲜花汁子兑的腌制,便再取了名字,毕竟不能污了天子的耳朵。 食惯了膳房的伙食,对皇帝来说,小厨房的东西简直不能再好。 因着膳房要早早备下候着皇帝随时传膳,那菜肴总是盛好了温着,有时皇帝忙于政务,晚了个把时辰用膳,可能那味道也不比民间大厨做的。 “朕的大公主就是与众不同,小小年纪都知道心疼父皇了!”皇帝威严的面容上此刻挂满了欣慰的笑意,心想着倒是没白宠这个女儿。 敏妃摸了摸徽嘉的头,也笑着道:“徽嘉向来懂事,倒是给臣妾省了不少心呐。” “爱妃秀外中慧,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朕的大公主也教养的如此乖巧,爱妃功劳不小啊。” 懿贵妃笑的温婉,“皇上抬举臣妾了,徽嘉也多亏了皇上日常的指点,凭臣妾一己之力,如何治的了徽嘉的调皮呢!” 这个时候,话题突然转向了徽嘉以前,徽嘉顿时觉得不好,要是翻到那些“污她圣名”的事迹,今晚就求不了父皇做主了。她忙转移着话头,“既然父皇爱吃儿臣想的菜,儿臣日后就让膳房变着花样多做一些,定然让父皇每顿都吃的饱饱的!” 贵妃闻了这话,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堂堂一国公主居然会想着吃食,不过看在皇帝现在高兴的份上,倒是没有说什么,只徽嘉后面又少不了一顿“训话”,不过徽嘉倒也能装模作样的听过去了。 ------------ 第28章,母女深谈 再就是水到渠成,徽嘉不乏羞涩的提出请求,皇帝笑着达成了她心愿。 膳毕,皇帝没有留下,也在母女二人意料之中,懿贵妃也未多加挽留,倒是唤了青文上茶,让徽嘉陪着进了内殿。 这里与前面不同,加了扇金凤祥云屏风,还在榻旁摆了青花白地半壁宝月瓶一件,较其他嫔妃少了些充实,却得了满目自由。在香筒里燃香之后,一缕缕青烟从镂空的筒身飘然而出,云烟缭绕,安定祥和。 徽嘉对于母妃这一行为不是特别明了,心底胡乱的猜测着。 白瓷茶盏惯是懿贵妃常用的,若有旁人,通常又会另换一套。待杯盏落桌,秉退了身边人,四周安静仅围在二人之间。 徽嘉执盏把玩着杯盖,方才用过膳,也没想着饮茶,只消磨着时辰。 懿贵妃看着徽嘉还显稚嫩的脸颊,缓缓说道:“你这些年常常跟你父皇涉猎骑马,身子还算康健,可还记得八年前那次高热?” 徽嘉长睫一颤,掩饰了面上露出来的疑惑,合上杯盖,笑着言:“母妃为何想了这事儿,您都说了八年前,女儿那时还小,哪里记得啊。” 懿贵妃闻之,也不觉得诧异,摇了摇头,继续道:“母妃要说的也不是这个事儿,只是当时你正巧病了。” “那是?” “也罢。”懿贵妃润了下嗓子,“当年你病的时候,正遇上池国使臣来我朝,因你突然晕倒,便未曾见到。” “这些天想你也该听说了,池国使臣不日就要到了,同行的还有池国三皇子。” 异国来朝,宫里不乏忙碌,虽然宫禁森严,可还是会有流言传出了,徽嘉也是知晓的。但这会儿,懿贵妃专门提了这个,还点明了三皇子,怕是有别的意味在此说不定。 徽嘉略微思索,抬眼对着贵妃,“母妃的意思是......” 贵妃微微叹了口气,略微有些心焦,“周国这些年你也清楚,你父皇空有才干,可天不怜周,多年来百姓温饱得不到解决,国库也被拖的日渐空虚。你是大周的皇长女,母妃怕......” 徽嘉知道父皇劳心百姓,这些年也很少夜宿后宫,经常不分昼夜的处理政事,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光凭努力就能随心的。手中的杯盏扣在案上发出响声,两人也毫不在意,徽嘉整理了一下心情,依旧笑着,道:“女儿身为大周公主,为了臣民,自然不能退缩,若真有需要,也要第一个顶上去。” 懿贵妃听了又忍不住叹气,一时想不出好法子改变,心底焦虑。 左不过是和亲的事,徽嘉想的清楚,只是面色有些发白,可惜了父皇今天才刚答应的事。公主和亲不同百姓嫁娶,去到异乡,夫家又是皇子身份,远水救不了近火,没了娘家撑腰,在那边受了委屈便是无处诉说,等消息传回来,怕是肉体都凉了。 徽嘉起身走到懿贵妃面前蹲下,握住她微冷的手,安慰道:“母妃还不相信自己吗?您亲自教养的女儿走到哪里又会差了?再说了,这只是母妃与女儿的猜测,父皇未下旨之前,一切都有转机。” 懿贵妃慈爱的看着眼前懂事的女儿,她会想到这个姑娘从小就调皮,却也古灵精怪,谁都欺负不了。在她心里,禧淑妃的两个女儿都比不上她跟前的这一个,冰雪聪明。 可就这是这个姑娘一身傲气,容不了别人侵犯一步,就像皇帝赏的舶来品娃娃,她拿到一个,可是禧淑妃的三公主也想要,徽嘉二话不说就让人把娃娃送去了翊坤宫,可是后来的所有娃娃都被她剪成了布条,并且再也不把自己心爱的玩偶放在旁人看得见的地方。 也是越受不得气,懿贵妃才越怕她受气,在周国,永远不会有人会给她气受。可是出了周国地界就很难说了。原是想多留两年在身边,日后再从本国挑一个优秀的世家子弟嫁了,有她贵妃在的一天,这个大公主就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天,和和美美的在她的公主府里过日子,多好啊。 人算不如天算,皇帝收到了消息,池国有意两国缔结秦晋之好。 这下子,焦虑萦绕在了三个人心头。 但后宫也不乏有暗自高兴的,甚至也有人毫不避讳。 徽珏公主与徽羽公主如今年芳六岁,就像当年的徽珏一样大,喜爱热闹,禧淑妃便经常带公主去畅音阁听戏,两位公主再小点时,还会跟着台上花花绿绿的人一起咿咿呀呀,唱着别人听不懂又觉得好笑的曲子。 ------------ 第29章,看缘分了 元嫔这几年本和禧淑妃走的最近,只是怀孕生子再是教养一系列的事情,渐渐倒是不那么常去翊坤宫了,但禧淑妃也不恼,没请过人来相见,也没暗地里做什么手段,不过说起来,元嫔能有如今的地位,还有多半是禧淑妃扶持的。 戏台上那曲花木兰唱的真是极好的,竟让人脑子里生出了女子在沙场上的仗剑英姿,又想到那池国好像就有一队女子兵,领头的还是个女将军,曾经跟随着三皇子池修大破敌国,所以非常受百姓爱戴。 禧淑妃想到这里时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女儿,嘴角上扬,听说池国使臣不日来潮,其中就有三皇子呢,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位女将军。 她今天较比往日少看了一出戏,坐久了身子都酸了,索性带着公主去御花园转转,活动一下身子骨。 转过回廊,略略走到御花园外头,隔着树丛瞧得不大真切,只见了些许人影绰约,估摸着是哪宫小主也出来透气了吧,想她堂堂淑妃,自然不用回避,与身边涟漪碎月双双眼神交流了一下。 再往前走了几步,只听见碎月道:“前面是哪宫的小主,见着我家娘娘也不打算停下来行礼问安的吗?” 前面的人本来漾着笑容,闻了这声儿,步子一顿,暗暗与自家侍女一对视,各自就都明白了后面人的身份。 只好僵着身子转过来,笑容越发黯淡,“给淑妃娘娘请安。” 禧淑妃微仰着头,睨了眼不远处的海棠花苞,还未完全开放,却依旧呈现出了耀眼的红,真真让人不可小觑。 又扫了一眼周围,才正眼看了人,“原来是元嫔——元妹妹啊,免礼吧。” “妹妹跟前的就是五皇子吧,本宫可有些日子没瞧见他了,这孩子长的真快啊,要不是妹妹牵着的,本宫还以为是哪位议事大臣的孙子不小心跑进后宫来了,可真真是眼生了啊。” 元嫔看人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好似真为自己眼力感到惋惜呢,心底暗道,不就是讽刺我久了没去迎合她吗?不过心里气归气,面上依旧不表,还露出了几分笑容,“娘娘您没认错呢,这不就是五皇子嘛,他性子有些调皮,臣妾可不就是怕他扰了娘娘清静,这才没敢带他常来见娘娘不是。” 元嫔说完,又拉了拉儿子的手,哄道:“慕昶,这就是母妃给你常说的禧娘娘,快给禧娘娘问好。” 五皇子这会倒是恭恭敬敬的问了声好,禧淑妃心里又是一哼。 谁不知道元嫔这话就是用来搪塞她的,当她听不出来还是怎么......“瞧元妹妹说的,本宫看五皇子这会很是乖巧呢,想是你在承乾宫教的好吧。” 元嫔这会简直难安,不知是该走该聊,又不能把人得罪了,只好打起精神应付着。素来知道禧淑妃难缠,可往日都是看别人笑话自己得意,今日落到身上了,倒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娘娘说的哪里话,臣妾就是偷学了您教公主的法子,慕昶......哪里比得上二公主乖巧呢。” 禧淑妃看了眼人转白的脸色,嗤笑一声,道:“元妹妹还是别了,本宫教的是公主,自然要往那方向教了,妹妹的皇子还是换个法子吧,毕竟以后是爷们儿太乖巧了可不好,别到时候坏了事情怪到本宫头上,那可就不美了呢。” 这话一出,肉眼可见的元嫔脸上少了血色,她在后宫没有支点,原先靠了禧淑妃,后来以为有了儿子可以母凭子贵,但是实际并不是这样,皇帝并没有因为她生了皇子还是龙凤胎就高看她一眼,不然的话,她怎么到现在的嫔位却连封号都没有一个呢。 元嫔反而因为害怕儿子被抱走,而疏远了各宫嫔妃,并且对于禧淑妃,她既不敢再贴身奉承,也不敢完全脱离,才至于了现在这个局面。 她的心思,禧淑妃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涟漪和主子走在回翊坤宫的路上,瞧了禧淑妃的脸色似是正常,也不太在意刚在的模样,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却还是道:“都说乘凉不忘栽树人,她能生下孩子坐到这个位子,不全凭着主子吗?如今被领上大路了,倒是想松开手自己走了,也不瞧瞧自己有几分本事!” 禧淑妃让岁月牵着徽珏和徽羽走在前头,这边跟涟漪说着,“她的本事不就是让你主子帮衬了吗?如今她还有儿子,不论如何,最差将来也能有个王爷撑腰,可是你主子我呢......” 主仆二人都看了眼前面欢脱的公主,禧淑妃才继续道:“要是他们也嫁远了,本宫还有什么指望呢。” 涟漪心里有点着急,觉得自己好像不该说这些令主子丧气的话,忙安慰道:“娘娘和公主福泽深厚,二公主三公主必然能嫁个如意郎君,才不会像......” 禧淑妃凤眸咋眯,没在开口。 涟漪想了今日碰见的元嫔,现在不撕破脸的话,至少也算个帮手了,要说能一起走多远嘛,那就要看缘分了。 ------------ 第30章,披香美人 要说元嫔,其实那也不算真的忘恩负义,只是在这偌大的后宫里,她一届毫不受宠的宫妃,好不容易有了一儿一女,自然害怕哪宫主位娘娘把孩子抱了去,那毕竟是她今后的依靠。 谁都知道禧妃有两个公主,一乖一俏,暂且不说日后还生不生孩子什么的,可现下不就缺个皇子傍身了吗?是以,暗地里她便渐渐疏远了禧妃。 禧妃这个人向来是有小性子的,不然阖宫怎会有她嚣张跋扈的传言,不过在皇帝眼里,那就是些小性子,只要无伤大雅,他乐意宠着便也没人敢说什么,因而禧妃敏感善妒也是事实。 红墙内往往个个都是人精儿,大多事情一过眼便能明了几分,而坐到高位的人更甚之。 禧妃没有说话,是因为她想到了今天在园子里少看的一出戏,随后却在御花园补上了。 往日竟都不知,元嫔能将这时辰估摸得这么好,偏她不在时出来赏花。禧妃心底一声冷笑,嘴角微微勾起,自个儿喃喃道:“何必躲得这么明显呢,本宫又不是那吃人的老虎。” 不过,对于那送上门来的肉,可万没有拒绝它的道理啊。 此后的日子,元嫔便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热络,只还是很少带五皇子来翊坤宫,不过禧妃也不在意,她相信,凭她的本事未必不能再生个皇子,元嫔这点小家子气正好阻了她得宠。 眼见着太阳朝西渐移,趁着日色未退,元嫔向禧妃告辞,禧妃笑得温婉,只端了桌上不负温热的茶盏,轻呷了一口。 碎月送人出了宫门,来禧妃跟前复命,瞪了那头一眼,恨道:“元嫔可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这点步子还用上了步撵,装什么精贵!” 瓷盖扣上杯碗,泠音作响,禧妃慵懒地伸手随意搁下茶盏,再用蛟绡轻拭唇边乌有的水沫。 侧过身子换了舒适的坐姿,漫不经心地道:“她自生下龙凤胎后身子便不若以往,娇贵一些又如何,不过是皇上准了的,你再致词便是违背圣意。” 语罢,打趣的睨了眼碎月,人儿被她吓了一跳,“奴婢不敢,只是......看不惯她忘恩负义又毫不收敛,成日里还大摇大摆的带着五皇子逛御花园,可不就是给娘娘您添气受么!” 禧妃略略要翻个白眼,却忍了下来,“她堂堂一宫主位,自个儿抚养一双儿女难道还要躲躲藏藏的?” “那......”碎月理亏,被禧妃噎得说不出话来。 禧妃笑笑,看向涟漪,道:“传膳吧,本宫饿了。” 碎月紧忙上前搀着禧妃起身,再落座餐桌旁,耳边有声:“不过都是些小事,若非本宫懒得在意,你以为还有谁会是本宫的对手?” 碎月闻此便不说话了,乖乖的帮着上盘子,再是布菜,脸色也开始多云转晴,一晚上都是笑嘻嘻的。 要说从前的禧妃有多嚣张,如今的禧妃就有多沉得住气。 看惯了兴衰荣辱,便只想要兴荣了。 这边徽嘉跟着嬷嬷训练,眨眼便是一天。懿良妃怕她嫁到池国不习惯因而吃亏,近来又换了教她的嬷嬷与法子。 徽嘉也没想到此番年龄了还要受这个罪,对池国皇子更是生了几分厌恶,可是没法,眼底浮现出身不由己的水光,也是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安慰了。 从心、从灵是后来分给她的宫女,年龄各自都比徽嘉大两岁,没用乳娘之后,便准备了这两个小丫头,跟着徽嘉那是调教的刚刚好,照顾徽嘉再合适不过了。 而这位公主又不甚娇气,从不随意打骂宫人,反倒因为她年复年的课业,给自己的宫女多了不少歇息的时间。虽然徽嘉受教导时,她们不能自由活动,但是单单立在一旁就已经很轻松了。 每日最复杂的事情,莫过于傍晚给公主备水沐浴了。 徽嘉一般会简单洗洗再泡到调好香露的池子,这个时候,她会留人按摩疏通穴道,再是梳理青丝。 而从心会的手艺,就是调制香露,从灵便给她按摩肌肉。 这是徽嘉从藏书阁找的老方子,再问了太医根据体质改良,又结合了宫内秘方调制做出的独最适合她的香露。旁人用了也有效果,只是没有徽嘉那样明显罢了。 幽香丝丝,不勾人,却也不放人,总能让你一闻便记住这个绝有的香儿,实在霸道。 ------------ 第31章,封大公主 偶尔多余的徽嘉也会赏给照顾她多年的宫女用,算是慰劳二人的真心。 自从十二岁生日宴后,徽嘉便搬到了无早宫,算日子,也有两年多了。白日里,她除了受教,得闲了依然会去景仁宫。搬来这里,是不想让宫殿的华丽虚度了,私心是她实在喜欢这里,有她大周长公主身份的象征! 日光未退,无早宫便会提前掌灯,因为徽嘉向来不喜黑暗。 沐浴之后,还有嬷嬷到寝殿来上晚课,那语音时而高扬,时而低啭,每次都要徽嘉哈欠打过三旬,嬷嬷才会行个礼,说,“时辰已晚,公主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然后徽嘉压住内心的小雀跃,软着双腿回个礼,等嬷嬷出去了,再放开自己的小心思。 次日一大早,徽嘉睁眼便瞧见从灵候在帘子边,撑起身子问了句:“何事?” 从灵闻声,知道公主已醒,打了个眼神给门口的从心,自己再进去服侍公主起来,由着从心领着若干宫女端盆带水一一候着。 从灵走到床边,拨开轻纱,一边扶徽嘉下床,一边道:“回公主的话,方才贵妃娘娘派人来请公主过去一趟。” 徽嘉“嗯”了一声,续道:“可有说明作何?” “未曾”。 徽嘉提衣衫的动作不停,心里倒是一怔,琢磨着到底何事让母妃这般着急,看时辰,估摸着是父皇刚踏出景仁宫上早朝,她就派人来了。 “那便快些,过会到母妃那用早膳便是。”也不耽误,徽嘉吩咐之后,动作便快了起来,却还算轻柔的不失规矩。 很快,徽嘉便洗漱完毕,带上从心从灵出了无早宫。 几人步行往景仁宫去,不知怎的走了通往御花园的必经之路,徽嘉也不甚在意,只瞧了一宫女面带急色,步履匆匆。 看到徽嘉注目,从灵也往那方向定睛,提了一嘴道:“好像是元嫔身边的人,奴婢在她跟前见到过。” 这个时辰,也许是给主子采摘鲜花的吧,正好蕊嫩水盈,反正宫里什么奇怪的在人眼里都是再正常不过,徽嘉表示知道了。 今日脚程比平常快些,到景仁宫时,懿贵妃也不过是收拾规整正歇在榻上品茶。 贵妃品阶算高的,更衣打扮朝着雍容又严谨的风格,看似随意的搭配,细节里又不容许出一丁点错,时辰便耽搁的久了些,加上往日也有其他嫔妃过来请安。 徽嘉对懿贵妃脸上隐隐的笑容感到诧异,纵是关系再亲近,依旧认真行礼问安才落座一旁。 景仁宫的人知道公主会过来,早在案上摆了样式经典的糕点,正是徽嘉的爱物。 “母妃何事如此着急,可是——” 懿贵妃知道徽嘉会错意了,忙纠正道:“想哪去了,母妃不用你操心。” 人生地不熟 徽嘉原是以为懿贵妃时隔多年终于让她有了弟弟,显然懿贵妃知道徽嘉所想,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不等徽嘉开口,懿贵妃继续道:“是这样的,你父皇昨日跟母妃商量了池国的事。” 徽嘉闻言,眸色暗了暗,饶是她深居后宫,再怎样沉着,在自家母妃面前也放出了几分单纯。 私心里自然是不愿意去的,路途遥远,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坚实的依靠,自古以来,异国和亲的公主有几个是安稳终老的? 懿贵妃知道这个女儿平日不爱说话,总是沉浸自己的世界,这个时候显然已经走神了。又言:“算是好消息了。” 一听是好消息,徽嘉才重振精神,露出探寻的眼神等懿贵妃说下去。 “你父皇说,他原也是有让你和亲的打算,毕竟国势如此,只是到底还是舍不得你。” 懿贵妃说完这句话叹了口气,暗自打量徽嘉的表情,“这两年大周与池国表面上还算过得去,你父皇想,从宗室里封个公主认作义女,也养在本宫名下,就当你亲姐姐了。” 徽嘉听完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恍惚之间,发原来经历的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这才算真正的大事。 缓和过后,徽嘉望向贵妃,平静的开口:“宗室的女儿他们......也舍得?” 懿贵妃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让徽嘉瞧得不大真切。 “宗室?不过是些无所作为吃皇粮的虫子,能封公主已经他们是天大的福分了。” ------------ 第32章,夜间黑影 徽嘉的眼神再暗,已经说不出什么了,轻“嗯”一声算是答应。 明明已经不用远走他乡了,可是这整一天,徽嘉还是高兴不起来。 回无早宫的路上又绕到了御花园,逛了大半上午也没有缓解几分难受,无奈午后还有其他事,只好离开。 刚回到宫里,便听见洒扫宫女在墙角叽叽喳喳,从心正要制止,缺被徽嘉拦了下来。 徽嘉听到她们说,皇上早朝之后便封了邺亲王庶次女为公主,这两天便要册封。 具体消息还是下午懿贵妃派人送来,作为徽嘉的亲母妃,到底还是怕她多心。 确实封了邺亲王庶次女为矝㽵公主,不过是因为邺亲王在外做错了事,抵了自家小妾,又怕事情闹大毁了名声,求到了皇帝这里,皇帝不好直接干涉。既然女儿封了公主,她姨娘自然就不会有事。 圣旨前脚出宫,后脚消息就在红墙内传开了。传言还说,皇上大怒,气邺亲王不成才,差点削去他的爵位,要不是今上注重亲情,邺亲王才不会这么好运,保了自己,女儿还成了公主。 不对了,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矝㽵公主这两天就要搬到宫里来,皇帝的意思是等她出嫁的时候再赐公主府,现在先寻着合适的地段,就让她住在景仁宫。 等到册封之后,懿贵妃就是她亲母妃了,她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顾贵妃。 别人不知这些来龙去脉,真正的明眼人还能真不知吗?不过都是隔着肚皮不好说出来,也不敢议论皇家之事。 纷乱烦杂多了,徽嘉索性就不去想,自己也落得轻松,早早就沐浴完毕等待嬷嬷上晚课。 教习嬷嬷也不是个拖沓的人,徽嘉认真了她教的便更快了,是以徽嘉觉得今晚大概能早点休息了。 难得,今夜嬷嬷教完没说那句“时辰不早了”, 不过依旧让“公主早些休息”。 也许是白天太过惊讶,上完课的徽嘉只想早睡。一觉睡到大半夜,概是睡够了转成了浅眠,半梦半醒之间,安静的室内仿佛有轻微的声音。 徽嘉抓紧了被子,身子没动,缓缓睁开眼睛成半咪状,美眸在眼皮下转动,明显看见室内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心头一紧,却不敢声张。 能进大内皇宫,武功应该不差,并且再闯入她的无早宫,可以说是很厉害了,可能父皇身边的金甲卫也没几个人能达到这种功夫,她一届姑娘,身子单薄,是断然没有反抗之力的,贸然大呼大叫,恐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不过还好,徽嘉发现黑影在室内打量了一圈便从窗户翻了出去,除却风声,耳边再无其他。 值得庆幸的是,徽嘉放慢了呼吸,假装睡着,躲过了这一遭。待黑影离开之后,掀开被子下床,开了门缝,看从心在外间睡得正香,她便放心了。她向来是一觉到起床,是以总想撤了从心从灵守夜的规矩,但碍于礼制,只好让她们夜里歇在外间,也不耽搁白日里的精神。 黑影没伤害殿里的人,徽嘉便安心的回了被子里。 经过这样一段插曲,睡也睡不太着,迷迷糊糊的好像天就亮了,徽嘉一醒就看见从心站在跟前等她身,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从心搭手扶徽嘉,答道:“回公主的话,已经卯时三刻了。” 徽嘉想起刚封的矝㽵公主今早是要入宫谢恩的,而她也要去景仁宫一趟。 还是走了昨日的道,从心一路留意着,不过今天却没在遇见元嫔身边的人了。 徽嘉到景仁宫时,矝㽵还未来,便同贵妃聊了两句,对整件事也更明了了下来,但没有多言,只是稍微有些心不在焉的。 等到早膳用罢,还不见矝㽵进来,徽嘉也想跟懿贵妃说回去了。 这还没开口,就见底下有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跟青霭汇报了几句,肉眼可见的是青霭顿了下眼珠,再回来禀报贵妃。 “娘娘,方才宫人传话说,今早邺亲王府姨娘没了,就是刚封的那位公主的生母,是以耽搁了些时辰,公主说晚点来向皇上和您请罪。” 懿贵妃闻言,心思动了动,对青霭道:“入宫这事儿不急,让她处理好了再来也不迟,叮嘱矝㽵事情多让身边人做, 别累了身子。” ------------ 第33章,矝㽵公主 “是。” 语毕,懿贵妃又吩咐了几句其他事项,例如,可以派个嬷嬷去指点指点。 青霭将这番话原封不动的传了回去。也不知道矝㽵会怎么理解,今后是把贵妃当做唯一的母亲对待,还是会觉得贵妃的话是告诉她,别忘了已有的公主身份,以免事事亲为跌了身份。 既如此,徽嘉也不准备守在这了,陪懿贵妃又聊了几句,带着从心回了无早宫,昨夜的事她没听到宫里传出刺客的言语,便不打算声张,就没告诉贵妃。 简而言之,又是心神不宁的一天。 按理来说,使臣还有几天,宫里却又忙到脚不沾地。 徽嘉眼看着没有任何人在意矝㽵公主,心里也生了一丝凄凉,如果没有矝㽵,去池国的便是自己,是否也同她一般,在遥远的地界,独自承受冷漠的打击。 想到这里,徽嘉开始逃避的把心思转到马术上,这是她唯一可以放开性子的活动。私下里还是让人对景仁宫矝㽵的住处上点心,懿贵妃不得闲,想来也思虑不了太周全,从今往后她也是矝㽵的妹妹了,爱惜姐姐就从这里做起吧。 没过几天,池国使臣便在京城的驿站下榻,皇帝下令让其修整一晚,次日在皇宫里设宴,欢迎使臣来朝。 徽嘉也是前一天才见到矝㽵真人,心里念叨了那么久,再看见人,眼里忍不住流露了一抹与众人相异的的感情。 矝㽵此刻还读不懂那含义,只好笑笑。 徽嘉眨眼,正常如往,也笑了。在矝㽵不自然的形态下,止住她的大礼,并搀着人相视。 徽嘉有些疼惜这个刚见面的姐姐,其实他们也算是堂姐妹,邺亲王就是皇帝的弟弟,因为他常年不务正业,流连花丛,府里妻妾成群,儿子没几个,女儿倒是不少,不过只有一个嫡女,性格骄纵,想来矝㽵从前没少受委屈。 这场宴会,懿贵妃特意为两位女儿裁剪了新裙子,还给矝㽵打了不少新的头面首饰,因为徽嘉向来不缺这些便没要。 而矝㽵惯是素净,也想委婉的拒绝。不过被贵妃一句“辜负好意”打发了,矝㽵只好收了下来。 白日里使臣有人接待,又是见大臣,又是见皇帝,只到晚宴前,才被引入殿内。 徽嘉午后便去了景仁宫,到时辰后才同贵妃与矝㽵前去赴宴。 懿贵妃给矝㽵裁的衣服,可以说是矝㽵这些年穿过最华丽的衣服,这意思并不是因为裙子上镶金嵌银,而是布料昂贵,贵妃得的几匹全给了二位公主做衣服。 矝㽵身形高挑,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实在端庄,是以懿贵妃给她挑的紫色衣裙,艳而不俗,又多了几分贵气,适合她的年龄。收袖收腰的设计减少了阻碍,反而让她更加灵动,因着春日里还不是太暖和,搭配了素色斗篷,初次参加宴会,尽管礼仪规矩在心里滚挂烂透,却还是羞红了双靥,更衬肤色。 徽嘉不想着出头,便尽力把自己往平淡打扮,奈何天生丽质,同样的布料,不同的风格,在矝㽵那是贵气,在徽嘉这里就是傲气了。稍长的裙摆倒显得她走路如仙女飘飘,内搭蓝色,外套镶边斗篷,因不在意,便眼中无物,更有绝世独立之态。 殿内相比较还算暖和,同众人一样,矝㽵和徽嘉在宫女协助下脱掉了斗篷,跟着懿贵妃进殿。 皇帝坐于上位,懿贵妃与禧淑妃各占左右,嫔妃按位份在皇帝右手依次落座,公主又有安排,在母妃略后方。 矝㽵居左,徽嘉坐有,倒也甘心。还好心在桌下握住了矝㽵冰冷的右手,抚慰了矝㽵惴惴不安的小情绪。 二位公主和睦相处,邺亲王妃在不远处的下首看着,也不知这是真是假,若说是装出来的,倒也不太像,可若是真的,这不过才几天,矝㽵就笼络了徽嘉公主的心?想到这里,连邺亲王府郡主也开始咬牙切齿。 矝㽵从前身为庶女,王妃虽不亲自对她出手,但纵容下人欺凌不过是家常便饭,更不用说有那个好心带她入宫。她抬起衣袖,纤纤玉折勾勒手边衣服纹路,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因祸得福。 ------------ 第34章,邺王郡主 放下衣袖,抬眼瞧了徽嘉,见她双眼无焦,便又是云游去了,忍不住回握了一下徽嘉,她方才得到提示,走出自己的世界。矝㽵用眼神示意大殿,徽嘉才意识到宴会已经开始了。 入宫后从宫女那得知徽嘉惯爱走神,懿贵妃掌管公务,常年忙碌,实际上徽嘉独处的时间比跟贵妃相处的时间要多上几倍。在这点上,矝㽵觉得自己要比徽嘉幸福一些。 既然已经开宴,徽嘉便用了一些,还会提醒矝㽵哪些菜式可以,哪些菜式“难以入口”,矝㽵也会很给面子的按徽嘉说的尝味,碰上不喜欢的,两人就一起遮着脸皱眉,再相互笑笑。 这个时候众人大多关注点在池国使臣与皇上的对话上,倒是“忽略”了公主。 徽嘉也不担心,今晚应该不会提出议亲事项,就算沾边了,也会被父皇绕过话题,她压着不安享受“偷来”的快乐。 一时走神,没看住矝㽵让她多喝了两杯佳酿,徽嘉瞧着她酡色脸颊,自己扶额。 见懿贵妃没发现这边的情况,留从心在这候着,徽嘉带着矝㽵从后殿走了出来,又唤从灵去拿醒酒汤。 其实矝㽵也没喝多少,不甚醉意确实微醺,出来一吹风人便清醒了。 徽嘉牵着矝㽵到廊下坐着,天边明月给大地镀了层银边。 徽嘉打趣道:“皇姐如此酒量,看来只能喝喝无早宫的青梅酒了。” 矝㽵本就是妃色的脸庞更润了些,“哪有!我——又没醉。”说着声音更低了。 徽嘉笑出声来,好像她一副不打自招的样子,“我可没说皇姐醉了啊。” 矝㽵假意生气,抓紧衣袖还要回嘴,突然发现手边的锦帕不见了,低头一边翻找,一边喃喃:“手帕呢。” 徽嘉也不难为她,思索后还是坏笑,道:“应该是出来的时候掉在门口了吧,皇姐果然是醉了呢!” 矝㽵佯装恼怒要站起来,却被徽嘉一把按住,“皇姐没醉、没醉,是妹妹说错了!” “这样,妹妹先回去找皇姐手帕,很快就回来,要是落在外人手里就不好了。” “我跟你一起去!” “皇姐没醉也在这休息一下,我们两人一起被人看见偷偷摸摸的不好,反正从灵马上就来了,皇姐等我哦。” 徽嘉说完便放开矝㽵的手,笑着往里慢跑。 矝㽵拦不住她,也不敢乱走,只好独自坐在这里等从灵。 那边徽嘉的裙摆刚刚消失,这头就传出女生说话尖细的声音,“啧,这不是本郡主的好妹妹么?怎么——几日不见就不认得了?” 出于习惯,矝㽵闻声一下子站了起来,毕竟往日只要她云瞳郡主立着,她们这些庶出妹妹哪有坐着的份。 矝㽵红润的脸慢慢复白,也不知是不是没穿斗篷的缘故,她忽然有点冷,僵着身子没有说话。 云瞳才不管多的,矝㽵这样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想她不过是下等小妾生的庶女,竟然一跃枝头变身公主,这不是骑到自己头上了吗? 矝㽵不想理眼前没有规矩的女子,只冷冷道:“宴会还未结束,我先进去了。” 矝㽵说完就要走,可云瞳一个健步上前拉住了矝㽵的袖子,手里的面料柔和得让云瞳忍不住握紧再握紧,脸色也变得难看,几乎已到怒目狰狞。 矝㽵挥手,想把这个恶心人甩开,可一连几下,都没有甩动,反而是自己的手臂被捏出了红痕,还有一丝丝疼痛袭来。 甩不开是理所当然的,矝㽵从前在王府时,吃的穿的还比不上正院的一个下人,这样的身子,又怎么会有云瞳力气大呢。 “哼,本郡主的好妹妹可真是长本事了呢,目无长姐就罢了,还想打本郡主呢?” 矝㽵闻言一急,挣脱得更厉害,又争辩道:“我没有!” 可她越挣脱,云瞳就握得越紧。 “放开她!”突然旁边传来一句女声,听起来气焰不小。 云瞳转头一眼瞧见是徽嘉,抖了一下却强装镇定的叫了声:“公主。” 徽嘉一把将云瞳的手挥开,力气大的让云瞳后退了两步,毕竟这些年的课业不是白上的,又把矝㽵护在身后,明显感觉人瑟缩了一下,这不自觉的动作促使徽嘉怒气更甚。 没想到她护的人有一天还会被别人欺负,是她现在太低调了吗? ------------ 第35章,围场跑马 徽嘉虽然比这两位的年龄都小,可培养出的气势那是实打实的高人一截,“郡主可是很久没入宫了?都忘了该如何给公主请安了是不是?” “要不要本公主替邺亲王府教教你呢?” 在宫里,年纪大小都不是问题,权力与地位才是让人屈服的根本。邺亲王府嫡郡主又如何,比得上皇帝女儿吗? 平日顾着亲情礼法宽松,倒成了她耀武扬威的凭仗。 “云瞳——不敢!” 要说从前在王府有多么威风,现在就有多么狼狈! 云瞳对徽嘉恨得咬牙切齿,更不用说那变成公主的庶妹,就算此刻把矝㽵乱棍打死也不能解气。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云瞳只给徽嘉微微道安,便借口邺亲王妃召唤急急走了。 矝㽵不想把事情闹大,拦住了徽嘉的下一步行动。 看了眼端着醒酒汤的从灵,略带请求的跟徽嘉说:“我们也回去吧,一会母妃见不到人该着急了。” 徽嘉知道要矝㽵改掉十几年养成的软糯性子很难,但她就是担心这个样子的矝㽵难免会受人欺负,矝㽵越是温婉,徽嘉就越是恨铁不成钢。 云瞳走了,徽嘉有气没有地方发泄,跺了下脚,猛然往殿内方向起步,倒把矝㽵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的望着徽嘉。 “不是说怕母妃急吗,皇姐还不快点!” “噢,噢。”矝㽵这才拎着裙子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待坐回席间,宴会还没结束,二人已经开始各自云游了,徽嘉打量了一圈看四周没有人注意这里才放下心,而矝㽵便是一坐下就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徽嘉并未同矝㽵说一句话,独自回了无早宫。 过后又收到消息去御苑,这一准备直到出发之前,徽嘉再没见过矝㽵。 原本是要去围场,只是春日狩猎不利于动物的繁衍,实在是不仁之举,便改道去御苑安置,再到围场跑马。 此次随行的人众多,光是嫔妃里嫔位以上的林嫔、元嫔就都来了,二妃身边又是一干人等伺候,还有宗室亲王,朝中大臣不计。 说是到园林,但主要还是去围场跑马,同行者大多男子,又因着款待池国使臣,特意在围场举行了比赛助兴。 如此愉悦的氛围下,有人提议道,女子也可参加比赛,只是规则扩宽一炷香时辰。 皇帝见众人高兴,大掌一挥,允了。 懿贵妃不安的与徽嘉对视了一眼,就听见元嫔道:“臣妾瞧公主郡主都身着骑装,向来也很希望见见马背上的风光,不知皇上可否答应呢。” 元嫔的撒娇可苦了矝㽵与徽嘉二人,她口中的公主除了她们二位,还有谁能骑马,禧淑妃那六岁的公主吗? 骑装裁剪合身,行动方便,就连懿贵妃今日穿的都是端庄华贵的骑服,贵妃当然不会去骑马,只是应景罢了,难道去围场让她穿大袖大摆的裙子吗? 徽嘉在心底冷哼一声,淡淡的瞧了元嫔一眼,直到比赛即将开始,众位女子才纷纷牵着自己的马上前,宗室里当然少不了云瞳郡主,加上其他郡主、女子等,凑够了十五人一行。 规则是由出发地骑到指定点,获取信物后回来,用时最少便是最佳。当然也没有围出专门的跑道,只在一路都放置了旗子延路指示,中间会经过小水洼、沙土、沉降地段等挑战路段,对于这些日常少不了骑术课程的世家子弟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场外一声令下,所有女子扬起了马鞭,在空中一挥,落到马身,霎时,一字整齐的马先后撒开脚就跑。 很快,云瞳郡主就以领先的地位得意看向徽嘉与矝㽵,还听得见场外邺亲王声嘶力竭的“好”声冲天。 矝㽵咬住了下唇,又甩了下鞭子,顿时往前赶了一大截,只还是落在了云瞳后面。 徽嘉眼神示意矝㽵不必着急,自己早有办法。矝㽵只好听徽嘉的,在围观人员可视范围之外,二人落居人后。 眼看着众人渐渐消失在前的身影,拉着缰绳往旁边一弯,策马而去。 要说这个地方谁最熟悉,除了常年在此的下人,那就当属徽嘉了。 ------------ 第36章,踏蜂赛马 毕竟年年出宫秋闱她可都是有份儿的,虽然那些年还小,不能真正上场,可是带着宫人到处乱逛还是可以的,为了防止意外,场内猛兽早就提前关好了,是以她玩得更肆无忌惮了。 熟悉的环境,自然便知道哪里更近一些。虽然路多,可是一旦选错,就会绕圈子。 马儿跑得很快,不过一刻钟,两人都开始出汗。 徽嘉因为时常有练习马术,所以的情况比矝㽵好一些,毕竟矝㽵能接触到马术的机会有限。 徽嘉能见到邺亲王妃的场合,不过是大小宫宴,或者偶尔邺亲王妃到景仁宫请安,但这并不常见。虽然没有正经见过几次,却能看出邺亲王妃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好相处。毕竟邺亲王的烂摊子,不是谁都有能力收拾的。 王府里的庶子庶女,她不过是给口饭吃,反正偌大的府邸,不缺这几碗米。只是在培养方面,自然没有云瞳郡主那样精细,要不是指望用矝㽵跟其他世家子弟联姻来巩固王府,可能在才艺方面会表现得更弱。 徽嘉瞧见矝㽵有些累,呼吸之间轻微的喘气,却未停下来,以为她迫切地想赢过云瞳,便没开口。 春日的阳光抚过绿叶,凡是光亮的地方,都透露出暖意。 等到两人实在累了,且离目的地不远时,便各自放慢了速度,驾着马来到沙土边的大树下歇息片刻。 马上拴着有准备的水壶,这会儿刚好拿出来解渴。 矝㽵骨子里的自卑一时半会很难退去,面对徽嘉的时候,俯首的本能驱使着她,只要徽嘉不曾开口,她便也不说话。安静的林间只有鸟儿还在叽叽喳喳。 徽嘉其实对上次事还有些介怀,她气矝㽵不知道保护自己,既然搬进宫里成了她的姐姐,就是天底下尊贵的公主,怎么能让别人爬到自己头上呢! 可是气愤里又包含了理解,知道她从前习惯了云瞳的欺负,习惯了邺亲王府低下的对待,只是她的骄傲让她拉不下脸,主动找矝㽵示好。 徽嘉又烦躁的想,矝㽵身为皇姐,难道不能哄哄自己吗? 见矝㽵休息得差不多了,徽嘉不冷不热的道:“不是想赢云瞳吗,走吧。” 矝㽵本想回一句,她没有这个胜负欲,刚刚甩鞭子只是因为生气,可是眼瞧徽嘉已然上马,便歇了说话的心思,两人又放马奔腾。 不过,马儿还没前行多少,周围突然传出了嗡嗡的声音,徽嘉定睛一看,突然对矝㽵喊道:“快走,有蜜蜂!” 徽嘉知道这一片都是沙土地,花草长势不错,蜜蜂在此采蜜也算正常。 只是二人没有预料到,随着马儿不断地向前跑,后面跟上来的蜜蜂也更多了,很显然,这是周围整片沙土地上的蜜蜂。 奇怪的是,蜜蜂怎么会聚在一起追她们? 没有办法,徽嘉只好夹住马腹,不停的加速,期间还回过头来看看矝㽵有没有被蜜蜂蛰到。 眼看前面就是汇合的岔路,其他人也会跑到这里,再往共同的方向前行。 徽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拿鞭子赶了赶蜜蜂,让矝㽵跑到自己前面来后说:“皇姐你先走,我来引蜜蜂。” 矝㽵闻言一惊,无论如何她都不敢让徽嘉去冒这个险,急忙喊道:“不行!你先走,我是姐姐,我来引。” 这会速度慢了下来,看着蜜蜂已经越来越近,徽嘉只好皱着眉头咬牙道:“我只是告诉你,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皇姐聪明的话,就去叫人来救我。” 语毕,用自己的鞭子对着矝㽵的马一挥,马儿感到疼痛,立刻放开了脚步。 不理矝㽵不顾形象的喊叫,徽嘉拉着缰绳往另一岔道驶去,地面扬起的灰尘使空气变得雾蒙蒙的。 徽嘉知道自己选的路会绕到围场边缘,这样蜜蜂就蜇不到别人了。 又骑了一小段,后面传来了马蹄声,徽嘉以为是矝㽵没听话,转过来找她了,便怒目回头,却发现是马上是位男子,正拿着剑一边挥舞砍杀蜜蜂,一边靠近自己。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话落又是一声冷笑。 这在徽嘉耳朵里,简直是嘲讽大过了关心,立马回道:“本公主自有办法,不用你管。” ------------ 第37章,解释满意 男子不以为然的看了徽嘉一眼,道:“既然有办法,何必被纠缠这么久。” 徽嘉怒意上冲,驾着马也不再说话。 这个男子便是这次出使大周的池国三皇子——池修。宫宴上见过彼此,这会也不用说不认识,只是免了俗礼罢了。 情况紧急,此刻多说不宜,二人沉默着策马,分别在心里想应对的法子。 伴随着“嗡嗡声”,听着池修道:“蜜蜂原本不会追太久,只是公主的香粉味道太重了,这才使其对公主紧追不放。公主如此熟悉这里的地形,可知道前面有水流?” 徽嘉就说这几日隐隐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来是日渐浓郁的香露掩饰了原本的目的,过于细微倒让她不易察觉,若不是这会被点醒,恐怕自己还蒙在鼓里。 徽嘉把这里的地形在大脑里又过了一遍,说道:“再有一小段路就是小溪,是周围的动物喝水的地方。” “那待会就只好委屈公主一下了。”池修的声音不大不小,听着好像还刻意压抑着,徽嘉闻之正是疑惑。 隔着林木的小路只在转过弯后,才依稀见着不远处的小溪。 徽嘉还寻思着方才那话是何意思,耳边接着便传来一声“公主得罪了”,接着便又是“扑通”一声,待徽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水里了。 “池修!”客套的称呼王爷或者三皇子的人已经不在,震怒的声音仿佛要冲击水底。 “水流不急不深,公主稍安勿躁!容本王去找人来救公主,为防公主走光,还请公主不要随意站起来。”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就见池修不仅骑着马跑,还赶着自己的马跑得飞快。 池修没有转身,看不见徽嘉咬牙切齿的模样,可依然不妨碍他心情愉悦,甚至不经意勾起了嘴角。 天气还算暑热,这么泡在水里也不会着凉,再加上骑马又出了一身汗,先下倒是舒服。 从前只有徽嘉戏弄人,如今竟然被人戏弄了,整理好愤愤不平的情绪,开始思考事情的原委。 出主意让她骑马的,是元嫔,这么巧因为香露吸引了蜜蜂...... 元嫔、香露、蜜蜂...... 不可否认,这三者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徽嘉一时想不明白,元嫔是想害她,还是害矝㽵,都是公主,原本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才是。 除非是看她不爽,可是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在使臣到访的节骨眼出篓子。 理不清原由,加上莫名的戏弄,让徽嘉有些烦躁,思虑间还有些担心矝㽵的近况。 这边池修回来找从心拿了披风,又吩咐人去秉告皇帝。 自己也不耽搁,直接夺过披风调转马头,扬尘而去。 叫停,下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又从后面将披风落在徽嘉身上,只是这时才想到,他们只剩一匹马了。 顷刻间,徽嘉的怒气好像找到了发泄点,直接埋怨道:“三皇子志勇双全,不至于这一点都没想到吧,还是说,本就是有意而为之呢。” “蜜蜂成群,不带走马,公主是想看自己的马被扎吗?”池修浅笑,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对比徽嘉宛如“落汤鸡”样子,某公主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徽嘉一声冷哼,“带得出去就不能带回来吗,三皇子找借口的能力,未免太过拙劣。” 池修从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好言好语的陪人斗嘴,嘴角又上扬了几分,“在下不过是怕公主在水里呆久了受凉,没想到公主曲解别人好意的功夫更胜一筹。” 徽嘉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只换个话题,“三皇子是如何知道这个捷径的,莫非早有预料?” 预料?还是想直接说这根本就是他策划的,为的就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池修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笑着看了徽嘉一眼,“公主的马自然与他人不同,瞧那马蹄铁的形状都要比别人多出花样,自然小路上的两对脚印与众不同。” 池修注意了徽嘉的表情,盯着徽嘉继续说:“公主熟悉场地,又不甘落与人后,跟着公主走,自然不会被比下去。” “在下这样解释,公主可有满意些许?” ------------ 第38章,棋走一局 徽嘉心里自然是不会满意,并且不管他怎样解释都不会满意,只是徽嘉注意到了一点,这个三皇子的心很细,总能观察到旁人忽视的部分。 他如果对大周不构成威胁还好说,反之......那便不好处理了。 当然,徽嘉也不一定会相信他说的话,还有更深的一点是,从提出赛马到小路捷径,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记清地形,不愧是池国连胜战神。 纵然如此,除了表面客套,二人即便眼神对上,也是默默的岔开,倒是吩咐来的人及时,不至于让两人尴尬。 徽嘉披着披风直接被送到住处,浴室早已备好热汤。 “这里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徽嘉习惯性遣了侍女出去,自己沐浴更衣。 水汤温度适宜,纵然是热热的,也免不了玩水的心情。 只是不到一刻钟,从心便由外秉了声:“公主,懿贵妃娘娘来了。” 徽嘉应声,“请母妃到前面坐坐,本公主即刻就好。” “是。” 徽嘉支起身子,擦拭水珠,屏风内人影绰约,小小年纪已经身姿不凡。 从心引徽嘉进门时,从灵正好入内奉茶,徽嘉顺势接过盛给懿贵妃,“母妃请喝茶。” 懿贵妃握了茶盏只持在手中,来不及放下,忙拉了徽嘉至身前查看,直接发问道:“可有被蜜蜂蛰到?” 徽嘉牵着懿贵妃柔荑,左转半圈、右转半圈,动作灵活示意无恙,笑言:“女儿无事,母妃勿要担心。” 懿贵妃这才真真切切瞧了徽嘉,确信安然,自个儿才安了心。 又拉着徽嘉落座一旁,“可知此事脉络?” 徽嘉抚平裙摆,回道:“女儿只知片面,约莫是和元嫔有关。” 元嫔的手脚,懿贵妃自然不难看出,大众面前公然提议女眷赛马,无非是想撇开自己的干系,再是世家贵女,出了差错也怪骑术不精,她最多就是为众人讨个乐子。 不去细想的话,也不关她什么事。 只是方才徽嘉沐浴之时,目及那香露,倒是有点思绪。 “记得皇姐入宫前两天,女儿早晨路过御花园到景仁宫给母妃请安,恍惚之间是见着元嫔的侍女在采花,只是当时还疑惑采花何必亲自早起。” 懿贵妃顺着手帕的纹路抚摸着,心里顺着蛛丝马迹探寻脉络。 “你父皇已经派人去查了,母妃也在查,只是后续不了了之还是其他打算未定。” “若动不了根本,也只有隐忍不发。” 这也不算懿贵妃第一次提点徽嘉生存之道了,任何小事在这女人的院子里,都是生存大事。 徽嘉点头,“女儿知道”,话毕,只自己攥紧拳头。 她私下到底还是做不到不露声色。 说多了也无济于事,懿贵妃只好让人盯紧元嫔。 “这便罢了,只母妃听说是三皇子救了你?” 懿贵妃也算说的隐晦了,后来跟去的的下人众多,随便一嘴就是数十个不重样的画本子,还绘的有声有色。 说到这里,徽嘉也算生气,与其说是救了自己,倒不如说是被戏弄了一回,最后还被人得了美名! 徽嘉只好掩饰怒气,算是笑脸盈盈的回懿贵妃的话,“只是恰好碰上了,若不然女儿也是可以自救的。” 懿贵妃也没把这放心上,就是原本的和亲一事与其相连,不好旁生事端。 “你要知道矝㽵原本成为公主就是为你替嫁,你万不能再同池国之人接触,既毁了矝㽵的婚事,又污了你的名声。” “女儿知道。” 徽嘉应完一席话,觉得自己快要咬牙切齿,三皇子本就不是她故意接触的,换过来说可能还差不多。 待懿贵妃离开后,徽嘉便卧在软塌上细细琢磨元嫔这番行事。 光是元嫔倒算不得什么,可若是加上她背后的禧淑妃,就有点意思了。 一旦徽嘉和亲异国,远走他乡,懿贵妃膝下亦无其他子嗣,这厢便再少了依靠。 有了这段秦晋之好,算是维持住了大周与池国的关系,只要大周皇上处理得当,未来至少十年都是安稳的,禧淑妃的两位公主倒也能免了和亲之苦。 不得不说,小小一局,棋子一落,走的也算漂亮了。 ------------ 第39章,哪来好戏 毕竟,宗室公主怎比得上深得圣宠的徽嘉公主。 这不,为给她免去离别相思,特意借由头封了矝㽵。 明眼人都知道,说的大公主,到底还是徽嘉最“大”,尽管徽嘉已经很尊重矝㽵了。 昨日公主被蜜蜂追,人员混乱,之后矝㽵也不方便来徽嘉这里探望,徽嘉亦是如此。 矝㽵从前虽然受尽冷眼,可面对徽嘉给予的温暖,她依旧能够感知到,也知道这个妹妹对外冷漠、要强,可是对自己的身边人总是上心的。 这个范围上至皇上,下至无早宫宫人。 皇上要求徽嘉学习的课业,徽嘉没有一个落下,甚至还能做到最好;无早宫的俸禄有皇上下旨,由内务府单发,即便是洒扫宫人,碰上宠妃院里的人也不会被占便宜。 次日一早,皇上以公主受惊为由,免了徽嘉再去围场曝晒。 矝㽵向来是侍奉懿贵妃跟前,懿贵妃也乐于教养这个文淑的闺女,徽嘉既然不去,临行前,也找了个由头把矝㽵留下。 矝㽵便带着贴身侍女两人去见了徽嘉。 行宫不比正经皇宫,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自由,就连摆设也是花了一番功夫,全按的是清新自然的风格,偶尔点缀些鲜亮颜色,算是衬了主子豆蔻年华。 徽嘉上门口迎了矝㽵进来,“皇姐来了”,算是将前些天的事搁置不提的意思。 矝㽵也是实打实的聪慧女子,若非生母身份太低,怎会只做个姨娘呢? 就拿邺亲王一事来说,为了成全女儿,矝㽵的姨娘直接了断了生命。或许从前是尊重邺亲王妃,是以一直活在王妃和云瞳郡主的打压之下。 徽嘉只要这样一想,便觉得矝㽵的怯懦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加之母妃与自己的“纠正”,假以时日,定会有一个既威严又温润的皇姐。 “皇妹真的没事吗?你昨日让人送的消息皇姐都不敢全信,害怕你只是为了让皇姐安心......” 矝㽵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徽嘉又只好笑着说没事。二人相携落座。 为了岔开话题,徽嘉道:“皇姐今日没有跟着母妃去围场吗?”一边接了茶盏细呷。 矝㽵本也要端茶轻品,闻了这话也来不及喝,便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母妃便让我也留下来了!” 徽嘉一听差点被自己呛住,话题没绕走,反而转回来了...... 从心侍候一旁,憋着笑意,也不敢落徽嘉面子,只微微提了一句:“二公主安排的事都吩咐下去了。” 矝㽵合了杯盖,这话说出来,便意味着她也是能听的,诧异道:“皇妹又有什么心思了?” 其实矝㽵原话是——皇妹又有什么坏心思了?不过这样太打击徽嘉的心情,换换说罢。 徽嘉长睫轻颤,算是挂满笑容,“皇姐就不想在云瞳那里报仇吗?” 矝㽵一怔,对上徽嘉直视的眼神,又不自然的岔开,“我......又......” 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变成了“你何故为她自降了身份。” 自然,与人为敌,便是将自己与人放在了相同高度。 说罢,矝㽵又移开杯盖,掩饰性用了小口茶汤。 徽嘉明了这个皇姐的想法,只道:“我也不是同她计较,是她不和我眼缘,皇姐只要记得往后碰上,她须得给公主行礼才合规矩。” 矝㽵垂眸,“这是自然。” 如此也未曾言明徽嘉到底安排了什么,只看围场这边,今日虽少了二位公主,其他人却是一个不缺的,毕竟在皇上跟前露脸的荣光,不是想有就有机会实现的。 自打懿贵妃一出现,众人便如看好戏般聚精会神,可任谁也没在其脸上看出一丝不悦。 禧淑妃的双生公主年纪还小,照例也没来。各嫔御依着位份站着坐着。 “徽嘉受惊,怎不见贵妃娘娘陪着,竟也来同臣妾等受着日晒。”禧淑妃说着,还拿出手帕拭汗,只是动作实在娇柔。 懿贵妃闻言,心里冷哧,自己不来,岂不是处处彰显她禧淑妃受宠?倒是面上不显,盈盈笑道:“徽嘉本无大碍,是皇上怕她受惊,想她多歇歇。” 淑妃捏下了手帕,回道:“歇歇好些,受惊了难免身子弱”。话是这么说,只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像是谁听不出徽嘉深得皇上喜爱一样。 “徽嘉公主那骑马的劲头,倒是身子康健的样子,淑妃娘娘可要让小公主多学学,免得将来骑不上马。” ------------ 第40章,转播蹴鞠 说这话的是以往的梨常在,这些年没有生养,如今只是梨贵人,修身养性了许多,嘴巴也厉害了许多。懿贵妃觉得,这大抵是同徽嘉相处久了的缘故吧。 因着同懿贵妃关系亲密,梨贵人现下不靠皇上恩宠过得也不差,徽嘉大了后,倒是与贵妃相处的时间更多了些。 “娘娘同贵妃说话,梨妹妹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梨贵人在懿贵妃身边,元嫔自然就在禧淑妃身边。这么好的时机,元嫔不可能放弃表忠心,不过话停在别人耳朵里就是瞧不起人了,其实淑妃压根儿也没瞧起过其他人。 懿贵妃是觉得元嫔狗眼看人低,只她又不屑反驳什么,平白与人相争,自降身份,而维护梨贵人是必要的事情。 “本宫方才原是同梨贵人说话来着。”懿贵妃这话言下之意便是禧淑妃插话在先了。 元嫔一噎,正瞧见皇上看了过来,也不知自己的话是否有被听见,顿时不敢回嘴,更不敢看禧淑妃略带怒意的眼神。 在场的后妃都不再开口,这个嫔妃角一时变得安静,幸得男子聚集的那边热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皇帝的意思是这两日对使臣多加款待,过些天才好开局谈判,毕竟每日总有人会安排。 昨日经过赛马游戏一番,除却小插曲,也算宾主尽欢。 最后是大周御史的小儿子祁杭拔得头筹,皇上赏了一对玉如意以示奖励。 而半路回来的池国三皇子因为救了公主,同样也得到了皇上的赏赐。 皇上看着下边年轻人,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样子,便想到他当年也是如此的英姿勃发,骑射、蹴鞠样样精通,只是韶华易逝,转眼,孩子都这般大了。 这会陶田御史便笑着提议:“昨日单打独斗想是不足过瘾,今日不如由这些热血男儿来场蹴鞠比赛,这才尽兴不是。” 祁御史冷眼看了说这话的人,对着干了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这老头儿就是存了看戏的心。 陶御史说完还笑着捋了捋胡子,不甚在意的回看了祁御史一眼。 心道祁御史了解自己,自己又怎么不了解皇上呢,分明是皇上想看又不好开口,他只是帮忙说出来而已。 皇上当年也是蹴鞠的一把好手,应该说是玩游戏的一把好手,饶是如此,也没落下任何功课,徽嘉这一点便从了他,毕竟懿贵妃小时候可一点也不皮。 池国的使臣中不乏有年轻子弟,又从大周世家挑了几人,刚好组成两对,祁杭与祁御史对视一眼便下去准备,很快两队换好了不同颜色的队服重新上了场。 这是双方各十二人的队伍,分别有为球头、骁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比赛时鸣笛击鼓为号,左军队员先抄开球,互相颠球数次然后传给副队长,副队长颠数待球端正稳当,再传给队长,由队长将球踢向风流眼,过者为胜。右军得球亦如此。结束时按过球的多少决定胜负,胜方有赏,负方受罚。 只是两国的友谊赛,任何一方输了都不宜罚得太重,是以一直到比赛开始都未定下。 团队竞技的比赛比起个人的来说,要激烈不少,并且看点也不会少。场内赛的正欢畅,场外已经有人在下注了。 只是可惜这样可观的赛事,徽嘉是在软塌上听从灵叙述的。 “最后,祁参军一脚直接将球踢进了风流眼!” “真是畅快!” 祁参军就是祁杭,也是徽嘉而是的玩伴,因为长得圆滚滚的,被徽嘉戏称为球球,现任正九品京都兵曹参军,就是祁御史平日见人太桀骜,想再历练一下他。 从灵说完,还能是意犹未尽的,星星眼里满是崇拜。 徽嘉也是听听打发时间,便逗从灵道:“即便中了也是输了,没意思。” 从灵闻之,急急反驳道:“那不一样!池国的人跟着三皇子多年征战早有默契,祁参军的队友可都是现找的!” “可三皇子的队伍里也有现找的呀!” “公主!” 徽嘉就是看着从灵气鼓鼓的样子好玩,多年来与身边的从心从灵关系最近,没外人时,说话都肆无忌惮的。 “公主偏帮着别人,奴婢不同您说了。”从灵皱着眉头,闭着嘴巴生气的样子也是很可爱,徽嘉完全被这个样子逗笑了。 ------------ 第41章,打蛇三寸 从灵不说话了,只闷闷的拿着手里的绷子刺绣。 徽嘉闹完,还得笑嘻嘻的劝从灵,院子里欢乐声不断。 经过徽嘉的努力“讨好”,几个人很快又打成了一片,闹了大半个时辰,从心收拾了一下,看了眼天色道:“公主,时候不早了,奴婢去给您传膳。” 徽嘉点头嗯声,让从灵打水进来,同矝㽵分别净手后落座。 不过这刚一坐下来,便看见从心乐呵呵的回来了。 徽嘉好奇道:“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从心一边笑一边让后面的人上菜,“公主你看!” 徽嘉定睛瞧着盛上来的菜,心想这不就是烤肉吗? 几个碟子里的分量也不是特别多,就是能吃好的样子,旁边还有一碗冰镇酸梅汤,是用来结腻的。 这么说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从心把碟子放整齐后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烤肉,是祁参军派人送来的!” 祁球球?徽嘉只知道他们蹴鞠比赛,却不知道还有烤肉一事。虽不好狩猎,不过膳房总还是有东西的。 “不是比赛输了吗,怎么还有烤肉吃。”这话显然又是打趣。 从心笑着看了从灵一眼,回道:“就是因为祁参军他们输了比赛,皇上罚今晚烤肉给大伙吃。” 又道:“祁参军可真好,就算输了也想着咱们公主呢!” 宫里谁不知道徽嘉与祁杭是一起长大的,那关系真是比其他亲姐妹还要好。 徽嘉佯装生气的模样放下筷子,却是眉眼弯弯,“你们两个都敢打趣起本公主了,这无早宫简直是翻天了!” 从心从灵两个附身一礼,笑道:“奴婢们哪敢!公主快用膳吧,当心凉了不好入口。” 徽嘉想,今日虽未出门,可也是愉快的一天,改日有空见了祁球球再刺他两句,常年沉浸娱乐的他竟然输了比赛,真是有损他俩皇宫小霸王的名声。 大概是真的愉快,舒心的时候那些抛开了一切烦恼,以至于徽嘉睡前才想起懿贵妃昨夜便送礼谢了池国三皇子,毕竟以母女二人的身份也不好去人住处当面感谢,更何况徽嘉也不想真心感谢他。 既然懿贵妃谢过了,就当与她是一起的。 元嫔的计谋高明与否还得等几日才能明了,现在也算是拿徽嘉做敌人了。 徽嘉现在看不清前方的路,但是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想了想还是决定用元嫔练手。 这些日子皇帝要么是歇在书房,要么就是在懿贵妃与禧淑妃处,好不容易禧淑妃不方便了,元嫔刚要暗自窃喜,便听说皇上晚上不来了,原因是徽嘉公主在书房请教问题,时辰太晚便不过来了。 元嫔撑着笑容送走传消息的御前小太监,转身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震得杯盖碰柱瓷音咋响。 起先元嫔还没怎么注意,只是当皇上每次放她鸽子都有徽嘉公主参与的身影时,元嫔便知道这果然是个大患、 不过这还只是徽嘉的小惩大诫,见人安分了两天徽嘉也消停了,可她不知道是,徽嘉指导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这日元嫔还高兴终于能侍寝了,又是沐浴又是熏香的,早早便准备了起来,只是她身上仿佛被装上了开关,自从皇上一进乾清宫内殿,她便不停的出虚恭,就是俗称的放屁。 起初皇上还能原谅她的失礼,可是次数多了,原来因为熏香而密闭的房间,此时的味道倒是有点......一言难尽。 元嫔顾不上面子,更顾不上失礼,甩下皇上落荒而逃。 徽嘉没有打听这事的后续,毕竟这样的消息瞒也瞒不严实,只知道父皇宽容没有罚她,不过以后见到她,可能会有心理阴影了。 从心从灵二人听闻这事憋地眼泪都出来了,要不是矝㽵公主还在无早宫,她们早就笑出声来了。 矝㽵不太赞同徽嘉的做法,可是事情已成定局,她也没有办法,只好来劝劝这个调皮的妹妹。 “我知你爱玩乐,倒没想到你下手这样......今后可不要再做了,知道了吗?” 嫔妃最大的保护,就是帝宠,没了它,就没有落脚之地。徽嘉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当然知道打蛇打三寸,她今天是这样对待坏人的,改日她还会这样,只要有人敢冒犯她,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 第42章,议事和亲 当然,这想法可不能在矝㽵面前表露,徽嘉便道:“妹妹知道了,皇姐不用担心,都处理好了。” 矝㽵想说的话一顿,她哪里是在问她处理的怎样,她分明是要她不要这样做!只是她也好奇懿贵妃教出来的乖乖女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损招。 徽嘉邪魅一笑,“她让我香到位,我便让她臭至极。”可不就是在还礼了么?照理说,人家元嫔还应该来感谢自己这么懂礼呢! 后面的话徽嘉没有说出口,她在等矝㽵消化这个样子的自己。 从小长在皇宫,徽嘉虽被教导得心地善良,“耳濡目染”的算计与迫害,又岂能让她任人拿捏。 “若说蜜蜂一事是元嫔做的,皇姐还会不会同情她呢。”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反之,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能与婢女推心置腹,处理糟心事也绝不手软,这便是徽嘉的待人处事之道。 矝㽵也不是一定要做老好人,她没向邺亲王妃和云瞳郡主报仇,首要的一点是她性子温和,其次是她从前没那个实力,不然的话,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挑衅几句,矝㽵觉得忍一忍就好了,徽嘉是长这么大没受过谁的气,自然是不能忍。 矝㽵只当自己是姐姐要多劝劝妹妹,凭她身份,无伤大雅的事也没人敢怪罪。 使臣来这么多日,终于到了议事环节。 御书房内,皇帝坐于案前,池修坐在侧边,顺延是一同出使的池国礼部侍郎。 只听池国礼部侍郎道:“上回说的和亲一事,不知周国皇上考虑的如何了?” 这话不好说,稍微谦虚些便成了恭敬,若非实事如此,大周皇帝也不用这样被动。 皇帝没接话,沉吟了片刻。 倒是池修开口道:“池国能够与周国结秦晋之好,是两国人民的期盼,更是和平的延续。众所周知,周国边境正处在齐国的虎视眈眈之下,除了联姻,我想,您怕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 池修是比礼部侍郎委婉,却比礼部侍郎说的更有力量。 齐国是个小国,原本不足为惧,只是因着靠海,近两年,由于大开通商口岸,国家富裕了不少,便有了侵占邻国的野心。 周国正处于自危的状态,自然无暇应对他的挑衅,是以周奇两国的交界处,周国的子民成日被齐国蛮子打扰,百姓怨声连天。 尽管皇帝已经考虑了这么久,可这番嫁女还是不能让他轻易下决心。矝㽵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女儿,收进宫中也是为了这一天做的准备,可皇帝也不想就这样断送一个小姑娘的后半生。 池修算是很有耐性,见周国皇帝久久不言,也也没有着急的催促,他从容的样子,明显尽在掌握。 倒是池国的礼部侍郎有些心急,他跟来周国,这就是他的任务,完不成任务,自然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池修见了,安抚道:“既然皇上做不了决定,我也可以再等等,反正......公主还小。” 转头又对礼部侍郎道:“你先回去,我再同皇上聊聊。” 礼部侍郎当然担心结果,可是看池修的样子也算在意这事,他便放心的离开了。 池修盯着人的衣摆消失在门口,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我也知道皇上的为难,只要皇上能同意徽嘉公主的婚事,我自然会全力维护。” “徽嘉,还小......”皇帝曈昽收缩,徽嘉的婚事根本就没在和亲的打算中。 这个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公主,怎会忍心让她承受和亲之苦。 池修的表情不变,继续道:“皇上知道,池国的皇子中,除了我,好像没有值得托付公主的人了。并且,徽嘉公主是在下用心救下的。” 用没用心当然只有他自己和徽嘉知道,徽嘉不会到处说,自然就随他编了。 懿贵妃从周庭那知道了池国三皇子求取徽嘉公主的消息,忙把徽嘉叫到了景仁宫。 徽嘉一听这个消息,也是心底一慌,同时又是一松。 不知不觉的,这些天一直活在了对矝㽵的愧疚之中,想她前面十几年受尽欺辱,今后几十年还要在异国他乡度过,又是替代自己的,就忍不住想对她好点、再好点! 如今这个人,又换成自己了...... ------------ 第43章,出宫找人 懿贵妃瞧见徽嘉愣神,以为是被打击到了,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安慰道:“你父皇还没下最后的决定,母妃不会让你受苦的。” 徽嘉闻言摇摇头,想想这点担当自己还是有的,“生在皇家,享受了荣华富贵与万人敬仰,还是要......做点造福百姓的事......“ 懿贵妃一急,慌忙间大吼道:“这不一样!” 徽嘉长到十三岁,从来没见过懿贵妃如此失态的样子,不像一个端庄大气、雍容华贵的后宫掌舵者,倒更是像普通人家的母亲在跟自己不听话的子女讨价还价。 徽嘉心知再如何商量,也不能改变最终结果。她也完全能体谅父皇母妃的心情,父皇为民,母妃为女,本不冲突,奈何她是公主。 “母妃觉得有何不一样,换成皇姐和亲,母妃就能好受许多是吗,可是女儿不会!皇姐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了,女儿只要一想到皇姐为了自己远嫁就会觉得愧疚!” 懿贵妃这时竟然有些后悔把徽嘉教成这样,只能无力的坐在木椅上,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还是徽嘉站了起来,行了一礼,道:“母妃好生休息,女儿会去了解这事的,无论结果如何,都请母妃不要难过,矝㽵和徽嘉都是您的女儿。” 徽嘉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点镇定几乎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气,毕竟这事其他人还不知道。 回到无早宫她便瘫到了榻上,眼睛无神的盯着房顶,从心从灵不明原因,但也不敢打扰公主。 就在她们要退出去的时候,徽嘉突然喊了声:“慢着。” 从心从灵双双停下脚步,静听吩咐。 “帮我准备一套男装和两个侍卫,明天随我出宫。” 两位侍女一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妥之意,这分明不合规矩,只是当二人想要进言时,瞧见公主已经闭上了眼睛,只好压住心急,放轻脚步退出寝殿。 次日一大早,徽嘉先是跟着采买的宫女出了皇宫大门,之后再绾好头发,换上提前准备的普通男子衣服,直接去了使臣停留的驿站。 驿站门口立着几个身姿笔挺的侍卫,徽嘉刚走到门口,侍卫便用剑挡住了去路。 徽嘉身后的侍卫一看也要动手,倒是徽嘉拦住了,告诉其通传三皇子,说有位周姓男子找他。 侍卫也许不知道,但池修肯定知道,周是国姓,他初来周国,与其他人皆不熟悉,能来找他的周姓男子自然会说皇室中人。 不过很不巧的是,侍卫说三皇子出去了,至于去哪了他们无可奉告,也不知道。 徽嘉无法,想着池国人也不能在京都乱逛,只好去街上碰碰运气,但是转了半天,也没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一天下来事情没办多少,人倒是够累的。徽嘉没用晚膳便想休息,主子休息了,无早宫也安静了下来。 只是徽嘉睡得迷迷糊糊时,才不过戌时末,诡异的是寝殿突然亮了起来,细看的话还有一个人影。 那人倒没想过多的隐藏自己,因为他没有穿刺客统一的黑色夜行衣,倒是一身象牙白的长衫,衣上绣着墨绿的翠竹,行走间仿佛风吹竹林,竹竿轻晃,隐约还有竹叶在沙沙作响。 似乎是觉察到室内还有不熟悉的人存在,徽嘉猛然展开双眼惊坐起来,果然,不失所望的看见小几前坐着个人。 徽嘉低头扫过自己的着装,还算得体,掀开薄被,还是披上了外杉。 这才坐到了那人对面,也不在乎孤男寡女的受人议论,主要还是觉得那人不可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夜入闺房,还是当朝最受宠公主的闺房。 “公主倒是矜持,一点不犹豫的坐了下来。”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了人的心情。 “您夜入皇宫,都不怕被人当做刺客,本公主又有何所怕的。” 徽嘉提了桌上的小壶斟茶,这是从心泡的菊花茶,用了山庄运进宫的泉水,怕她晚上口渴备下的。此时喝着正算甘甜。 徽嘉也不吝啬的给对面人递了一杯,那也接得也快,徽嘉忍不住道:“您也不怕有毒就喝了。” ------------ 第44章,等你及笄 那人一笑,“在下相信公主不会谋害未来夫婿的。” 不错,来人就是池修,只是没想到往日严肃的面孔会在这里破功。 徽嘉冷哼一声,也不再用敬称,“三皇子可不要盲目自信了,说不定本公主早在杯子边抹了毒,再多说罢小心毒发。” 闻言,徽嘉便在心里确定了想法,早道池国三皇子池修说一不二的个性,此番恐怕再难逃脱远嫁的定局。 池修听见徽嘉给自己下毒的话依旧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再呷了一口。 “本皇子会不会中毒,公主心里自有估量。”池修盯着徽嘉埋下的头顶镇定说道。 徽嘉闻之,垂下的眼眸黯淡了几分,心道,是呀,人家可不是掌握你命脉了吗?就算中毒,你不还是要乖乖的交出解药吗? 徽嘉抬头之间恢复了神色,虽然丢失了主动权,但好在性子不是懦弱的,惯常不爱认输,只好道:“三皇子果真睿智。” “承蒙公主厚爱,驿站不比无早宫精致,公主有话让人抵信儿知会一声,本皇子自会来见公主,不必麻烦公主亲自跑一趟。” “就像今夜?三皇子夜闯后宫,还在公主寝殿饮茶。” 虽然听起来有些讽刺,不过池修是真的考虑到了徽嘉出宫不方便,而他就是翻个墙,再躲个侍卫,毕竟以前也干过。 “当然,公主斟的茶本皇子品来甚好。” 池修说着,泛起微微笑意,徽嘉又被噎了一下,直接扯回正题,“敢问三皇子,讲和方式众多,何以认为一定是本公主出嫁,以父皇对本公主的疼爱,即便割去半个周国,也不在话下!” 谈到正事,池修也没有太严肃,在他这里板上钉钉的事情,便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看在未来媳妇的面子上,对徽嘉好言解释道:“本皇子知道周帝疼爱公主,可是能用一个女人解决的和平,周国大臣应该不想舍弃一兵一卒。” “再说......娶了公主,不也是得了大半个周国吗?” “本皇子何乐而不为呢!” 很显然,周国现在没有骁勇大将能与池修匹敌,若是战场对阵有胜算,也不至于到秦晋之交讲和的地步。皇上不同意和亲,懿贵妃不同意和亲,可是朝臣同意,大周的百姓同意,皇上就不得不妥协。 见状,徽嘉觉得再谈下去也无益,可有一点...... “本公主如今不过豆蔻年华,亦放不下母妃在宫里生活,三皇子可否等到本公主二九之龄再来迎亲?” 池修挑眉,看向徽嘉,“公主的算盘敲得太响,世事瞬息万变,何况三年五载,若公主借这间隙招兵买马,培养军士,给池国来个措手不及,本皇子是该心疼国家,还是心疼自己少了良妻?” 徽嘉说这话自己都有些羞涩,不是为自己谈婚论嫁的那种,而是被说中了心思。不过原本也料想了不太可能,只是个推说而已。 “本皇子最多等到公主及笄,两三年也不少,全看公主如何把握。”池修给的时间,只是在等徽嘉长大,他并不担心周国能在这期间掀起风浪,即便如此,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平息。 两年时光,也不算太少,徽嘉见好就收。“三皇子一言九鼎,本公主在此谢过。” “暂且不必,皇子想等公主嫁过来再谢。”爽朗的笑声不合池修的性子,开开玩笑,算是最大限度的心情表达了。 几分妃色浮上徽嘉双颊,到底是闺阁姑娘,还是羞赧的。 “今夜打搅公主入眠,是本皇子的不是,这枚玉佩送给公主赔罪,在下告辞。”池修说罢取下了前襟挂着的玉佩,放在面前案上。 徽嘉忙要拒绝,未出嫁女子怎可与外男私相授受,被发现可又是一番风波。急急抓起了玉佩要塞给池修,却只见到人的衣摆扫过窗柩,拿着玉佩追到窗前,月光下再无人影。 触感冰凉的玉佩,顷刻间变得烫手起来,放妆奁里会被发现,放衣柜会被发现,想了一圈放哪都不适,徽嘉只好把它用手帕包了起来,塞在枕头下面,反正手帕多得是,少了一条也不打眼,再吩咐一声不准碰枕头,便有几分安稳。等有机会再让玉佩物归原主。 ------------ 第45章,安慰贵妃 窗外月明星稀,徽嘉一夜安眠。 翌日,快入秋的时节,天气大好。 昨日后半夜睡得迟,徽嘉今早难免在床上多躺了会儿,直到懿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青霭过来传话,徽嘉才被叫醒。 从灵引青霭进了门口,便瞧见徽嘉身着寝衣坐在珠帘后的床榻上,青霭稳稳的行了个礼。“奴婢给公主请安。” 徽嘉打起精神,道了声,“青霭姑姑免礼。” 青霭交握着手置于小腹前,开口言:“娘娘请公主过去一趟,公主快些收拾吧。” 青霭也算是看着徽嘉长大的,又与懿贵妃情同姐妹,是以徽嘉对人向来礼遇,“母妃可是有急事相商?只是本公主方才睡醒,还要劳烦姑姑稍作休息。” “公主客气了,娘娘未曾言明何事,只是脸色不太好,娘娘一向快人快语,还望公主多担待。” 这话就是说明懿贵妃心情不太好,可能会言语过激,不过懿贵妃出身名门,书香世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如市井泼妇一般大吵大闹。 徽嘉也是安心的,笑笑道:“这是自然,毕竟是本公主的亲母妃不是?” 从心上前搀了徽嘉起身,转移到梳妆台前,这边从灵笑着引青霭到外间看茶等候,“姑姑请。” 青霭对着徽嘉的后背福了福身,随着从灵去了外间。 从心用篦子抚顺徽嘉的三千青丝,护理极好的柔发光亮如墨,上端被发簪固定于脑后,余下多许坠在颈旁,更称肤白若雪。 “公主,奴婢听了青霭姑姑的话,觉得娘娘好像有些生气,公主瞧着精神又不大好,要不,就回了娘娘,晚些再去景仁宫可好?” 从灵安排好青霭,转头又进来侍奉徽嘉,从那檀木柜里挑了件淡紫边纹广绣裙,闻言,拿着衣裳过来摊在架子上,挽起了垂挂的珠帘。 徽嘉任由从心打扮,原本还闭着眼睛浅眠,只听了这话,睁开双眼,看向镜中的自己,说道:“不必,母妃能让青霭过来传话,自然是有事,左右中午还能休息,这会儿去了也无妨。” “再说了,母妃即便是有几分怒意,那也是为着我好,我受着便是,不能光受疼爱不受批评吧,父皇那样大的威严,都有御史进谏,我这点儿又算得了什么。”徽嘉说着,拿着螺子黛,自个儿上了眉色,瞧着心下还算满意。 既然公主说了,从心当然听话。 “更衣吧。” “是。” 从心从灵两个不知贵妃为何要见公主,但是徽嘉自己心里可是清楚的很。 懿贵妃在宫里有眼线那是理所应当,这点贵妃也从瞒过徽嘉,无早宫还有不少人都是贵妃挑的。 而徽嘉让人准备男装的事也没刻意隐瞒,懿贵妃就算不去打听,下面人也会自行禀告,许多事,最终还是懿贵妃帮着徽嘉做的扫尾。 徽嘉也清楚懿贵妃不是气她擅自出宫,而是...... 到了景仁宫,青霭便完成了任务,她进去复命,顺便通传。 徽嘉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懿贵妃便踏了进来。 “给母妃请安。”茶还没送到嘴边,便被搁回了案。 “免了。” 懿贵妃急急的应声,倒显得还不如女儿沉着了。 青文接过宫女送来的茶盏,放在主位旁的桌上,青霭使眼色吩咐其他人退下。 徽嘉上前轻轻挽住懿贵妃的手腕,缓缓拉着坐在软榻上,自己也顺势落座。 拍着贵妃的手臂安抚道:“母妃安心,女儿知道怎么做最好。” 懿贵妃看着女儿闪烁的黑眸,拿出了自己的手,“你要嫁去异国,让母妃如何安心!” 说罢,眼眶又红了起来。 徽嘉昨夜是没睡好,可是懿贵妃打从知道和亲对象确定是徽嘉后,就没有一晚睡好过。 朝中局势已明,女子人言微薄,身处后宫能做的又有多少? 徽嘉不忍在懿贵妃面前表露,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捉住贵妃柔荑,道:“父皇都不能改变的决策,母妃难过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 第46章,再等两年 朝中局势已明,女子人言微薄,身处后宫能做的又有多少? 徽嘉不忍在懿贵妃面前表露,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捉住贵妃柔荑,道:“父皇都不能改变的决策,母妃难过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懿贵妃闻言从心底升起一种无力感,她从潜邸便跟着还是太子的今上,昔日侧妃,如今贵妃,皇帝无后,她虽然拿捏着举国后院最大的权力,可连自己女儿的婚嫁她都做不得主...... 池国的指定,禧淑妃和元嫔的手段,都是让她女儿外嫁的元凶! 悲伤化为愤恨,这一刻,懿贵妃很难冷静下来。 徽嘉也不急,陪懿贵妃坐着,脑子里有自己的盘算。 不愧是后宫的女人,懿贵妃心绪平复得很快,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拾起了往日看淡一切的模样,除了眼眶微红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事。 走出情绪,理智也瞬间归来,懿贵妃侧过身子,看着徽嘉道:“你昨日要了那身衣服出宫了?” 徽嘉平常也不是没出去过,全看偷偷的程度,事情严重时,懿贵妃明面上还会替她掩饰,只是事后徽嘉少不了惩罚受训,轻者,懿贵妃便不会过问,作为母妃,也了解女儿的个性,虽顽皮了一点,却能分清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不过是这个节骨眼上,踏错丁点儿,都是在将把柄往人家手上送。 徽嘉没有直接说是,而是回道:“女儿去驿站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这不是糊涂吗?既未定亲,又没成亲的,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私下去见男子呢?!万一被淑妃知道了,你的名声就臭了啊!” 徽嘉握紧懿贵妃的手,笑了笑说:“母妃稍安勿躁,女儿知道轻重,再说了,女儿这不是来见母妃了吗!”这样紧张的气氛,徽嘉觉得自己能笑出来也是很了不得。 “你啊你......”懿贵妃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时管的严格,可到了紧急关头却还是狠不下心。 徽嘉想到和亲一事,笑容慢慢走失,“母妃也知道,邻国在边境虎视眈眈,大周现在又打不了仗,最好的缓和办法就是和亲,但是嫁谁出去父皇都不会好受,可朝臣哪会管这些,他们只要有俸禄,谁做皇帝都能弯下膝盖。” “只要池国指定女儿,朝臣施压,父皇再无可奈何,也只能忍痛割爱。” “女儿不想让父皇母妃为难。” 懿贵妃张了张嘴,要打断徽嘉说话,但是没能成功。 “女儿昨日就是去驿站和三皇子商讨了和亲一事,他会请求父皇下嫁周国嫡亲公主。”徽嘉没敢说出宫没见到人,商讨是在无早宫完成的,她怕懿贵妃受不了晕厥。 而这个条件是隐藏的,徽嘉今早悄悄传信到了驿站,随信附上了玉佩。薄薄一页信纸只有六个字:娶嫡亲,收玉佩。 方才刚到景仁宫时,徽嘉隐隐瞧着上茶宫女的腰间别着的就是退回去的玉佩,虽然青文接的很快,但徽嘉还是和那位宫女对视了一眼。模样眼生,但是敢跟公主对视的普通宫女,这世上还没有几个。 懿贵妃瞪大了眼睛,后位,是她终其一生的目的。她早就过了从心底期望皇帝宠爱的年纪,只是念着日常有一份宠爱才好过活,毕竟宫人都是势利的。 后位固然重要,可她不是武后,做不来那伤天害理的事。女儿是她前十几年的精神支柱,若要拿女儿去换取,她宁愿不当这个皇后。 徽嘉又笑了起来,将头缓缓的靠在了懿贵妃肩膀,轻声道:“母妃含辛茹苦养育女儿十五载,女儿总要报答您。” 懿贵妃拥有了曾经最想要的,也失去了她最珍贵的,可是她竟然开心不起来。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难得还能条理清晰的找到疑点,这大概就是后宫女子历练出的果实。懿贵妃惊讶道:“十五......载?” 徽嘉听着这话,笑的灿烂了几分,“是呀,三皇子还答应女儿待我及笄才来迎亲,母妃高兴吗?” 坏事中的好消息,懿贵妃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高兴。她暗了神色,盯着互握的手没有说话。 ------------ 第47章,静待花开 徽嘉瞧见母妃这幅样子,故意打趣道:“母妃是嫌女儿调皮,所以想女儿快些出嫁吗?” 懿贵妃闻言,也知道徽嘉的心意,扯了扯嘴角,“哪有。”目光慈爱,远离徽嘉的那只手抹着她的头。 想着原先小小的婴孩儿,现在已经这么大了,再过两年便要出嫁了,那时,怕是死生不能再见了。 懿贵妃暖暖的心底到处弥漫着失落,明明握在手中的,心里却空了一大截,越想抓紧,反而失去的越快。 青霭跟在贵妃身旁伺候了几十年,贵妃难受,她心里便不好过,见贵妃依旧情绪低沉,瞧瞧招人上了点心,再由自己递上去,淡淡的笑着,一边说道:“娘娘真是忘性大,您未用早膳,公主也未用早膳,过会儿都该胃疼了。” 懿贵妃睨了青霭一眼,拉着徽嘉相对而坐,转头对青霭青文言:“你是个好的。” 青霭一碟碟的呈上小点心,都是日常的玫瑰酥,杏仁酪等。 徽嘉顺着懿贵妃的话接道:“母妃夸青霭姑姑,可不就是变着法儿的夸母妃自己呢!” 青霭收完手上的动作,与青文对视一眼,笑着躬身,“公主说的是,奴婢与青文都是娘娘教出来的。” 懿贵妃柔荑捻了一块玫瑰酥,笑道:“本宫才不像徽嘉那样不害臊。” 玫瑰酥是名副其实的酥,外形是花状,吃起来还会掉渣,一般嫔妃都是在自己宫里用享用,怕在外失宜。 懿贵妃不方便将手中的递给徽嘉,只用另一手指了指,道:“想来你也饿了,快用些吧。” 徽嘉便也捻起一块,就着杏仁酪用了起来。 殿内气氛终于再好,这时,景仁宫二等宫女束涟进来看了青霭一眼,青霭福身后退了出去,很快又带了个人进来。 “娘娘,周庭的徒弟小叶子来了。” 小叶子跟着御前大总管,也是惯会看人眼色的,这便掐笑着,“奴才参见懿贵妃娘娘,公主殿下。” 懿贵妃顺势搁下还未用完的玫瑰酥,蛟绡轻拭唇部,道了声:“免了。” 看那行礼的人一脸高兴,徽嘉也顿住手里的动作。 “可是你师父有什么话要你交代的?” 小叶了笑得灿烂了几分,道:“娘娘冰雪聪慧,正是师父在御前走不开,特意叫奴才来禀告娘娘,皇上说,待会儿要来陪娘娘用午膳。” “嗯,本宫知道了。” 青文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小叶子假意推脱一番再接过,笑的眉飞色舞,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多谢娘娘赏赐,奴才告退。” 皇上要来用午膳,懿贵妃也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主儿,自己一般就点两个菜。“青霭,你去盯着御膳房做一道瓦鸭清蒸白菜,再上个酸菜锅子,其他随意。” “是。”青霭领命退了出去。 “估摸着是三皇子和你父皇商议了。”懿贵妃说话间,不由得又盯着地毯出神。 “女儿也是这么觉得。”徽嘉歇了吃点心的心思,去到一旁净手。 “等会你便留在景仁宫用膳吧,听听你父皇怎么说。”懿贵妃也坐了许久,便要起身,青文赶忙上前轻扶。 又看向桌上糕点,青文小声发问道:“娘娘,这......” 懿贵妃瞧了桌上一眼,回道:“撤了吧,那些没用过的你们可以拿去分了。” “是。” 音落,徽嘉也净手完毕,随着一同去了前院。 懿贵妃不喜熏香,便爱在前院侍弄花花草草,这时节,恰是菊花最多。菊花因其花开于晚秋和具有浓香故有“晚艳”、“冷香”之雅称。历来被视为孤标亮节、高雅做霜的象征,倒也较为符合懿贵妃的作风。 不过现下也多还未打苞儿,只有花房更换着送来的那几盆算得上鲜艳,时人也多爱在此驻足。 未至午膳时分,青霭便回来回话,说那锅子煨着呢,酸酸的香气馋得人直流口水,只等一声传膳,便能上桌。 倒是皇帝一大行人走到景仁宫内时,其他宫中多半已用过了午膳。 皇帝一进来,便瞧见懿贵妃和徽嘉母女俩坐在廊下相谈甚欢的情景,顿了下足,这景色有些美不胜收啊。 ------------ 第48章,贵妃怎看 由外传来的脚步声,提醒了里面的两位主子,正主儿到了。 皇帝直接免了妻女的礼,牵着懿贵妃的手,步入偏殿,徽嘉使了个眼色,青霭和周庭便下去叫人传膳。 “朕和前朝那些大臣议事,一时忘了时辰,爱妃久等了。”皇帝撩开前襟坐下,解释着晚来的原因。 懿贵妃闻言,知性一笑,“臣妾不饿,早前同徽嘉用了些点心,现下正好用膳。” 这头说完,目光都落向了徽嘉。 徽嘉瘪嘴看向皇帝,玩笑道:“父皇一到景仁宫,眼里便全是母妃,可知那么小的玫瑰酥,母妃连一个也没用完,又未曾叫早膳,铁打的身子都该饿了。” 皇帝不带意外的笑了笑,盯着懿贵妃低下头还露出红晕的脸颊,问道:“是吗?” “徽嘉小孩子最顽皮了,她说的话皇上也信?”贵妃竭力的保全自己的优雅,自然不会承认,可是在座的都已心照不宣。 “好,传膳吧。”皇帝爽朗一笑,倒是消散了心中的一些阴霾。 周庭闻声,直接让跟在身后宫女上菜,酸菜锅子摆在了最中间。 景仁宫用膳,向来不需要人布菜,都是自己执箸饮食,像平常百姓一般,多些亲近温和。 而懿贵妃总是那个给丈夫孩子分食的妇女。“御膳房说皇上近来胃口不大好,臣妾特意吩咐做了这道酸菜锅子,皇上多吃点。” 徽嘉深吸了一缕香气,迫不及待的伸筷子尝鲜,“果然很下饭呢!父皇快吃吧!” 皇帝看了眼碗里的酸菜,拿起筷子送到嘴边,一口下去,感觉胃口大开,“爱妃有心了”。 这种菜式,比御膳房早在半天或一天以前就已做好,根在火上等候着的那些美味太多,一声传膳之下,能迅速摆在桌子上,早过了享用的最佳火候。 先皇在世时,还有自个儿母后的小厨房供应,到他这,是既没有太后,又没有皇后。是以皇帝还是经常到各宫用膳,那些寓意讨好他的嫔妃,总会自掏腰包到御膳房点菜,他也受乐,既给了体面,又解决了膳食问题。 “为皇上分忧是臣妾分内之事,皇上吃的好,臣妾也舒心。” 徽嘉才不管爹娘言语间的“礼尚往来”,自己吃得也很舒心,就怕他们吃慢了菜会凉,“父皇快尝尝这道瓦鸭清蒸白菜,也是母妃让做的。” “都好。”虽然这两道好吃,可身为皇帝,还是每样都要用上些许,这样下来便足够饱了。 吃得差不多了,三人都放下了筷子,撤走盘子上了清茶,漱口过后才算进入正题。 “朕今早和池国使臣商议了一下,他们提出请求要娶朕的嫡亲公主,朕还未做决断,你们两个怎么看?” 虽然懿贵妃和徽嘉已知内容,却都做出惊讶的表现,还做的滴水不漏。 适龄婚嫁的公主只有矝㽵和徽嘉,矝㽵算不得亲生,这便是强要他立懿贵妃为后。 懿贵妃不得不把惊讶变得更真切一点,她本来的吃惊也不小,只是不能遭怀疑,要是皇帝疑心她与别国勾结,什么贵妃,什么公主,都可以通通不要了。 “这......臣妾和徽嘉怎么做得了主啊......” 皇帝执盏用杯盖撇着并不存在的浮沫,实际上却是在打量妻女的神情,紧张之下表情倒是做不得假。 他笑了笑,杯盖磕在杯壁上,发出一声脆响,茶未入口,“朕又不会说什么,还当平常家庭一样,但说无妨。” 话虽如此,懿贵妃还是少不了再三谨慎,毕竟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啊。 “那臣妾便说说自己的想法,皇上且听听就罢了。” 皇帝呷了一口茶,“嗯“了一声。 “依臣妾看来,池国就是仗着自己占据了天时才敢大张旗鼓的要挟大周,若放在以前,大周何时把池国瞧上了眼,还不是因为大周现在处于兵粮受限的困境,才敢趁火打劫。” 这话是有些妇人之见,不过这就是用来打消皇帝疑虑的。 皇帝听了不改笑意,“你继续说,别管朕。” “是。” “臣妾觉得,虽然完全制约池国有些难办,但大周也不乏血气方刚的英雄男儿,若就这么嫁了公主,岂不是有损我大周威严?再说了,咱们又不是撑不过这两年,指不定到时候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皇上的决定也就不用受钳了。” ------------ 第49章,封后在即 皇帝脸上凝着笑意,没有注视懿贵妃,像是走神,又像是看得深远。 懿贵妃微抬眼皮,暗暗瞧着皇帝等人话儿,好半晌,才听人回道:“爱妃说的是,朕想起御书房还有些折子要批,就先回去了,你多休息。” 懿贵妃未做挽留,欠身一礼。 “恭送皇上。” “恭送父皇。” 那头刚走没多久,小叶子就又来传话,看起来脸色也不大好,青文便在门口叫住了他,“是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小叶子扭扭捏捏的,师父早上刚让他报喜领赏,现在说这个,可不就把贵人的眼缘丢了吗,但是领了这个差又不得不来,他道:“青文姑姑,皇上说,这两天忙,就不能来看贵妃娘娘了,希望娘娘保重身子。” 青文嗤之以鼻的道:“我当是什么事呢,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咱们娘娘才不在乎呢。” 小叶子没想到的是,自己不仅没被主子责骂,还依旧得了赏赐,喜笑颜开的跑回了御前,景仁宫这么好的差事给了他,果然,师父还是最疼他的。 青文进去回禀了小叶子一事,懿贵妃闻之也不在意,只喝了口,道了一声:“无事。”便又和徽嘉说了起来。 皇帝忙才是正常,这样也好,同理,就不会去其他宫了,懿贵妃心态平和。 一盏茶时间过后,懿贵妃道:“瞧你没精打采的样子,别搁本宫这说话了,回去歇着吧。” 这话正合徽嘉心意,睡得晚起得早,用过午膳,方才已然有些犯困,强撑着精神在和懿贵妃说话。 徽嘉察言观色的本领都是从这学的,懿贵妃的能力只会更上层楼,又岂会看不出女儿瞌睡。 徽嘉娇俏一笑,“那母妃也去休息吧,女儿就先回宫了。” 懿贵妃看着徽嘉离开了,这才回到寝殿小憩。 徽嘉自从课业增多了之后,午膳后睡两刻钟已成习惯,偶尔不睡,便要头疼。回来后只净了面,就躺到了软塌上,身子一接触到柔软便情不自禁的发出来舒服的微叹。 这么一休息,几近晚膳时分,膳房送来了,碧粳粥、姜汁鱼片、五香仔鸽 、糖醋荷藕等菜式,还算和徽嘉胃口,那筷子便也没停过。 她活动量大,便可不必像后妃一样,靠减食来保持身量纤纤,她也并不觉得骨感才算作美丽。 正吃得欢畅,束涟进来禀报一声:“公主,皇上晚上去了翊坤宫。” 徽嘉夹糖醋荷藕的手一顿,很快又继续把美食送进胃里,这才让人下去。 其实皇帝去了哪,都不关徽嘉这个公主什么事,只是近来特殊一点,公主远嫁池国的流言四起,宫人们总会自己打探,怕皇帝去看了翊坤宫的两位宝贝儿,就不理会无早宫的大宝贝儿了。 徽嘉才不担心这些,流言止于智者,再说了,父皇宠了她这么多年又不是在做戏给别人看,她心里明白就够了。 从心从灵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微微担心,午后小叶子传的话他们在场都听见了,分明说的忙,这会儿又有时间去陪别的女人了。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眼神?父皇是那样言而无信的人吗?母妃封后在即,父皇当然要去安慰一下别人,不然后宫不和怎么办。” 徽嘉淡淡的说,手里嘴里没停过。 从灵向来在徽嘉面前沉不住气,这便道:“后宫本来就没和过,这会儿想着安慰别人,咱们娘娘被挑衅的时候也不见人来景仁宫问道一番。” 徽嘉心里虽然清楚,但还是道:“这话你只在我这说说就罢,父皇如何,都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从灵闷气的墩身回“是。” 这两日周庭也是忙碌,徽嘉逛御花园打发时间都碰见了两次他路过,身后跟的太监虽不是小叶子,但也是眼熟的内务府的。都是笑嘻嘻的给徽嘉问安,一种好事将近又不敢太过表现的模样。 徽嘉心下明白是封后快了,面上还是规规矩矩的免了礼,聊上两句便把人放走了。 一切准备都是紧锣密鼓的在暗处悄悄执行,就连内务府都借着换季的由头,去景仁宫量了尺寸,只怕绣娘们已经在不分昼夜的赶制凤袍了。 这些明里的暗里的都瞒不住后宫的各双眼睛,又不知碎了多少套瓷盏,撕坏了多少根手帕。 按理说懿贵妃应该高兴才是,可皇上没透露的两年期限成了她心底的疙瘩,一日没说,她就多一日不好过。而徽嘉是不知道这点的,不然她会直接去景仁宫告诉懿贵妃,一切都是她多虑了。 ------------ 第50章,先妃再后 懿贵妃就这么一直担忧着,直到又过了两天,皇上才算得空,来景仁宫用了午膳。 这倒不是主要的,关键是为着“皇后”二字,膳没用多少,话倒是说了一箩筐。 皇帝上回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先应下,池国提的是两年后来迎亲,谁知道这中间的两年里,大周会不会迅速发展到池国不能匹敌的地步,到时候,退婚就只是一句话。 大周的嫡公主,就算退过婚,也有不少青年才俊等着求娶,何愁找不到驸马呢? “爱妃替朕打理后宫多年,委实辛苦你了。” “臣妾身为贵妃,代掌着凤印,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职责,不辛苦的。” 帝妃之间,基本的客气总是被懿贵妃把握的牢牢的。 从前还在太子府时,身为侧妃的懿贵妃就已经开始主持中馈,她也算出身名门,作个正妃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当年太子不愿,她便也甘心屈居侧妃,左右头上无人,侧妃也只是个名头。 只是穆侧妃进府之后受了些委屈,穆氏就是现在的禧淑妃,不过太子需要穆氏的娘家,便要给人家女儿面子。几乎当时除了管理大权,穆氏哪样都不比她薛氏差。 而穆家行事张扬,拜高踩低,相反的是,薛家恭敬有礼,进退有度,旁人都要说一句,书香门第就是不一样,是以太子继位之后,中宫无主,薛氏成了妃,代掌凤印,穆氏做了嫔,见到薛氏必须弯腰行礼,薛氏被压了几年,总算扬眉吐气了。 可当时的懿贵妃依旧对禧淑妃处处礼遇,从不克扣任何分例,虽然禧淑妃也从来没有把这些打上眼瞧过。总的来说,其他时候的争锋相对,都无关痛痒。 皇帝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任由懿贵妃、禧淑妃、明嫔三足鼎立,也好过一人独大。 “从前是你掌着凤印,今后照旧。” “池国两年后来朝迎亲,徽嘉的嫁衣可以绣起来了。” 这么两句话,让懿贵妃的一颗心重新落到了肚子里。她再也不用为徽嘉立刻远嫁而忧心了,两年后的事就两年后再说吧。 禧淑妃原本以为皇帝要封懿贵妃为后,怒火中烧她发泄了好几日,直到明嫔封妃的圣旨传出来,她才觉得自己搞错了。 明嫔不偏不倚,谁都不依附,本像道浮萍,没想到却在风雨飘摇的后宫里,立得稳稳的。 禧淑妃觉得自己简直小觑了这个人。带着怒火烧到永寿宫,一烧就是好几天,明嫔也算是为懿贵妃挡了不少炮火,不过也许冲着懿贵妃的炮火更猛烈。 这日,三皇子在前朝光明正大的提出求娶,朝中有主和与主战两派之分,主和的认为能用一位女子平息战火,不用劳民伤财已是最佳,哪怕这女子是公主,都该为国捐躯;主战派便轰炸主和派胆小如鼠,拿公主去换和平,谁有又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和平呢?这番作态简直有损大周国威。 朝臣吵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主和派略胜一筹,皇帝被逼得无法,忍痛答应求亲,并提出待公主及笄才可迎亲的条件,池国欣然接受,这事便算暂时告一段落。 别人是没看出来,但朝堂上的实际就是决定好的。 消息传到后宫时各宫都翻天了。 翊坤宫内。 禧淑妃摔了两套上好的瓷盏,为何说是两套呢,因为一套中缺了一只,她都不会再用第二次,这便是一次一套。还是碎月心疼了银子,没有继续上茶,才免了其他杯盏的祸劫。 “皇上当真答应了要封她为后?” “是......听说已经在拟封后的圣旨了......” 二人的身子具在颤抖,不过禧淑妃是气的,碎月是吓的,她怕受到迁怒。 “哼!贱-人!” “处处压本宫一头不说,这些年本宫给她行的礼还少了吗?今后还要本宫对她行大礼!” “她也配?” ...... 翊坤宫的恼骚没有传出去,但殿内的宫人皆是跪着禁声,胆小的几个,直接在发抖。 那边埋怨还没停,封后的圣旨已经被周庭拿到了景仁宫,这是懿贵妃永远都忘不了的一刻,宣旨声音响彻了六宫,待册封礼过后,她便是大周朝的皇后,虽然徽嘉即将远嫁,但终成了嫡公主。 前些天永寿宫贺喜的人差点踏破宫门,这几日,景仁宫只会热闹更甚。 那些不受宠的低位嫔妃就指着讨好皇后来换取好的过活,毕竟没有圣宠,过得可能还不如主子跟前的宫女。 这其中道贺的,大概只有梨贵人是真心在为皇后高兴的。 ------------ 第51章,比不过您 “瞧着娘娘这两日忙碌,臣妾本不打算来打扰娘娘的,只怕外人说咱们不合,这才巴巴的赶来表明态度!” “你这话说的,怎么本宫觉得,只有你来了才不叫打扰呢?” “娘娘果然是娘娘,话都比臣妾说的中听,看来臣妾今后害得跟着娘娘继续偷师才是!” “你若想来,本宫随时欢迎。” 梨贵人借着玩笑,打量了一番新任皇后的状态,见其没有萎靡,这才稍稍安心。 徽嘉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她陪着长大的,虽无血缘,但亲近之情比起皇帝来说是只多不少。听闻和亲的消息,她难过了一宿,第二天眼睛都肿了,只看道贺的的风吹过了,这才收拾好神情来景仁宫一趟。 “娘娘都这么说了,那臣妾只好日日都来景仁宫喝茶了”。 皇后哪里不明白梨贵人是找的由头来陪她,笑了笑,道:“你只管来便是,景仁宫的茶什么时候少了你的。” 梨贵人也笑着打趣,“那臣妾就先尝尝味道如何了”,作势品了一口,道:“果真甘甜!” 茶甜不甜不好说,主要是心里甜,唇畔流出的都是掺了蜜的话。 池国使臣是在封后大典之前离开的,典礼繁琐复杂,人员来往密集,大周也怕顾不上人家,以至于留下招待不周的名声,正好二者一拍即合。 下面人呈报,再由皇上定下的大好日子,于懿贵妃来说都是无关紧要,她还是有隐隐解不开的心结,总觉得后位是拿女儿远嫁换来的,只是做惯了宠辱不惊的表情,倒叫人不好看破。 封后大典也确实难叫人移开心思,首先就要礼部奏请由大学士、尚书各一人充当册封的正、副使,还要准备好金册、金宝,内阁大学士或翰林学士撰写好册文、宝文。 行礼前一天,皇帝还要派官员祭天、地和太庙,并亲自到奉先殿行礼。 册立当日早上,銮仪卫陈设法驾卤薄于太和殿外,陈设皇后仪驾于宫阶下及宫门外;礼部下属的乐部将乐器悬于太和殿外,然后由礼部及鸿胪寺官员设节案于太和殿内正中南向、设册案于左西向、玉案于右东向、龙亭两座于内阁门内。内监设丹陛乐于宫门内、节案于宫内正中,均为南向,设册宝案于宫门内两旁(东西向),设皇后拜位于香案前。 因有先例规矩,懿贵妃的一言一行也挑不出错来,也只有最后,帝后二人接受朝拜时,新晋的皇后心底才有了一丁点踏实。 往后的晨昏定省是皇后的正经规矩,宫妃们不敢有异言,除了禧淑妃偶尔“身体不适”,一个月总有那么十来天不去景仁宫,就连元嫔都是规规矩矩的请安喝茶,等到人散才随大流回宫。 徽嘉自和亲圣旨之后,虽未住在景仁宫,来的次数是更勤了,往往也能碰见喝茶的梨贵人。 杯盖碰了碰瓷壁,徽嘉进来便梨贵人笑道:“她还不是为了自己儿子”。 “说来惭愧,堂堂国君到现在也只得一子,并且还不如嫡长公主受宠,我若是元嫔,断不会把儿子这样藏着掖着。” 徽嘉行礼后坐到一旁,宫女上了茶便退了出去,“原来母后和梨娘娘在聊元嫔呢”。 皇后笑着瞪了梨贵人,应了徽嘉的话,“可不是么”,又对梨贵人道:“本宫真是太让着你了,这话只在这说说便罢。” 梨贵人和徽嘉对视一眼,回皇后道:“臣妾有分寸的,可不就只能在您这说说嘛,其他人,臣妾还不跟他们聊呢!” “这嘴现在真是厉害啊,本宫都说不过你。” 梨贵人打趣道:“臣妾那都是跟着您和公主学的,学艺不精,还望娘娘见谅~” 皇后嗔怒道:“你啊~你啊......” 倒是徽嘉喝着茶也被点名了,一脸好笑,“女儿什么都还没说呢,这就被殃及了,真是比不过梨娘娘啊。” 梨贵人也笑,“既然如此,那臣妾却之不恭,就自个儿拿个第一了。” 霎时,三人笑成了一团。 ------------ 第52章,亲如血缘 殿内一团和气,待二位长辈聊得差不多了,徽嘉不经意的问了声:“咦,今日没见着皇姐呢!” 梨贵人敛眉,复又瞧了瞧皇后,笑着道:“听说这两日是病了,叫太医看了也不见人出来,怕过了病气吧”。 徽嘉略一沉思,侧身看向皇后,“既然太医瞧了不见好,那我去看看吧”。 梨贵人手里捏着锦帕一角,柔荑一挥,好言道:“公主又不是太医,去了又能作甚?” 皇后含笑,“让她去吧,两姐妹还能说说话”。 既然皇后发话了,梨贵人便不再言语,徽嘉也起身告退。 瞧见青文送了徽嘉回来,皇后才又道:“矝㽵如今也记在本宫名下,你该当她同徽嘉一样才是”。 梨贵人瘪了瘪嘴,回道:“这娘娘说的可不对,嫡亲的怎能同抱养的相比。” “本宫原瞧着你是个明白人,怎的如今开始犯糊涂了?” 嫡亲,徽嘉同皇后是这样,可梨贵人与徽嘉没有血缘关系照样亲近,换成矝㽵,便不能接受,往坏处想,可不就是瞅准了皇后的势力吗? 不过梨贵人到底是不糊涂的,眨眼便能转过弯来,急忙道:“娘娘您知道,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徽嘉自小是臣妾看着长大的,这情分自然同他人比不得呀。” 相处了这么多年,皇后也清楚梨贵人的为人,只是劝说道:“假若徽嘉前些日子跟着去了池国,本宫便只剩矝㽵一个女儿了”。 这话不是说徽嘉出嫁就不再是她的女儿,而是大家心知,远嫁之后,这辈子再无相见的可能。 梨贵人脸色变了,有些过意不去,“娘娘......” “本宫无碍,如今也想明白了,无论是你,还是本宫,今后对待矝㽵都要像对待徽嘉一样。” “本宫虽是皇后,毕竟你我膝下都无皇子啊......” 这边徽嘉来到矝㽵的寝殿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吩咐从心去请日常给自己请平按脉的太医过来后,这才进了内殿。 “几日不见皇姐,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矝㽵原本坐在窗前的榻上出神,闻声回头,才瞧见了徽嘉笑脸盈盈的走进来,一脸茫然的看向被她打发到门口正不知所措的宫女。 “皇姐看什么这么痴迷呀,连她们通传都没听见。” 主子说话,宫女们自觉的退出了内殿。 矝㽵与徽嘉隔着几步距离,面上瞧来还有些病色,应着方才的话,“小风寒而已,有劳皇妹挂心了。” “皇姐何必跟我客套,可是几日不见生疏了?”徽嘉就近围着圆木桌坐了下来,望着矝㽵道:“皇姐也坐呀”。 矝㽵闻言淡然一笑,身子却没动,“哪里就生疏了?不过是怕病气过到你身上便不好了”。 徽嘉灿然,“我身子一向康健,才不在意这些,皇姐你过来坐。” 矝㽵无奈,只好隔了一个凳子,坐在徽嘉对面,徽嘉便也不再强求。 “我这里一股药味,怕是不好闻的,改日我去无早宫找你可好?” 徽嘉岂会不知矝㽵的想法,不过是在委婉的送客,说到底,她还是不能把自己安然的放在公主的位置上才如此说话,可徽嘉又哪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心想就偏偏不如她意。 徽嘉撒娇道:“皇姐是嫌弃妹妹话多扰你清静了吗?怎么刚来就要赶我走啊!” 矝㽵病中,好似没有从前脑子灵活一般,这样的话都没听出是在玩笑,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憋得倒红润了起来。 徽嘉忙笑道:“我开玩笑的,姐姐别急。” 矝㽵说不出话来,只好不语。正巧,从心请的太医也到了。 “我好些日子瞧不见你人,以为皇姐在躲景仁宫的热闹,方才给母后请安才知晓皇姐病了”,徽嘉说罢,睨了矝㽵一眼,意思是身子不舒服还瞒着自己,又道:“这是日常来无早宫请脉的太医,我让他给皇姐瞧瞧”。 “我吃着药的,用不着再麻烦太医瞧了。” 徽嘉听着这话便不舒服,回道:“来都来了,有什么麻不麻烦的,皇姐还是快些让太医瞧了,我与母后也好安心。” 太医已经进来了,矝㽵不好推却,只得乖巧的伸出玉臂让太医诊脉。 皇后给徽嘉无早宫准备的这位太医是个可信之人,他说并无大碍,徽嘉便信他的话,心底又轻快了几分。 ------------ 第53章,光明正大 “我便说不用了,你非要......” 徽嘉一个眼神递给从灵,从灵心领神会的跟着太医出去拿方子领药。 “上心点总是好的。” 太医瞧了,方子也开了,矝㽵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感激之情涌上心头,眼角隐隐有止不住的水光。 王府里的生活虽算不上水深火热,可到底她一个不受宠的女儿,王妃郡主又不待见,过得是连主子身边的下人都不如。 姨娘在王府的生活自顾不暇,给她的温暖实在是微不足道,不然她也不至于被欺负成那样软糯的性子。 “皇姐回想上次的蜜蜂就知道了,宫里的生活没有那么简单,你不强起来,就会被人踩在头上!” 徽嘉虽然才十三岁,可是“耳濡目染”懂得不少,并且皇宫的腌臜事比起王府到底更甚。她反复强调这一点,终是见不得矝㽵在云瞳跟前低眉顺眼的模样。 “皇妹说的我都明白。”矝㽵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和她本人一样,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皇姐明白就好。”徽嘉嫣然一笑,“过两日我去请示母后,咱们出宫玩玩。” 徽嘉当然知道矝㽵不会答应自己,但是她本意就不是自己贪玩,而是想带矝㽵出去散心,也没用征询的语气。 矝㽵不用说都知道自己劝不住徽嘉,还是欲言又止的状态耳边又传来徽嘉还在计划的声音。 “皇姐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早晨便坐马车出去,先到街上逛逛,我瞧你挺爱路边的小馄饨,咱们就在那用了午膳再去京郊的庄子。” “哦!忘了说了,庄子是父皇早年给我的,悄悄告诉皇姐,那庄子里还有温泉呢!皇叔想要父皇都没给的!不过我一次都还没去过,正好过些天和皇姐一起了。” 徽嘉没有几个皇叔,能这样单独提出来的多半是矝㽵生父邺亲王了,毕竟也只有邺亲王的玩心大,好意思求皇上要庄子,当然,皇上看不惯他的作态,怕他惦念,就直接把庄子送给了徽嘉,那房契地契更是金口玉言一落,马不停蹄的送了过去,邺亲王也没脸继续找侄女要不是? 公主出宫不是小事,矝㽵虽然不爱同徽嘉一起胡闹,但瞧着徽嘉脸上洋溢的笑容,又狠不下心拒绝,还在沉默间,徽嘉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这些天皇姐就好生养病,等过两日我来景仁宫请安,一定要看见皇姐生龙活虎的模样!” 矝㽵脸色羞红,这个妹妹贵为公主,却总是口无遮拦的,也是知道她在逗自己,心领了好意。 皇姐还病着,向来又体弱易乏,徽嘉便不再打扰矝㽵,说了几句后便让人休息,自己去了主殿见皇后。 这头梨贵人还在陪皇后说话,和和乐乐的,看不出任何一丝异样。 皇后呷了一口清茶,置盏于案,问道:“你皇姐身子如何了?本宫这两日忙的也没顾上她,待会让青霭开库房给她送些药材去,人病了总爱多想,你这几日多陪陪你皇姐,也别吵着她休息了。” 徽嘉乖巧的回礼:“女儿明白!”又笑嘻嘻的把方才在矝㽵面前说的出宫一事给皇后说了一遍。 皇后倒是想拦着她,可是架不住旁边有梨贵人给徽嘉帮腔,最后只同意了两人在宫外呆一晚。 徽嘉心知一个晚上也是来之不易的,直接轻快的答应,毕竟知足常乐嘛。 出景仁宫时,还对梨贵人眨了眨眼,算是感谢梨娘娘帮忙向母后说情了。 梨贵人淡笑着回了一眼,岔开话题同皇后说着,却不知皇后早把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只是在无声的纵容罢了,暗卫的安排已经在心底过了一遍。 徽嘉原本以为要废一番功夫,结果得了梨贵人的助攻,几句话就搞定了母后,回到了无早宫都还是雀跃的,连声吩咐从心准备两套寻常人家的闺阁裙装,不欲大事声张的出宫。 皇后准了的事,自然不用无早宫太过操心,从心傍晚就拿到了尺寸合适的裙子,还是皇后安排的,没有丝毫问题。 ------------ 第54章,芙蓉胭脂 晚膳合乎心意,徽嘉顺便想起了自己用的香露,拿了瓷瓶匀出一大半,气味无形,盈香满室。 “时辰尚早,让人把这个给皇姐送去,还有,日后都做两份吧。” 香露非比寻常,用料精致,做工繁琐,实在难得,若非如此,徽嘉直接就让矝㽵身边人跟着学了。 思虑片刻,一直送到景仁宫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两年还是带着矝㽵才是。 数着日子过,待到矝㽵痊愈已是小半个月后。 从心从灵准备的一应事务,徽嘉和矝㽵上了一辆马车,车身摇摇晃晃的,铜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好像没过多久,马车已经驶到了京城最热闹的地段,行人居多,为了避免马儿惊人,徽嘉和矝㽵选择步行,正好瞧瞧这不常见的风景。 马车停在路边,两人款款下来,各自身边只跟了两位婢女,虽然比起百姓有些夸张,不过天子脚下随便一抓来官都不算小,贵女们出行的阵仗也不比这差。 由古至今,亘古不变的是,姑娘们逛街都爱布坊胭脂铺,即便公主用尽世间珍馐,对于民间花样也少不了新奇。 抬头间,“芙蓉胭脂铺”的招牌映入眼帘,徽嘉与矝㽵对视一眼,不等人做出反应,先拉着一同迈了进去。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看上这家店铺,断不只是招牌注目,也和店里进进出出的顾客有关。 “皇......长姐你看这胭脂铺生意还不错的样子,应该都挺好用的,我们一人选一点带回去好不好?” 徽嘉语气撒娇,可眼珠子已经在扫台面上的盒子。 矝㽵无奈,拉住徽嘉的手道:“家里的那么多还不够你用吗?”其实她更想说,这些品质也许卖的远不如她正用着的。 徽嘉嘟了嘟嘴,口中不依道:“这不一样啊,用这些也不妨碍我继续用家里的呀!” 矝㽵没办法,只好使出“绝招”,红着脸道:“平时也没见你怎么用这些,天生丽质何必麻烦呢?” 这就是矝㽵很委婉的夸徽嘉美貌了,再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徽嘉理解矝㽵的小心思,她们也不是花不了这点银子,只是矝㽵吃苦长大,节俭惯了,在宫里的日常不用她操心,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一到自己涉及银子,就会扭扭捏捏的。 “姐姐以为胭脂铺叫这个名字是为什么,要是出水芙蓉,那人家这个店还怎么开呀!我倒觉得芙蓉不及美人妆才是,因为芙蓉花很漂亮但比不上美人的装扮,美人加上修饰更是相得益彰,咱们其他的想那么多干嘛呀!” 徽嘉快速的让人打开了胭脂罐,问闻了闻味儿,又看了颜色,满意的包下了好几样,最后还不忘给母后和梨娘娘带上了两盒上好的独家工艺胭脂。 买完了才转过来讨好矝㽵,欣喜满面,“出宫就是为了高兴,花银子也是高兴,何必计较其他呀!我也给姐姐挑了两盒,回头咱们试试效果。”要是不错的话,就让采买的宫人给她再带几盒,徽嘉心里这样想的,但是不敢说出来,怕又引起矝㽵的反对。 矝㽵对徽嘉完全没辙,买都买了,在人家店里劝走,她再做不出更羞人的的事了。 但是这几盒胭脂,完全消耗不了徽嘉逛街的热情,出了香粉铺,走几步又是布庄,不假思索,直接牵着矝㽵一同选布。 理由她都想好了,出宫肯定不止这一次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再出来呢,既然如此,那么简单的衣裙就少不了,总不能穿宫装戴珠翠逛街吧!那岂不是深怕人家不知公主“微服出宫”了,要是御史知道了,还不得跟她父皇告状啊。 布庄伙计的眼光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虽然徽嘉和矝㽵穿的普通,发髻上也只钗了两支步摇是为的不显得单调,可通身的气度,还有跟着的四位丫鬟,一看就不是寻常府邸的小姐。 这才刚进店,帘子后就有伙计端着盘子盛着杯盏上来。 “二位姑娘走得累了吧,这是小店最好的茶水,给二位润润嗓子。” ------------ 第55章,馄饨水饺 对于别人的善意,二位公主不好拒绝,不过,不接受饮食上的馈赠是她们的原则。 矝㽵笑着好言道:“多谢。” 一进店,就见屋内布料环挂三面,通往里间的那面墙开了个门,门的一边是布匹,另一边是客人歇脚的桌椅。 茶水放在了桌上,徽嘉二人也被引入座,这时,方才上茶的伙计介绍道:“二位姑娘好,这是我们掌柜的。” 什么等级的客人什么待遇,相对而言布庄还是很清楚的,毕竟穷人买一点,富人买一车。这不,掌柜从帘子后边儿看见了,亲自拿了两匹光亮颜色的布出来。 “二位姑娘看看我这布,也是咱有缘,刚到的新货,还没来及通知京城老顾客就碰着您二位了。” 掌柜笑得灿烂,这种闺阁小姐的生意向来是最好做不过了。 徽嘉一眼扫去,就知道这是上等的料子,暗暗称赞掌柜的有眼力,不过她今日不是想要这些昂贵到寻常人穿不起的布匹,要说吃的穿的,宫里面她什么没有,进店只是想买一般的罢了。 “掌柜的客气了,你这布是好布,可我姐妹二人今日要买的只是一般绸缎,你这可有?” 掌柜脸色一僵,不过转瞬恢复如常,“你去把柜子上的绸缎拿给二位姑娘瞧瞧”。 “好嘞”。 掌柜吩咐完伙计,自己舔着笑意道:“姑娘慢慢看,咱店里其他布料的品质都是好的,在下先把布放回去,失陪了。” 掌柜说完,抱着布进了帘子后面,一直到徽嘉和矝㽵选完布匹都没再出来。 不过徽嘉才不在意这些,她的目的只是买布,要听恭维的话直接办个宴会就是,少不了京城贵女的吹捧之声。 她们不常出宫,若说皇后准备的裙装也够了,只是皇后的心意是要她们穿的舒服,却没想到有些太贵的布穿在两位妙龄少女的身上,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再则,这要是被御史瞧出来了,今后出宫就更难说了。 两人各定了四套裙子,留了从心在店里记尺寸,准备去小吃摊那坐会。 沿街叫卖的小贩在行人中穿梭,切糕,驴肉,三角,糖葫芦的叫卖声声入耳,民间的烟火气使徽嘉暖洋洋的。 三个人坐在杏林药房外边的混沌摊,卖混沌的是位热情的老大娘,生意做的有声有色,混沌皮薄肉鲜,那香味飘得没有十里也有五里。 四张桌椅,因临近午膳时分,坐得满满当当,徽嘉几人都是等人刚走就坐了下来。 点了三分小馄饨,一碟子水饺,一叠小汤圆,等从心找过来,四个姑娘分食刚刚合适。 矝㽵从前常来这里,因为馄饨摊里药房近,每次卖绣品挣的钱,过来给姨娘买药,再打包一份馄饨带走和姨娘一起吃,真是她那时最惬意的事。 徽嘉千金玉体,能来这个地方用午膳,矝㽵明白完全是因为自己,忍下了感激的泪水,也放开了心扉,“若非妹妹,我......连一碗馄饨都吃不起......” 话未说完,徽嘉直接笑着打断,“姐姐别说这些,你我如今都是爹娘的女儿,有我的就有你的,忘记以前才能更好的活在现在不是吗?” “方才一直逛,我都有些饿了,咱们先用膳吧!”递上筷子给矝㽵,让她夹碟子里的水饺。 矝㽵怕一开口就会哽咽,从前还好说,如今在街上哭就实在是丢了身份,只好默默点头用膳。 宫廷御膳吃久了,山珍海味也不如民间小吃来得有趣,四个人吃得满意了,还顺道去点心铺每样来了一包。走走看看又是小半个时辰,这才上了马车,缓缓往京郊的庄子驶去。 庄子这边早就接到了消息,徽嘉和矝㽵到地方时,管事姑姑已经按职位排列开来等在门口。 两位公主一下车,请安问礼的声音直面扑来。 徽嘉面对正经场合收起了嬉笑的表情,只微微含笑,等待矝㽵应声。 “免礼。” “谢公主。” ------------ 第56章,都住清苑 庄子的管事姓徐,人称徐姑姑,是皇后原先的陪嫁,后来配了亲事,很快又有了孩子,皇后便开恩让她来庄子做了管事,正好可以一家人团聚。 这些年在宫外把庄子打理的井井有条,皇后也算没看错人。 “浴汤和热菜都备下了,公主请。”徐姑姑恭恭敬敬的在前引路,一边介绍庄子的布局,半点没因为自己是庄子最大的管事而拿乔。 矝㽵和徽嘉心底对徐姑姑很是满意,跟在后面,时而点点头,接上几句。 庄子不算小,隔了一边是徽派风格,另一边只简单的衬了一下温泉。为了方便主子们使用,大院子里均引进了热汤,独保留了一池大的在正院,也是想得很周到了。 徐姑姑道:“清苑除了热汤,还有一池莲花,公主闲暇时不妨泡泡汤,赏赏花。” 矝㽵略微惊讶,“这个时候还有莲花,真是稀奇呢!” 徽嘉拉着矝㽵的手,笑着道:“对呀,妹妹也还没见过热汤滋润的莲花呢!” 转头又对徐姑姑道:“徐姑姑治理有方,本公主回去会告诉母后的,母后一定也很开心!” 徐姑姑附身一礼,“公主谬赞了,这不过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守好本分自是应当,做的出色也该嘉奖,皇姐你说是不是呀?” 矝㽵宠溺的看着徽嘉,笑道:“皇妹说得对,徐姑姑做的好自然该赏。” 徽嘉思考了一下,续道:“不如,徐姑姑把庄子里做事得力的人名字记下,待本公主和皇姐回去后,让母后论功行赏,这样他们将来也会更用心做事。” 徐姑姑没有质疑徽嘉的权力,依言回话,“公主说的是,奴婢稍后就把名单送过来。” 徽嘉看向矝㽵,询问道:“咱们带的人也不多,不如都住清苑如何?晚上可以和皇姐一起用膳、泡汤,这里又有荷花可赏,真是不错!” 想法虽好,可这不符合矝㽵的个性,她忙道:“这不合规矩吧......” 徽嘉小嘴一翘,“哼,本公主的底盘规矩当然要自己定,谁敢乱嚼舌根子?” 清苑就是正院,有一池最大的热汤,如果帝后过来自然会住在这里,但自从庄子建好之后,帝后就没来过,加之庄子给了徽嘉,徽嘉就是这里的主人,她想住哪自然没人有异议。 徐姑姑把二位公主带到清苑的厢房后,各派了两位侍女来伺候,毕竟公主身边的人还不太熟悉这里。 一天下来,马车坐了几个时辰,徽嘉觉得身子都要抖散了,她现在只想泡泡温泉,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个觉。 是以晚膳要的简单,豆腐樱桃肉,板栗烧野鸡,龙井虾仁,素烩三鲜丸,花香藕,姜汁白菜,红稻米粥等,虽然菜名多,可分量不过小碟,可以让人吃畅快,又不会太过。 马车颠簸,休息得更累,晚膳实在催人嘴中落泪。 矝㽵和徽嘉举箸欲食,门口突然来人禀报有人求见。 两人不解,庄子里素日没有正经主子,谁会这么碰巧,她们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要见? 徽嘉身为公主完全可以让人等着,但是这样以权压人不是她的作风,只好同矝㽵先去前面见见来客。 云瞳方才在街上就看见矝㽵了,她们从布庄出来,正好打了个照面,只是二位公主忙着说话,没注意到周围的人。云瞳也不相信矝㽵还能出宫来,接下来连街都不逛了,远远的跟在她们后边。 最让她想不到的是,公主居然坐在街边吃馄饨,还吃的喜笑颜开的,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徽嘉。 堂堂公主出宫不带侍卫,真说不定是不是偷跑出来的,这个把柄要是被她抓到了,看徽嘉今后还如何继续为了矝㽵和她对着干!她这才一直跟着也来了庄子,因为旁边的小庄子是邺亲王名下的。 当初皇帝把这个庄子给徽嘉之后,邺亲王面子上过不去,又不好意思找侄女要,只好在旁边自己花钱买了一幢,不过他的庄子自然没有徽嘉的大气精致,因着也有温泉,邺亲王偶尔也会去上几回,云瞳有幸跟着来了一次,她当时还以为旁边的这幢是邺亲王府的。 不管如何,云瞳还是当朝郡主,下人对她始终毕恭毕敬,徽嘉和矝㽵过来的时候就见人正端坐着,手里还捧着茶盏撇那无须有的浮沫儿。 ------------ 第57章,云瞳来访 架子倒是摆得不错。 云瞳见着来人,也有模有样的起身行了礼,“参见公主。” 礼是到了,只哪位公主不必言说便可明了。 徽嘉嘴角上扬,没有说话,反而侧目看向矝㽵,意思是要她作答。 矝㽵脸上烫得犹如火烧,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可徽嘉也不着急,大不了就让云瞳等着呗,正好消消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锐气。 云瞳本想晾晾矝㽵这个“冒牌”公主,顾特意向徽嘉行了蹲礼,意在对嫡公主示好,没想到徽嘉不做回应,她又不好自行起身,嘴里的牙都要咬掉了。 不到一盏茶时间,徽嘉瞧云瞳蹲的发颤的样子,想来这礼是很久没练过了。 矝㽵陷入了沉思中,内心矛盾的小人在打架。徽嘉不想明着撕破脸,毕竟矝㽵现在还不能“徒手撕云瞳”,只好低低的叫了一声:“皇姐”。 这才把矝㽵叫醒了过来,紧张又忐忑的急言道:“不必多礼!” 云瞳顺势站了起来,大袖一甩,低哼了一声,心里早已骂了两人无数遍。她的侍女虽然腿也酸,却赶忙上前扶着。 这个时候徽嘉才笑着与矝㽵对视一眼,带她去了上首落座。方才徐姑姑派来的婢女立马呈上了茶。 “时辰不早了,郡主来找本公主可是有事?” 云瞳还靠在自家侍女身上,强忍着想要揉小腿的冲动,听到这话才发现两人坐的好好的,却没招呼她也坐下,想着自己也是有身份的人,不必跟矝㽵一般计较。 “姐姐想和妹妹单独谈谈,还是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出去吧。” 话音一落,徽嘉脸上浮起一层冷笑,倒是示意让从心从灵把下人带出去,只按着矝㽵的手不让她动。 “郡主有何想说的直言便是,现在这里没有无关紧要的人了。” 云瞳一怔,伸出手指向矝㽵,“那她......”不是还在吗? 徽嘉对这个堂姐实在看不上眼,锦衣玉食养出了一个刁蛮任性的郡主,白费了从前给她的教养姑姑。 不经意间声音带了一丝怒气,“皇姐是本公主的亲姐姐,有什么听不得的吗?” 云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虽然她从前与徽嘉的关系算不上太好,但也不至于差到哪去,至少她认为她比一个庶女强得多吧! “我也是你的亲姐姐啊!凭什么你要和一个姨娘生的贱人要好,都不和我相处?” “放肆!” “堂堂大周嫡长公主岂是你能置喙的?郡主的规矩莫要让本公主来教,仔细丢了邺亲王府的脸面!” 要不是矝㽵拉着徽嘉,那一巴掌都要被徽嘉呼到云瞳脸上了,谁不知道徽嘉公主向来护短呢。 “你今日要是来挑拨是非那便来错了,本公主向来只信自己的所见所闻,莫说皇姐是不是姨娘生的现在都是母后的女儿,难道王婶都是这么教你的吗?” 云瞳突然就后悔了,她刚刚不该一时冲动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嘴里不停的喃喃道:“没有......没有......” 天已经黑了下来,月亮只露出了半边脸,门在方才下人出去的时候带上了,只余下了几扇透气的窗户。 多说无益,徽嘉不想与云瞳再废口舌,外面风摇摇的,桌上的膳食估计都凉透了。 “时辰不早了,郡主再不回去王婶怕是要担心了。” 云瞳心底冰冰的,她知道这里不欢迎她,她也没脸再呆在这个屋子里,浑浑噩噩的出了院子,只听到庄子里的下人问她是否需要安排马车送她回王府。 她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的,回了声:“不用了”,走了几步又突然顿足,对着方才的下人说道:“公主到访庄子想来你们也是累的,不用送了,前面的路我来的时候记下了,邺亲王府的马车就在门口候着,你们忙完了下去歇着吧”。 下人不明所以,只当云瞳郡主心肠好,体谅下人,又确认了一番,这才回了自己工位。 云瞳在原地站了片刻,注视着前面回廊的石拱门,眼睛逐渐变得澄明,柔荑捏紧了袖口里的纸包,换了个思绪,瞧了瞧周围了无人影的树丛,转头走向了另一边。 徽嘉这边送走了云瞳,忙安慰矝㽵道:“皇姐别多想,人家既然是来挑拨离间的,那话自然就不中听,咱别把它当一回事。” 矝㽵忍了许久的泪珠子,忽然间像打开闸门的水,奔涌而出。 “她说的对,我是姨娘生的,所以我也是个下人,虽比她年长,却像她的丫鬟一般围着她转,她有的我都没有,却还要在我面前炫耀一番,若我不开心了,她便高兴了。” “从前我顺着她,没有与她争过一回,哪怕是父亲......王爷随意送的一样微不足道的礼物,她即便瞧不上也非要拿去,再假装不注意摔坏了还我,我都没有计较。” “王妃掌管着庶务,不给姨娘月钱,下人们拜高踩低,克扣姨娘的饭食,姨娘病了整月都没有大夫愿意来诊治,我便不分昼夜的刺绣,每月悄悄的拿出去换钱给姨娘买药。” ------------ 第58章:活在当下 “这也就算了,他们竟然还不肯罢休,竟然要让姨娘去给王爷抵债!” 矝㽵说到这里已然有点泣不成声。 徽嘉只好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出来发泄了,兴许心里会好受一些。 矝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姨娘没了,她的价值用尽了,如果……如果,我没有入宫的话,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我送了啊!” “皇姐别想那些没用的,你现在已经入宫了,是父皇母后的女儿,是徽嘉的姐姐,今后没有敢欺负你了。” 徽嘉的眼神无比坚定,她希望自己能给矝庄信心,让她成长起来,毕竟自己总不能时时陪着她,若是再强不起来,皇宫那拜高踩低,逢人说话的地方,以后宫人也在背后欺负她可怎么是好。 “我可不会劝皇姐你原谅他们,人就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别人怎么伤害你的,你就应该怎么还回去,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皇姐若还不知道怎么做,妹妹可以代劳,不过妹妹帮得了你一次两次,帮不了你一辈子。一旦我出嫁池国,你又不愿同母后说,那便是任人欺负,任人随意踩踏母后的面子!” “我不会!”矝庄一瞬间醒过神来,她是善良,不是愚善,母亲已经没了,她不能再由着别人伤害母后! “我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傻了,委屈求全,又哪里求得到成全?不过是变本加厉的伤害!如此血缘也抵不过母后与皇妹的寸寸关心……” 矝庄突然冷笑一声,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意,是徽嘉第一次在她身上瞧见。 “从今往后,我只是大周的公主,父皇母后的女儿,你的亲姐姐。”冷意褪去,是真情的流露。 徽嘉轻轻拥住矝庄单薄的身子,勾起嘴角,缓缓回了个:“好”字。 这边一番折腾再回到清苑,晚膳已经撤了,气过之后没了食欲,便也不再传膳。下人不敢怠慢,打听了口味备着糕点,只等二位公主一饿便能用上。 热汤池不小,水面上烟雾缭绕,四周拉了帘子,更有婢女守在各处。池边支了张小桌子,盛着徽嘉点名要的青梅酒。 酒是去年酿造的,人是活在当下的。 两位公主分别更衣过后,再下的池子,皆发出了舒服的轻叹,好像毛孔也都张开吐泡泡了。 想来矝庄未曾泡过温泉池子,徽嘉的法子,不露痕迹的让她放松下来。 “曾听人说,热汤有养身之效,不瞒妹妹,在从前,这些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至于是谁说的,即便矝庄不开口徽嘉也知道,无非是云瞳在跟前炫耀的。 徽嘉玩着水,无意提那些不快之事,只道:“是呀,父皇也说泡着不错,咱们以后常来就是。” “皇妹倒是想得美妙,咱们出来一次多不容易啊。”矝庄拍了拍温热的水面,水花泛起珠子溅到脸上也不在意。又拿出姐姐威严,微微沉声警告道:“你可别动那些小心思”。 徽嘉的小九九被识破了,只好“嘿嘿”一笑,继续道:“等皇姐出嫁的时候,这庄子就作为妹妹给皇姐的添妆,那皇姐就能想来就来了!” 矝庄被徽嘉的大方吓了一跳,忙回道:“那可使不得,这也太贵重了。” 池子也不算特别大,徽嘉在里面游了半圈,也是畅快,闻言,不置可否的道:“这算什么,本公主的姐姐,值得更好的,再说了,我出嫁之后,大周的庄子不给皇姐,岂不是要便宜了别人?!” “那……” 这话让矝庄无以为驳,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没有什么底子,她原也不打算嫁人,宁愿在宫里陪皇后一辈子。 徽嘉不理矝庄脸上的酡红打趣道:“皇姐不要太感动哦,以后还有多多的好处呢!” 当然,矝庄才不想承认自己害羞什么的,说不定是热气冲出来粉颊。 呆在池子的时间不易太长,一刻钟左右,徐姑姑便适时提醒道:“二位公主可要上来用些茶点?” 二人对视一眼,矝庄便接道:“有劳徐姑姑了,方才没吃东西,正好皇妹也上来用些吧。” 池子上边的从心和丁蓉手脚麻利的把徐姑姑带来的糕点同先前的摆在一起,从灵和丁萱也各司其职,扶着主子坐下。 白天在宫外尝了不少糕点,现下两人只略略填了几分肚子,便端着酒杯轻呷起来。 矝庄原先还不知道杯中是酒,只小口入嘴差点跳起来。 ------------ 第59章:是好兄弟 “这是酒呀!皇妹你也太大胆了吧,要是母后知道了咱们可不得受罚!” 徽嘉又往醉里送了一口,这才道:“哎呀,皇姐你别怕,都出宫了规矩还那么严干嘛,又不多喝,想来母后是不会怪罪的。” 矝庄心想,出宫又如何,又不是我们不说母后就不知道了。不着痕迹的扫了徐姑姑一眼,心下叹气,可又拿徽嘉没有办法,只好劝说:“那你少喝点。” 徽嘉一口答应,“好的,好的,皇姐你看这酒壶,本来就只有半壶,你我一人两杯,也不算太多,更不会醉人。” “只是尝个味道罢了。” 徽嘉说完还把头凑近矝庄,拿手挡在嘴边道:“皇姐我悄悄告诉你,这不是我第一次喝酒了!” 话音落,不顾矝庄瞪大的眼睛,哧哧的笑了起来,转而喝了杯中最后一口,丢开披风,跳到了池子里。 这样洒脱的态度,矝庄才更是看痴了。她早该清楚,原来自己还不如小几岁的妹妹活得明白。 矝庄的披风被丁萱丁蓉笑着取下,随后自己慢慢下了池子…… 因为不会游泳,矝庄始终靠在边上,又忍不住想问徽嘉,那踌躇不前的样子,逗得徽嘉笑得花枝乱颤,最后还是寄在一起说悄悄话。 “你第一次喝酒究竟是什么时候啊?” 徽嘉挑眉,故作高深的样子,“皇姐真的那么想知道吗?那我说了你可不能给母后告我的状!” 矝庄一口答应,“当然!我是什么人皇妹还不知道吗!快说吧,说吧~” “嗯……就是以前的宫宴,我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吧,我问母后杯子里是什么,母后说是酒,但又不让我喝,那我就偏要尝尝是什么味道!” 矝庄完全一副拿徽嘉没办法的模样,“你呀!” 徽嘉“嘿嘿”一笑,继续道:“宫宴嘛,母后那么忙又不能一直看着我,我就和球球悄悄跑到后殿,从宫女那里‘拿’了一杯……” “皇姐我告诉你,球球虽然胖,可是胆子也太小了!我都喝了他还不敢尝,结果最后也没喝成,真是太遗憾了!” 矝庄的额头就差三条黑线了,“你玩归玩,闹归闹,有违宫规的事情还敢做,你是父皇宠爱的公主也就罢了,人家还不得被御史夫人禁足两个月啊!” 徽嘉吐了吐舌头,当时还觉得自己是个小机灵鬼儿,酒是拿的宫妃的,清甜不易醉,球球就是太胆小了! 管他是不是宫规,从小到大他帮忙背锅背得也不少啊……两个人皮实了点,却是无伤大雅。御史夫人再严厉,可到底不是自家孩子的主意,又有皇上皇后帮忙护着,祁航也没受过太大的责难,而徽嘉则往往是被禁足在无早宫学习,谁也不会觉得这样的惩罚过分。 “就是可惜了,我们都长大了,不得不顾及男女大防,说起来,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球球了。”徽嘉说着,原本灿若星辰的眼眸生了些许暗淡。 上回还是池国使臣来朝,赛马的时候匆匆一面,蹴鞠结束送了烤肉,也没真正见过,更不要说在一起玩耍了。 “见面又有何难,只是回不到从前那般无忧无虑,还不如就放在心里,难过的时候拿出来回味,也不失为一种慰藉”。 矝庄比徽嘉大两岁,心思也更为细腻,她能看出徽嘉只是想念伙伴,可架不住宫里人多嘴杂,再说起来易被有心人传出去坏了名节。 徽嘉闻言也突然意识到了,一改失落之颜,笑着开口:“皇姐说的对!球球永远是我的好兄弟!” 矝庄没忍住,“噗嗤”一笑,方才还双眼无神目光呆滞的某公主,这会就能耍宝了,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白天阳光明媚,夜晚却遮了月亮,星星也半点不见,恰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温泉池子泡得比浴桶舒服,舒经活血,缓解了一天的劳顿,半个时辰不到,在徐姑姑的提醒下,二位公主先后出来沐浴更衣,互道安好,再在清苑各自睡下。 没有星星跳舞的夜晚,本以为会安眠到天亮,结果才半宿,外面便多了人往的脚步,夹杂着其他声音,急切而又无措。 徽嘉素来轻眠,有点响动便会醒来。宫人受过训练,不会毛手毛脚的,庄子里则多是周围的庄稼妇女,大有做长工的,不会那么细致。 徽嘉坐起来撩开帘子,又干脆扯开被子,下床来饮水,顺便唤人进来问问。 今夜是从心守夜,但叫人之后来的却是从灵。 ------------ 第60章:生疹子了 “参见公主,公主您醒了啊,可要奴婢扶您再去睡会?”从灵行过礼,垂着头走到徽嘉跟前。 “怎么是你呀,我记得今晚是从灵来拉帘子的。” 无早宫的规矩是,谁值夜谁最后拉下床榻前的帘子,再熄掉蜡烛。 从灵恭敬道:“回公主的话,今晚确是从心值夜,只是隔壁大公主病了,奴婢二人怕那边人手不够,便由从心过去帮着,奴婢留着照顾公主……” “你是说皇姐病了?晚上不还好好的吗?”徽嘉一急,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从灵忙退步拦住徽嘉,“大公主怕打扰到您,不让奴婢们告诉您,夜里寒气重,公主这会要过去的话,还是先更衣吧。” 拦肯定是拦不住的,从灵只有换个妥帖的方式告诉徽嘉,她才不会不管不顾。 徽嘉也知道如何为好,别出宫一趟,两个人都病了,又不想耽误时间,便直接披了披风就要出去。 从灵只好踩着小碎步跟着,一边回道隔壁的情况,“方才从心派人来说了大公主的病症,好像不太乐观……” 徽嘉急她话不一口气说完,皱着眉头道:“怎么个不乐观了?” 从灵藏不住面色,吞吞吐吐回道:“说……说是……起了……疹子……” 徽嘉顿住走到门口的脚步,神色凝住,转头看向从灵的眼睛。 “你说……疹子?” 在疹子一事上,风寒都不值一提。而这事儿,可大可小。 昔年,先帝一贵人就是起了疹子,怕耽误侍寝,便隐瞒太医院,最后被同一宫的妃子揭发,太医诊断说会传染,先帝差点也被染上,贵人差点一死,还是贵妃求的情,虽治好了病,贵人却成了庶人,当时也算闹得人尽皆知。 “太医来了吗?可诊治过了?” “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这方面的圣手今夜在宫里当值,可能会晚点……” 徽嘉急得心里冒火,保守起见,她不能亲眼进去看看情况,又吩咐道:“拿本公主的令牌快去宫里请人,就说本公主不舒服,再让小厮到附近找找最好的大夫!” “是!” 从灵下去安排,徽嘉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思考前因后果。 任何事情必然事出有因,有心人去找就会有线索。 想起今天吃喝皇姐都与自己相同,自己用的只多不少,但是自身没事,便暂时可以排除下毒,具体还得太医验过吃食再定夺。 片刻之后,徽嘉还是没有找到眉目,侍女们白纱蒙面,接连端着水盆从院子里路过,看得她心烦不已。 眼前突然晃进了一个身影,正是徽嘉要找的,“慢着”。 丁萱本福身行礼微顿,听徽嘉唤到,立刻把水盆歇在地上,欠身,“公主可是有事要吩咐奴婢的?” 徽嘉点头,问道:“你跟着大公主多久了?” 丁萱是跟着矝庄进宫的,丁蓉则是后来宫里分的大宫女。 “回公主的话,奴婢自八岁就跟着大公主了,奴婢断然不会有害大公主的心思,公主明鉴!” 丁萱闻言忙表着衷心,扑通一声跪下,言语带着哭腔。她跟着矝庄苦尽甘来,不会那么想不开。 她这么表态,倒把徽嘉吓一跳,“本公主原就是问问,你别着急,断案的事自有府尹,本公主才不会草菅人命,你快起来跟本公主说说大公主有什么禁忌。” 丁萱用袖口擦了擦眼泪,道了声:“谢公主”,这才起身。 “大公主从前在王府过得和奴婢没什么两样,倒是没什么禁忌,只是一点……大公主不吃花生,因为姨娘吃了会腹泻,所以不让大公主吃,其他奴婢便不知道了。” 徽嘉听后略有所思,想了想道:“你可见过大公主吃花生?” “奴婢未曾见过。” “本公主知道了,你忙去吧。” 丁萱回完话,端着盆子快步进了里面,留下徽嘉一人在院子里沉思。 等从灵带着太医匆匆赶到之时,天已经亮了。 宫里的太医不少,陈太医就爱专攻一术,也更精于此,“微臣参见公主。” “陈太医免礼,快进去看看皇姐的病如何了?”徽嘉也顾不上行礼,还是皇姐重要。 ------------ 第61章:住一起了 陈太医拱手道:“还请公主留步,容微臣看过再向公主作答。” “那就有劳陈太医了”。徽嘉也是明事理的人,乖乖的就等在外头。 门口的侍女忙递了面纱给陈太医,戴好方才入内。 从灵垂立一旁,低声询问道:“公主没睡好,可要歇一歇?” “皇姐的病情未明,我一刻也放心不下,还是等太医出来再说吧。”徽嘉回到之前坐的地方,支荑扶额,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灵自觉的呆在徽嘉身后,替她捏着肩。 徽嘉体谅她一夜未眠,又进宫一趟,拉下了肩膀上的手,柔柔道:“你也累了一宿,歇歇吧。” 从灵便停了动作,“谢公主”,又小心翼翼的说:“禀公主,奴婢回来的时候,发现皇后娘娘也知道这事了,出宫马车还是娘娘安排的。” 皇后是后宫之主,从灵拿着自己的令牌在宫里找太医,要皇后不知道也难,徽嘉不解从灵的这番话,但还是道:“我说你们回来的怎么这么快。” “可是奴婢在宫门找的侍卫老乡,悄悄请的陈太医,就怕宫里知道说公主的闲话……娘娘应该是不知道才对的啊……” 从灵还在琢磨怎么透的消息,徽嘉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那还不简单,肯定是有人传的信,竟然比你入宫快,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消息都传到母后那了,自然后宫也都知晓了。人云亦云,即便皇姐的疹子不会传染,也要被诬陷一番”。 徽嘉心知,怕是要在庄子多住几天了。 从灵张了张嘴,正巧陈太医出来,便不再说什么。 徽嘉听见开门声,起身迎了上去,在不明了之前,自觉隔了安全距离。 陈太医道:“禀二公主,臣暂且还不能妄下结论,容臣验过大公主吃食再做定论。” 徽嘉侧身,眼神示意徐姑姑带路,“陈太医请。” 凡是吃食,一概有留样,徽嘉并不担心这点,只怕有心人下手,而自己这边又找不到源头。 等不到结果,又没有办法,徽嘉被劝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未再见到陈太医,倒是宫里派了人来接,还是青蔼亲自来的,徽嘉仿佛一下有了主心骨。 皇后带了话说,莫问,一切事宜统统交给了青蔼,徽嘉便只负责和从灵收拾行囊,直到上了回宫的马车,才看见青蔼的身影。 她忙前忙后,安排的妥妥当当,临行才出现在徽嘉面前拜见,当然徽嘉也不会嫌她没有规矩。 没有大张旗鼓的仪仗,一辆马车坐了徽嘉,青蔼,从灵主仆三人,徽嘉忍了半晌,青蔼这才帮忙解惑。 “公主莫急,大公主的马车在后头呢,有从心她们三人照顾,不会有事的。” 徽嘉也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她还以为要被留在庄子等病好。 “姑姑的安排,我自然放心”,徽嘉浅浅一笑。 虽然没得到太医确诊,青蔼也把话说在了前面,“回宫后,大公主也许不能住在景仁宫了。” 徽嘉笑容一僵,缓和了下表情,懂事的点头,“我知道的,不过可以让皇姐搬到无早宫来,无早宫这么大,还怕住不下一个人吗?” 这事儿青蔼没法做主,只搪塞道:“奴婢会把公主的话带给娘娘的。” 矝庄虽然是大公主,但宫里人未必瞧得上眼,在她没有立威之前,徽嘉只有自己护着才算放心。 徽嘉不死心,继续道:“姑姑可以告诉母后,我与皇姐在庄子都是住在一起的,要传染早就染上了,只是母后那里各宫娘娘每日晨昏定省,人多手杂,同我住是最好不过了。” 马车徐徐驶过,声音寂寥而单调,徽嘉直接先斩后奏,带着矝庄到无早宫安顿下,又嘱咐青蔼稍后让人慢慢把矝庄的东西从景仁宫移过来。 等后宫众人知道这事儿时,已经尘埃落定了,矝庄以后便是徽嘉的邻居了。 ------------ 第62章:不传染人 陈太医回宫后被请到了景仁宫复命,徽嘉无从得知矝庄的病况,就连丁萱戴着面纱也被叫去了一趟,大抵和徽嘉问的没有出入。 只是徽嘉突然想到一个疑点,若是疹子传染,那矝庄又是怎样染上的?只好又把丁萱请到了自己院子。 “我记得你上回说姨娘吃花生腹泻,便不让大公主吃,此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丁萱细细想了想道:“姨娘从前受宠了一段日子,王府里伺候过的老人约摸知道。” “既然有人知道,那便不能排除正巧到访的云瞳郡主。”她的嫌疑不小啊。 消息传回宫的速度,比请太医的马程还快,应该是早有预谋,为的是借传染一事,不让矝庄回宫。但云瞳一个小小郡主,在宫里的手伸不了那么长,看来还有的人在推波助澜。 无早宫外渐渐传出流言,说大公主身体有恙是因为长了会传染的疹子,连二公主也被软禁足了。 徽嘉没想到自己照顾矝庄足不出户,最后却演变成了禁足,真是笑话。 最后太医给的结论是大公主吃花生过敏,今后不再接触花生,调养一阵便能痊愈。 正巧,同徽嘉的所思无二。 无早宫里伺候矝庄的宫人摘下了面纱,皇后传了温泉庄子的人来问话,彻底把庄子整治了一番才重新交到了徽嘉手上。 五天过后,矝庄已经好了大半,脸部日日上药勤快,只剩有些许淡红的印子,略施粉黛便可遮掩,未免刺激,还是不施的好,这话多是徽嘉劝说,矝庄也不甚在意。 从心在院子里浇花,正逢青蔼过来,熟稔的打起招呼。 “姑姑又来替娘娘看望公主了啊,快进来喝杯茶!”从心利落的放下水壶,就要进去禀报。 青蔼推辞道:“不用麻烦,我看看就回去复命,你忙你的。” 从心笑着挽着青蔼的手臂,撒娇道:“不着急,奴婢陪姑姑进去拜见公主,公主在看书呢。” 徽嘉这会儿一个人窝在榻上,一听声音就知道外面来人了, “奴婢给公主请安。” “免礼。” 从心行过礼便冲青蔼眨眼,对徽嘉道:“公主,青蔼姑姑来了,奴婢就先下去了。” 这两日青蔼奉命日日来无早宫,徽嘉不出门,她便捡了重要点的话说了,两人再一道去探望矝庄,之后她回去复命,徽嘉再陪矝庄聊天。 今日天色不错,徽嘉改变了往日的主意,问从心道:“你还有其他的活?” 从心不知所措,回道:“没有呀,照顾公主才是奴婢的正事儿。” 徽嘉嘴角勾起笑容,“瞧你裙摆上的泥,回去收拾一下,等会陪我去外面走走。” 从心低头一看,裙角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泥点,她脸颊一红就要请罪。 徽嘉什么时候惩罚过身边人,笑着拉住她即将蹲下的身子,“快去换了,我去皇姐那了。” 说罢,转头看向青蔼,青蔼回之一笑,跟在徽嘉身后,只是踏出门前,侧目深深看了从心一眼。 从心瞬间觉得那温温柔柔的眼神,竟然射出了一抹威震的光。 徽嘉来的时候,矝庄正坐在廊下,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两个侍女也低着头站在一旁,整个院子安安静静,洒扫的宫女都不敢大声了,怕惊扰大公主沉思。 眼见二公主来了,宫人都欲请安,却被徽嘉制止了。 直到徽嘉坐到身旁,矝庄才如梦初醒。 徽嘉笑着调侃道:“是我打扰皇姐了。” 矝庄脸上露出了一抹赧色,回绝道:“哪有,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开过玩笑又瞧见青蔼,矝庄转而礼貌的问候,“青蔼姑姑也来啦。” 青蔼福身行礼,“大公主今日看着,好了不少。” 徽嘉闻言往矝庄脸上“巡视”了一圈,发出感叹:“青蔼姑姑说的没错,真的看不见了!” 矝庄才不理徽嘉的“胡言”,知晓青蔼奉命来的,只回了她,“你又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脸我还不清楚嘛,是剩一些印子了”。 徽嘉不依,“太医那里好用的方子不少,还怕什么印子,自然是看不见的!” 矝庄一向是说不过徽嘉的,只笑着不反驳。徽嘉便顺势提到出去走走,正好和同青蔼一起见见母后。 “有几日不曾出来,看哪都觉得变了不少。”矝庄同徽嘉一道说着话,青蔼和从心她们则跟在后面。 徽嘉这些年在宫里是见惯了变化,故而道:“所以才有日新月异不是?皇姐今后还是要多出来走走,闷在宫里一点都不好,正好以后我陪你。” “好”。 ------------ 第63章:元嫔嘴碎 “是挺好的,嫔妾若是那位姨娘,看见女儿同公主这么亲近,心里简直不要太高兴了。” “娘娘您说是吧?” 元嫔跟着禧淑妃像是要往御花园去,两道人马撞到一起,似是冤家路窄。 禧淑妃捻着锦帕点了点鼻子,睨了眼矝庄,但笑不语。 “皇姐是父皇母后的大女儿,元嫔说的话,本公主听不懂,大家也听不懂,还望慎言!” 徽嘉素来看不惯元嫔的惺惺作态,小家子气,是随尽了她迎合的主子。 “本宫说的话公主听不懂就算了,总有人能听懂的。”元嫔斜眼看着矝庄,一丝挑衅遍布周围空气。 徽嘉想要反驳回去,矝庄却拉住了她的袖子,耳边闻到瓷音:“元嫔娘娘的教养就是拿去世之人说笑吗?不如同我一道熟悉熟悉宫规,不管怎么说,您面前的两位都是嫡公主呢,当着人说她坏话,您可别丢了淑妃娘娘的面子呀!” 元嫔一下瘪了嘴巴,碎碎道:“本宫可没说什么坏话”。 一旁的禧淑妃脸色也不好看,大概是被那嫡字打了个响亮的耳光,暂时回不过神。 矝庄轻笑一声,不想同这种人多说,故意道:“本公主还要和皇妹去景仁宫给母后请安,二位娘娘可要一同前往?” 元嫔急着看禧淑妃脸色,顾不上对话,徽嘉顺势接道:“想来二位娘娘忙着赏花,皇姐还是和妹妹先走吧。” 闲情是赏花,何来忙一说。 “那就……不耽误二位了。” 矝庄拉着徽嘉,二人携手打了一场漂亮仗,嘻嘻哈哈的去景仁宫。 可方才没说话的禧淑妃,这会眼神冰冷的看着元嫔。 元嫔低声咒了一句:“她算什么东西!”抬头才发现禧淑妃不虞,手心微微出汗,开始替自己的不利辩解。 “嫔妾从前没瞧出那外头来的这么能说会道,定是跟小贱人待久了学的。” “闭嘴!” “说了这么会子还没说够?本宫的脸都给你丢尽了!”禧淑妃满脸不快,大袖一甩,先步离开原地。 元嫔心知惹怒了淑妃,收下自己的不爽,忙追上去安抚…… “大公主方才的真是霸气!好似……好似换了一个人!”几个侍女从没见过这样的矝庄,都附和的点头。 丁蓉道:“依奴婢看,这才是大公主的本色,这样的大公主好像闪着光,任何小人都不敢来招惹!” 从灵几个听了捂着嘴笑,就连不搭话的青蔼也弯了嘴角。 皇后在偏殿处理宫务,听闻二位公主过来,当即搁了笔净手,吩咐掌事们晚点再汇报。 案上斟好了茶,摆上了公主们爱吃的糕点,随着二位公主请安之后,青蔼才回到皇后身边,顺便禀了方才遇到二妃一事。 皇后没有什么表情,倒是心里改了一层对矝庄的映象,再看徽嘉的眼神变得不同,好像真是徽嘉改变了矝庄。 “靠近一点让母后看看,可是好些了?‘’ 皇后招手让矝庄到面前,表达了一番关心,还是觉得孩子应该多出来走走,这样才会变得开朗。 系统的母慈子孝结束,这才进入正题。 “本宫查了庄子里的人,是厨房听说矝庄爱吃花生,才做了加花生的小食,人已经受罚了。” 徽嘉不平道:“厨房怎会不知主子的喜好?是上头失职未交代清楚,还是受人挑唆母后可知道?” 皇后暗叹女儿聪慧,转弯快,可又要她们接触这些腌臜事了。心有无奈,细语道:“是有人告诉厨房的,说是从前同王府伺候的人相熟,知道矝庄喜爱花生,庄子里为了讨好,这才做了吃食。” 温泉庄子的下人并不是完全出自宫里,难免有些漏洞,就算铁笼一般的皇宫,也会出现差错,说来也不算奇怪。 矝庄是体会过下人生活的,不愿对人太过苛责,但具体的处罚她不清楚,也管不了。柔声道:“劳母后费心了”。 皇后慈爱的看着两位公主,亭亭玉立,谁都不会失了皇家气度,都是她的好孩子,也是她毕生的骄傲,“你们都是母后的女儿,母后替你们操心是应该的,别说那些客气话”。 ------------ 第64章:费尽心思 徽嘉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向矝庄提出表扬,不然空气都伤感了,便笑着道:“皇姐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都楞了一瞬,以为皇姐被我附身了!” 皇后闻言瞪了徽嘉一眼,示意不要说这些鬼神之话。 徽嘉吐了吐舌头,立刻端正了态度,在母后面前还是要保持的规规矩矩。 矝庄对徽嘉的捣乱很享受,享受从前没有的温情。继而镇定了心神,“皇妹也瞧见了,我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了,还请母后和皇妹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将来也能照顾好您和妹妹”。 皇后看了眼徽嘉,觉得这个女儿好像长不大,但眼前的另一个女儿已经长大了,“你能这么说,母后已经很欣慰了,母后只要你们自己过得幸福就足够了”。 皇后难得在宫里享受了一次天伦之乐,两位公主也直接留膳。 至于未讨论到的“罪魁祸首”,大家各有思量。 经此一膳,皇后更是决定要拿矝庄当女儿对待,想着她的年纪比徽嘉大两岁,刚好及笄之年,倒是可以为她相看了。 矝庄也没想到自己乖乖的性子成了今后推脱相亲的最大阻拦。 因为没有实际证据,皇后那里派人告诫了邺亲王妃一番,说她不介意帮忙再教养一个女儿,而徽嘉近来想再出宫是不可能了。 唯一的乐趣便是和矝庄一起学习,矝庄学宫规,学算账,学主持中馈等等,徽嘉就学刺绣,学刺绣,学刺绣,这是她最不喜欢的功课,也是成效最低的一项。 教习姑姑也想不通为什么如此聪慧的姑娘,拿得动勺子,舞得了鞭子,写得了墨字,偏偏拿一根小小的绣花针没办法。 可那又怎样,皇后要她学她就得学,主要练的也不是针法,是性子。堂堂公主倒是不用自己一针一线绣嫁衣,但捻起针来,也得绣个花样才是。 徽嘉还以为这两年终于摆脱了课业,结果变成了每日被绣花针“折磨”,她一天天欲哭无泪的表情把无早宫的宫女们逗的喜笑颜开。 两人每日下学了也没闲着,徽嘉继续绣,矝庄就在旁指点,这也是她最能拿出手的东西,不知不觉,这倒成了互补的一项。 转眼冬来,初雪终于在冬月二十八不负众望的来临,给朱墙穿了一身白裙。大树枝干虽禿,河道冰雪虽硬,但瑞雪兆丰年的好意深入人心。 徽嘉绣了几个月的技艺总算有所提高,现下已经能流利的绣出花花草草,毕竟这刺绣功夫是日积月累而不是一蹴而就的。 皇后听了教习姑姑的回话,也开恩许了两日假,容她歇上一歇。 这边还因为得来不易的假期欣喜不已,那头又传来皇后准备设宴的消息。无早宫的两位主子互相瞪眼,表示都不清楚。 晚些时候景仁宫才来人具体传话,约摸是皇后终于忙空了。青文道:“娘娘希望二位公主届时能够盛装出席,因为到场的其他姑娘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公主也算是宴会的主人,总不能失了皇家仪态。” 至于其他的话,直接从徽嘉的另一只耳朵出去了,她和矝庄讨论了一下,总结出皇后设宴的目的就是为在场的未婚男女相看。 请的是没定亲的小姐少爷,私下透露让各家夫人打扮了再出席,这简直不要太明显。何况京城里的夫人太太也常借赏花品茶游湖等等机会。 皇后设的宴,地点就在皇宫梅园,冬日白雪红梅,还有娇滴滴的小姐们,岂不是美景。也不必说是景衬人,还是人衬景,现在一起就是相得益彰。 皇后提前派人来量了尺寸,除去冬日应该的,又给做了两身新衣裳,送了胭脂水粉,也算做足了准备,徽嘉从小到大都没见母后这么认真的争宠过。也是母亲为了子女才会费尽心思。 皇后设的宴,地点就在皇宫梅园,冬日白雪红梅,还有娇滴滴的小姐们,岂不是美景。也不必说是景衬人,还是人衬景,现在一起就是相得益彰。 皇后提前派人来量了尺寸,除去冬日应该的,又给做了两身新衣裳,送了胭脂水粉,也算做足了准备,徽嘉从小到大都没见母后这么认真的争宠过。也是母亲为了子女才会费尽心思。